当晚,陆明远回到书房,点起烛火,铺开一张白纸。烛光在他专注的脸上投下跳动的光影,他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
他手中的毛笔蘸满了墨汁,在纸上流畅地勾勒出铜锅的形状,笔尖与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又在中间画了一条弯曲的分隔线,将锅分成两半,线条优美得如同一条蜿蜒的小溪。
"锅体要用铜制,导热快......"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又在旁边标注了几个细节,字迹工整有力,"炭炉要可调节火力......"
画完锅具,他又开始设计店铺的布局。毛笔在纸上飞舞,勾勒出大厅的轮廓:大厅要宽敞,桌子要特制,每张桌子中间挖空,方便放置炭炉......
不知不觉,窗外已泛起鱼肚白。晨光透过窗纱,与烛光交融在一起。陆明远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看着桌上完成的图纸,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第二天一早,晨露还未散去,陆明远便带着图纸出门了。清晨的街道上行人稀少,他的脚步声在青石板路上格外清晰。
他先去了城里的铁匠铺,铁匠刚打开门,正在整理工具。
陆明远将图纸展开,铺在铁匠面前的工作台上,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王铁匠皱着眉头,粗糙的手指在图纸上摩挲:"客官,这锅的形状......"他挠了挠头,一脸为难,"从未见过啊。"
陆明远耐心解释:"这是鸳鸯锅,中间要有隔断,两边可以煮不同的汤底。"
王铁匠咂了咂嘴:"这工艺可不简单,得用上好的黄铜,还得找手艺好的师傅......"
"需要多少银子?"陆明远直截了当地问。
王铁匠掰着手指算了算:"光是材料就得一两银子,工钱另算......"
陆明远眉头微皱,这价格比他预想的要贵不少。他沉吟片刻:"最快什么时候能做好?"
"这......"铁匠为难地搓着手,"最近活计多,最快也得半个月。"
陆明远叹了口气,从钱袋里取出银子放在桌上:"这是定金,务必尽快。"
离开铁匠铺,陆明远又去了集市。清晨的集市刚刚开市,商贩们正在摆放货物。
他走遍每一个香料摊,询问每一个胡商,甚至查看了刚从西域运来的货物,却始终一无所获。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没有辣椒?"他站在街角,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有些失落。
晨风吹拂着他的衣袍,带来远处早餐摊的香气。
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挺直了腰板:"没关系,先用茱萸和花椒代替,等找到辣椒再说!"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决心。
傍晚时分,夕阳将陆明远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回到顾府,手里拿着铁匠铺给的收据,脸上带着几分疲惫。
宋雨薇迎上来,裙裾在晚风中轻轻摆动:"夫君,铁匠怎么说?"
陆明远摇摇头:"要半个月才能做好,价格也不便宜。"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只要能做出好锅具,这些都不算什么。"
宋雨薇点点头,眼中满是信任:"我相信夫君一定能成功的。"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为他们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五更天的梆子声刚刚敲过,陆明远便已起身。他轻手轻脚地穿戴整齐,生怕惊醒了还在熟睡的宋雨薇。
推开房门时,东方才泛起鱼肚白,晨露沾湿了他的靴底,在青石板上留下浅浅的水痕。
东市上,早起的商贩们正在支起摊位。卖豆腐的老汉推着独轮车,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吱呀"的声响;卖早点的妇人正在揉面,面团在案板上发出"啪啪"的拍打声。
陆明远穿行其间,鼻尖萦绕着各种气味——刚出炉的芝麻烧饼散发着焦香,隔壁摊上的卤煮冒着腾腾热气,远处药铺飘来淡淡的草药清香。
他在一家香料铺前驻足。铺子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各种香料装在竹篾编的小簸箕里,上面贴着红纸黑字的标签。
掌柜的是个精瘦的老者,正用一杆黄铜小秤称量着胡椒,秤盘上的铜星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老丈,可有一种红色的、吃起来火辣的香料?"陆明远拱手问道,声音温和有礼。
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晨光中眯成一条缝:"客官说的是茱萸吧?"
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粗布小包,布包上还沾着些香料粉末。
陆明远将布包递还,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我在找一种更辣的香料,叫辣椒,形似茱萸但更为鲜艳,味道也更刺激。"
就在他转身欲走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着讥诮的招呼:"哟,这不是陆明远吗?"
陆明远转身,只见一个身着湖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正摇着一把泥金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男子腰间挂着一块羊脂白玉佩,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正是他在国子监时的同窗李河。
让陆明远意外的是,李河身旁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他的授业恩师张夫子。
夫子今日穿了一身藏青色直裰,腰间系着一条素色丝绦,显得格外庄重。晨风吹动他的白须,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学生见过老师。"陆明远连忙上前行礼,双手交叠,躬身九十度,动作标准而恭敬。
张夫子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目光如炬:"明远,你的功课可有长进?"
陆明远闻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一个多月来,他靠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几乎把宋县令书房里的典籍都读了个遍。
那些晦涩的经文在他脑海中清晰如昨,连最冷僻的注疏都能倒背如流。
加上前世积累的学识,他确实有十足的把握。
"回老师的话,"他挺直腰板,声音里带着几分自信,"学生觉得,以现在的学问,考个进士应当不成问题。"
李河"嗤"地一声笑出来,折扇"啪"地合上,扇骨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陆明远,你这牛皮吹得也忒大了些。就凭你?"
陆明远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袖,慢条斯理道:"李兄若是不信,不妨等放榜之日再看。"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张夫子看着两个学生斗嘴,无奈地摇摇头,白须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明远啊,你这孩子,夸你你就得意,不夸你还是得意。"话虽这么说,但老人家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欣慰。
李河见老师偏袒陆明远,心中更是不忿。
他眼珠一转,突然指着陆明远手中的布包问道:"你买这些茱萸做什么?该不会是想下毒害人吧?"
陆明远不气反笑,笑声在晨光中格外清朗:"李兄说笑了。"
"辣椒?"李河眉头一挑,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折扇在掌心轻轻敲打,"你说的是不是这种?"
陆明远心头一跳,感觉心脏"咚咚"直跳,几乎要跃出胸膛。
他强自镇定,故作随意地问道:"李兄见过?"
李河得意地晃了晃折扇,扇面上的山水画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我家暖房里就养着几株,据说是祖父从西域带回来的稀罕物。红彤彤的,模样倒是好看,就是碰不得,沾到手上火辣辣的疼。"
陆明远呼吸一滞,感觉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强忍着激动,声音却还是微微发颤:"不知李兄可否割爱,卖我一株?"
"卖?"李河夸张地瞪大眼睛,折扇"唰"地展开,"那可是我祖父的心头好,千金不换!"
陆明远眼珠一转,突然叹了口气,肩膀微微垮下:"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李兄家真有什么稀罕物,看来也不过是些寻常花草。"
"你!"李河果然中计,脸色涨得通红,连耳根都红透了,"好,七日后我就带一株来,让你开开眼界!"
离开集市后,陆明远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走在回府的路上,脚步不自觉地轻快起来。路边的槐树投下斑驳的树影,蝉鸣声在耳边此起彼伏。
他想起李河描述的样子——红彤彤的,沾到手上火辣辣的疼。
这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辣椒吗?若是能弄到种子,大面积种植......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回到顾府时,日头已经西斜。宋雨薇正在庭院里修剪花枝,手中的剪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见夫君回来,她放下剪刀,迎上前来,裙裾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夫君今日可有什么收获?"
陆明远难掩兴奋,将今日的奇遇一一道来。说到李河家中有辣椒时,宋雨薇惊讶地捂住了嘴,杏眼睁得圆圆的:"真的?那我们的火锅......"
"没错,"陆明远握住妻子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只要能得到辣椒,我们的火锅就能更上一层楼!"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为他们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