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远在院子里踱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决定去找岳父商量，却在转角处听见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
"...听说表小姐昨晚又去书房找姑爷了..."
"嘘，小声点！你没看今天夫人的脸色吗？"
"可是...表小姐也太明目张胆了，夫人才刚生产完..."
陆明远心头一震，立刻明白了什么。他轻咳一声，两个丫鬟吓得脸色煞白，慌忙行礼后匆匆离去。
"原来如此..."陆明远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大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而林文轩竟然...他不敢再想下去，快步向正厅走去。
正厅里，宋知府正在和林老爷说话。见陆明远进来，两人立刻停止了交谈。
"岳父。"陆明远行礼道，"小婿有事相商。"
宋知府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对林老爷道："亲家公，我们改日再谈。"
待林老爷离开后，陆明远立刻将听到的话和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岳父。宋知府听完，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早该想到的。"宋知府沉声道，"林家近来与柳家走得太近..."
陆明远心头一紧："岳父，大姐她..."
宋知府抬手打断他："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专心准备童试。"见陆明远还想说什么，他又道，"雪芙是我的女儿，我自有主张。"
宋雪芙的闺房里，炭盆中的银丝炭烧得正旺，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暖融融的热气在室内流转，却驱散不了凝结在三人之间的寒意。
宋夫人坐在雕花拔步床的床沿，手指轻轻抚过女儿苍白如纸的脸颊，心疼地看着她眼下的青影。窗外一株老梅的枝影映在窗纸上，随风轻轻摇曳。
"雪芙，"宋夫人声音轻柔似水，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坚定，"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跟娘说说。"她伸手将女儿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女儿冰凉的耳垂，心头又是一阵刺痛。
宋雪芙垂眸，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锦被上绣的百子千孙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娘，我想和离。"
"胡闹！"宋知府猛地从黄花梨圈椅上站起来，官袍下摆带起一阵风，腰间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浓眉紧锁，在屋内来回踱步，靴子踩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老爷！"宋夫人不赞同地看了丈夫一眼，伸手按住他的手臂，"你吓着孩子了。"
她转向女儿，声音又柔和下来："雪芙，娘知道你委屈。当初把你许给林文轩，就是看他老实本分，家里也清净。谁能想到..."
宋雪芙苦笑一声，眼泪无声滑落，在锦被上洇开一朵深色的花："谁能想到他那个表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宋知府停下脚步，双手背在身后，指节捏得发白。他长叹一声，声音低沉："雪芙，现在谈和离确实不妥。孩子刚出生，你的身子也需要静养。"他走到床前，俯身看着女儿，"不如..."
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林文轩踉跄着冲进来，发冠歪斜，衣袍凌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岳父岳母，小婿知错了！"
宋雪芙别过脸去，不愿看他。她纤细的脖颈绷出一道倔强的弧线，林文轩膝行几步，锦袍在青砖地上摩擦出声。他伸手想要去拉妻子的手，却被她猛地躲开。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很快又换上哀求的神色："雪芙，我已经把柳如烟赶出府了。从今往后，我保证..."
"保证？"宋雪芙终于转过头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刀子般锋利，"你拿什么保证？那日在花园里，那碗参汤..."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林文轩脸色一僵，随即又堆满恳切："我发誓，若再有下次，任凭岳父处置！"
他转向宋知府，眼中闪着精明的光，"岳父大人，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娘啊。再说..."他压低声音，"这事传出去，对雪芙的名声也不好。"
宋知府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林文轩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他看了眼妻子，见她眼中也是同样的忧虑。
"这样吧，"宋知府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有力，"雪芙和孩子先回宋府调养。你把家里的事处理干净，一个月后再来接人。"他说着，锐利的目光直视林文轩，"若是再有什么差池..."
林文轩如蒙大赦，重重磕了个头，额头在青砖上留下汗渍："谢岳父开恩！小婿一定..."
"不必说了。"宋雪芙冷冷打断他，声音虚弱却坚定，"爹，我们今日就回去吧。"
暮色四合时，宋府的马车缓缓驶出林府大门。林文轩站在汉白玉台阶上，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哀戚。他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消失，眼神逐渐阴冷。
他摸着下巴琢磨：宋家这棵大树可不能丢，得想个法子把雪芙哄回来。转念想到柳如烟那个蠢货差点坏了他的大事，又气得牙痒痒。
"少爷..."管家小心翼翼地凑上来，递上一盏热茶。
林文轩猛地甩袖，茶盏被打翻在地，上好的青瓷碎成几瓣，茶水在青石板上洇开一片深色。他转身大步回府，六合靴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腰间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晃动。
穿过重重院落，刚踏入内院垂花门，一道桃红色的身影就扑了过来，带着浓郁的脂粉香："表哥！"
柳如烟像只花蝴蝶般扑进林文轩怀里，却被他不耐烦地推开："你还有脸来？"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柳如烟踉跄几步，绣鞋踩到石子差点摔倒。她眼中立刻盈满泪水，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表哥这是嫌弃如烟了？"
她抽抽搭搭地哭起来，肩膀微微颤抖，"如烟都是为了表哥啊...那宋雪芙仗着家世，何曾把表哥放在眼里..."
林文轩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目光却不自觉地被柳如烟梨花带雨的模样吸引。她今日特意穿了件薄纱襦裙，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抹雪白的肌肤。
"别哭了。"林文轩语气软了几分，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指尖在她腰间轻轻摩挲，"我不是怪你，只是现在情况特殊。"
柳如烟顺势依偎在他胸前，手指在他衣襟上画着圈，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像是一滴滴血："那表哥打算怎么办？宋家小姐都回娘家了..."她仰起脸，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不过是权宜之计。"林文轩冷笑一声，手指挑起柳如烟的下巴，拇指在她唇上轻轻摩挲，"等风头过去，我自然有办法让她回来。"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嫉恨，红唇微微嘟起："表哥还惦记着她？"她的手不安分地滑入林文轩的衣襟。
"傻丫头。"林文轩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声音低沉，"我惦记的是宋知府这棵大树。"
他揽着柳如烟往内室走，在她耳边轻声道，"没有他，我拿什么和嫡兄争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