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百姓中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看来另有隐情啊..."
"林家少爷这头磕得真心实意..."
"宋小姐也太狠心了..."
宋雪芙看着林文轩额头的血迹，想到刚出生的孩子，心不由得软了几分。她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那些或好奇或鄙夷的眼神让她如芒在背。
"你...你先起来。"宋雪芙别过脸去，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么多人看着，像什么样子。"
林文轩却不肯起，又连磕三个响头，每一下都发出令人心惊的闷响："娘子不原谅我，我就跪死在这里！"
围观的人群中开始有人劝和：
"宋小姐，林少爷都这样了，您就原谅他吧。"
"是啊，男人哪有不犯错的。"
"孩子不能没有爹啊..."
这些话语像刀子一样扎在宋雪芙心上。她想起襁褓中那个小小的生命，想起自己从小失去母亲的孤独，眼中的坚冰终于开始融化。沉默良久，她轻声道："你...过几日再来接我吧。我现在身子不便，需要静养。"
林文轩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额头上的血迹蹭得满脸都是："好好好！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过五日...不，三日后就来接你！"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起身时，他不忘对围观的百姓作揖，脸上的血迹和泪水混在一起，看起来既狼狈又诚恳："多谢诸位乡亲！多谢诸位！"
人群渐渐散去，但议论声却不断。有人说林少爷情深义重，也有人说宋小姐太过强势。谁也没注意到，转身离去的林文轩嘴角那一抹阴冷的笑意。
回到马车上，林文轩立刻换了副面孔。他掏出帕子，狠狠擦掉额头的血迹和眼角的伪装，脸色阴沉得可怕。柳如烟递上湿帕子，被他一把打落。
"宋雪芙，"他咬牙切齿地低语，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让我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这笔账，我迟早要讨回来！"
他想起刚才宋雪芙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想起围观人群最后的指指点点，心中的恨意如同毒蛇般蔓延。一个商户之子，娶了官家小姐，本以为能攀上高枝，谁知处处受制于人。
马车转过街角，阳光被高墙挡住，车厢内顿时暗了下来。林文轩的面容隐在阴影中，只有眼睛闪着冰冷的光。"如烟，"他突然开口，"这几日你安分些，别坏我大事。"
柳如烟怯生生地点头，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她太熟悉表哥这种表情了——每次他露出这样的眼神，总会有人倒霉。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沉闷而规律，像是碾碎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林文轩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眼中的阴鸷愈发深沉。"宋雪芙，"他在心中默念，"咱们来日方长。"
暮色四合，宋雨薇倚在雕花窗棂前，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上精致的纹路。
庭院里那株桃树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有几片飘落在青石板上，她低头看着手中已经被绞得皱皱巴巴的丝帕，上面绣着的并蒂莲早已扭曲变形。
"我这是怎么了..."她在心中暗自懊恼，明明该为姐姐伤心的，可脑海里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陆明远的身影。
那个总是带着温暖笑容的夫君，会不会有一天也像姐夫对待大姐那样...想到这里，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又加重了力道，指甲几乎要刺破薄薄的丝绸。
"雨薇？"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陆明远的声音温柔地响起，伴随着他身上特有的墨香和淡淡的松木气息。宋雨薇慌忙松开帕子，转身时嘴角勉强上扬，却不知自己的笑容有多僵硬："明远，你回来了。"
陆明远走近了才看清妻子微红的眼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擦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触感比最上等的宣纸还要细腻："怎么了？这几日都没睡好？"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像春日里最和煦的风。
宋雨薇下意识地别过脸去，却又被陆明远温柔而坚定地转了回来。她垂下眼帘，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两弯小小的阴影，遮住了眼中的不安："没什么，就是...就是有些担心大姐。"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桃花瓣。
陆明远叹了口气，拉着她在窗边的矮榻上坐下。春日的晚风带着花香从窗口溜进来，调皮地撩动两人的衣角。
他注意到宋雨薇的手指又在无意识地绞着衣带，那根绣着缠枝纹的衣带已经被揉搓得不成样子。他轻轻握住她的手。
"大姐的事，我也听说了。"他斟酌着词句，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林文轩那厮确实不是东西。"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冷了几分。
宋雨薇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像是受惊的小鹿："明远，你...你会不会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懊恼地咬住下唇，几乎要在那柔软的唇瓣上留下齿痕。
她怎么能这样怀疑自己的夫君？可大姐的遭遇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心里。
陆明远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他故意板起脸，眉头拧成一个结："原来在夫人眼中，为夫与那林文轩是一路货色？"他的声音里带着夸张的伤心，可眼底却盛满了温柔的笑意。
"不是！"宋雨薇急得眼眶又红了，双手不自觉地抓住他的衣袖，"我只是..."她的声音哽咽，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惶恐。
"嘘——"陆明远突然做了个鬼脸，眼睛瞪得溜圆，舌头还歪在一边，活像个市井杂耍的艺人，"看，像不像你二哥生气时的样子？"他故意把声音压得粗哑，模仿宋明礼训人时的神态。
宋雨薇被这突如其来的怪相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赶紧捂住嘴，肩膀却止不住地抖动："你...你别闹..."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嘴角却已经上扬，像极了雨后天晴时挂着水珠的花苞。
"再来一个！"陆明远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模仿宋明智背书时摇头晃脑的样子，连那呆板的表情都学得惟妙惟肖："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他故意把"说"字念得特别重，还拖长了音调。
这下宋雨薇彻底绷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方才的愁绪一扫而空。陆明远趁机坐回她身边，揽住她的肩膀，感受着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颤动："这才对嘛，我的雨薇笑起来最好看。"他的目光温柔得能融化冰雪。
宋雨薇靠在他肩头，声音闷闷的："明远，我不是不信任你..."她的手指轻轻描摹着他衣襟上的纹路，像是在确认这份温暖的真实。
"我知道。"陆明远轻吻她的发顶，嗅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花香，"但你大姐的事确实让人心寒。不过你要记住，我陆明远此生能娶到你，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那有力的跳动："这里装的都是你，再容不下别人了。"他的心跳稳健而有力，像是最可靠的承诺。
宋雨薇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脸颊微微发烫。但想到大姐整日以泪洗面的样子，又叹了口气："大姐现在整日闷在房里，我真怕她闷出病来。"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大姐院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