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还未散去,陆明远已经收拾好了行囊。
他站在院子里,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心中盘算着今日的行程。晨风轻拂,带着初春特有的凉意,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李河那家伙,应该起床了吧?"他自言自语道,随即紧了紧身上的棉布长衫,大步朝云翠楼走去。
刚到云翠楼门口,便见李河正倚在二楼的栏杆上,手里捏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慢悠悠地啃着。
阳光透过屋檐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慵懒的轮廓。见陆明远来了,他挑眉一笑,嘴角还沾着一点油渍:"哟,这么早?
李河斜倚在窗边的黄花梨木椅上,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笺。信纸是上等的宣纸,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米黄色光泽,边角处还印着精致的暗纹。
"陆兄,"李河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我祖父来信了。"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信纸,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祖父说,"李河慢条斯理地展开信纸,指尖在纸面上轻轻划过,"那株辣椒是京城柳记杂货铺给他寻得的。"
他嘴角微微上扬,"也就是我外祖家的产业。"
陆明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点燃了两簇小火苗。他下意识地向前倾身,月白色的长衫下摆扫过地面:"当真?那..."
"别急,"李河抬手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祖父说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存货。"他顿了顿,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不过..."
李河站起身,走到房间中央的圆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汤在青花瓷杯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袅袅热气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晰。
"好像安陵府有我外祖家开的铺子,"他啜了一口茶,声音因为含着茶水而略显含糊,"我们明日去找找。"
他放下茶盏,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他点点头,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明日一早就去。"
他想了想,又说:"李兄,我昨晚没有在清河县找到番茄"说着落寞的低下头,"既然清河县没有番茄,不如去府城看看。你对那边熟悉,不如陪我走一趟?"
李河闻言,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细小的面渣纷纷扬扬地落下:"但安陵府离这儿可不近,来回至少得两三天。"
"我知道,"陆明远点头,目光坚定,"但番茄对我真的很重要。"
李河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眼角微微弯起:"行吧,反正我也好久没去府城了,正好去逛逛。"
他转身朝屋内走去,衣摆带起一阵微风,"不过得先跟张夫子说一声。"
天字一号房内,张夫子正伏案疾书,毛笔在宣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听到敲门声,头也不抬地道:"进来。"
李河推门而入,恭敬地行了一礼,衣袖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夫子,学生想告假几日,陪陆明远去趟安陵府。"
张夫子这才抬起头,花白的眉毛微微皱起,额间的皱纹更深了几分:"去府城?所为何事?"
陆明远上前一步,拱手道,声音沉稳:"回夫子,学生想寻一种叫番茄的食材,清河县遍寻不得,故想去府城碰碰运气。"
张夫子捋了捋胡须,沉吟道,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番茄?老夫倒是闻所未闻。"
他看向李河,目光如炬,"这边的事已办得差不多了,你且去吧,早去早回,莫误了回京的行程。"
李河笑着应下,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学生明白,定不会耽搁。"
出了云翠楼,李河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他眯眼看了看天色,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时辰尚早,现在出发,傍晚前应该能到府城。"
陆明远点头,拍了拍腰间鼓鼓的荷包:"我已雇好了马车,就在城门口等着。"
两人并肩而行,穿过熙攘的早市。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蒸笼里冒出的热气裹挟着面香扑面而来。
李河顺手买了几个烧饼,金黄的饼皮上还沾着几粒芝麻,递给陆明远一个:"喏,路上吃。"
陆明远接过,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裹着咸香的肉馅,滋味甚好。
他侧头看向李河,发现对方嘴角沾了一点饼屑:"李兄,你之前去府城,可曾见过番茄?"
李河摇头,抬手抹去嘴角的饼屑:"未曾。不过府城商贾云集,西域的货物也比县城多,说不定真有。"
他顿了顿,忽然笑道,眼睛亮晶晶的,"说起来,你这么执着于番茄,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明远目光微动,轻声道,声音几乎融入了街市的嘈杂中:"火锅若是能加入番茄的酸甜,味道会更加醇厚。而且......"
他看向远方,目光悠远,"我想做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李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马车出了城门,一路向南。官道两旁是连绵的田野,初春的嫩绿点缀其间,偶有农夫弯腰劳作的身影。
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李河靠在车厢内,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几分困意:"这路可真够颠的。"
陆明远掀开车帘,看了看日头,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眼:"照这速度,天黑前应该能到。"
天不遂人愿。
行至半途,天空忽然阴沉下来,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转眼间便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砸在车篷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车夫不得不放慢速度,泥泞的道路让车轮不时打滑,溅起的泥水沾湿了车辕。
李河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
陆明远也有些焦急,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若是耽搁太久,恐怕赶不上进城了。"
雨势渐小,但天色已晚。车夫挥鞭催促马匹加快速度,鞭梢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啪"声。
当他们赶到府城外时,城门已然紧闭,高大的城门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森严。
"果然还是晚了。"李河跳下马车,靴子踩在泥泞的地面上,发出"咕叽"的声响。
他望着高耸的城墙叹了口气,白色的哈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清晰可见。
陆明远也有些懊恼,但很快镇定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无妨,先在城外找个地方歇一晚,明早再进城。"
车夫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有几点昏黄的灯光:"那边有家客栈,专供赶不上进城的人落脚。"
客栈不大,但还算干净。木质招牌在风中轻轻摇晃,上面"平安客栈"四个字已经有些褪色。
李河要了两间房,又点了几个小菜和一壶酒。店小二端着托盘走来,碗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烛光下,李河给陆明远倒了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微微晃动:"别愁眉苦脸的,明日一早就能进城了。"
陆明远接过酒杯,指尖感受到陶瓷传来的温热:"是我太心急了,连累你也得在城外过夜。"
李河摆摆手,衣袖带起一阵微风:"这有什么?正好尝尝这客栈的厨艺。"他夹起一筷子腊肉,肥瘦相间的肉片在烛光下泛着油光。
酒过三巡,李河的脸颊微微泛红,话也多了起来,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分:"陆兄,说真的,我挺佩服你的。"
"哦?"陆明远有些意外,酒杯停在半空。
李河笑道,眼睛因为酒意而显得格外明亮:"为了口吃的,能跑这么远。换作旁人,早就放弃了。"
陆明远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只是为了吃。有些东西,值得坚持。"
李河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举杯,杯中的酒液晃出一圈涟漪:"来,敬你的坚持。"
两人相视一笑,酒杯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