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这个时间段，公园里的游人不多，没有喧哗吵闹的声音。春风佛面，自在惬意。两人闲坐着，没有聊天。时间静谧，像陷入平行时空。有只不知是鸭子还是鸳鸯的生物，在水面上戏水，看起来傻的可爱。
风吹皱平静湖水，荡起阵阵涟漪。一圈又一圈的波纹，由远及近，撞到堤岸，反弹后，再慢慢回散。
眼前景致，太过温馨，他问：“你想去划船吗？”
纪晴望着飘荡在湖面上的彩色船只，压住内心向往，淡淡地回：“不想。”
而后，两人间，再没有声音响起。
太阳缓缓移动。它的影子，终于落到水面。点点金色光芒，聚成一条长长的水上银河。闪耀在其中的光，化成星星，它们随着波纹，跳到纪晴眼前。它们欢快地，雀跃地在水中跳着芭蕾舞。
整个时空都变成暖融融的橙色。那柔和的金色，耀眼却不夺目，只会令人沉醉，就像身旁的他一样。想到这，纪晴轻轻叹息，她盯着柔软的光芒，似是呢喃般开口：“其实，我也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常屿望着笼罩在柔光中的女生，虽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如她所愿，似是被蛊惑般，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
“比如？”
“星星。”
“某种陨石。”
“那钻石呢？”
“是物化的星星。”
“那，郁金香身上的光呢？”
“是星星的影子。”
“你看，水面上有好多星星。”
“嗯。”常屿转脸看向仿若水一样平静的女生，“我也想成为星星。”
“为什么？”
“其实也不是。”
“那你想成为什么？”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后，纪晴霎时后悔起来。
她移开搭在腿上的双手，向裙摆躲去。她极力挺直腰背，可她的心和她的长发，却在春风里，迷了路。
“你知道的。”他柔软的嗓音，向着金色波光浅浅荡去。
呼吸，瞬时暂停。
纪晴僵着身体，慢慢收回视线。她瞥见，她的脚尖正一点一点地贴近长椅，片刻后，她挺直的腰背和双腿终于形成两条紧绷的平行线。
见她又被吓到，常屿故意笑说：“你看，鸭子船开到银河里了。”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他的视线却从未从她身上移开半分。
纪晴知道他在看她。但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擡起头，在余光中，终于看清他的侧脸，像是要烙印在心里一样，她不再遮掩。
她转过脸，专注地看着他。
他。笼罩在金色的光辉下，浑身散发着温润的诱人光色。
常屿见她茫茫然地看了过来，便更加光明正大地沉溺其中。
两人对视。
此刻的他，像只发着光的毛茸茸的萨摩耶。
这一刻，是独属于她的。
她在心里，疯狂地，扑了上去。
那眼神，太过炙热，可谁也不愿先移开视线。
这氛围，在外人看来过于含情脉脉。
萦绕在纪晴身上的浅淡味道，在阳光下，挥发的愈加汹涌。常屿不自知地低头凑近，两人鼻尖碰到一起。
纪晴擡着脸，就那样顿在那里。
呼吸终于停滞。她眼睁睁地看他，离她越来越近。
他见她没有抗拒，便伸手捧住她的脸颊。
在触碰到的那一刻。
纪晴骤然惊醒，她慌忙推开他。
常屿错愕，他收回手，冲她抱歉一笑，刚想道歉，就听她说。
“其实我们，也不一定要在一起。你可能，喜欢的只是幻想中的我，真正相处起来就会发现相差千里。只做朋友，不也挺好？”
她的手，因用力抠着长椅，指甲早已泛起白色。
听完她说的话。
他沉默地看向半江瑟瑟。
落在他身上的暖色光线，忽然，暗淡下去。
春日晚风，扑面而来，气温骤降，连湖水也打了个寒颤。
太阳，落山了。
纪晴的眼睛，开始泛红。她不敢再待下去，只丢下一句：“我先回去了。”她说完，也不敢看他的反应。
只快步往出口跑，彻底的落荒而逃。
跑到地铁口，她才放任眼泪冲出眼眶。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她抱着凉透的身体出神的缩在沙发角落。
手机响起，纪晴看到熟悉的昵称，心又酸了起来。她坐直身体，接起电话，嘤嘤泣泣地说：“唐棠，我跟你说……”
“你慢慢说，别着急，我在听！”唐棠见纪晴声音凄凉，瞬时担心起来。
纪晴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讲清傍晚发生的事情。
唐棠听完后，惊呼：“我的天哪，你对自己也太狠了吧！你不是最喜欢逛湖畔公园了嘛，你是怎么做到在最喜欢的风景里做对自己最残忍的事？”
纪晴咬着下唇，斜躺在沙发上，望着透亮的灯光，凄切地说：“我只是希望他，能生活的更开心更幸福。”
“那你也不用自损八百啊！”
“所以，我失恋了。”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唐棠见纪晴频繁吸气，急忙安慰：“你先不哭啊，哎呀，你难过成这个样子，我都要担心死了，要不我现在过来好了。”
“不用，我哭完就好了。”
情感一事，确实瞬息万变。但谁让他，非要招惹她呢。唐棠转脸看到从她面前飘过的某人，又觉，有些人只存在于那里，什么也不做，于另一个人而言，便是明晃晃的魅惑。忽而，她又想起，好友从少女时期至今，每次偷看完常屿，在遮掩时总会无意识地流露出心碎神情。
她叹了声气，劝道：“其实吧，你只是需要一点勇气，真的，迈出那一步就好了。”
“呜呜……可是，我没有勇气。”纪晴咽下嘴巴里的口水，手指一下一下地抠着乱糟糟的纸巾。
“那我把我的勇气，分你一半，嘿哈！接收到了吗？”
纪晴哼哼唧唧，边哭边笑。
两人又聊了好久，直至纪晴手机没电。在她再三保证等外卖送到后，就立即吃饭，吃完饭就立即洗澡睡觉，唐棠才挂断电话。
哄完纪晴。唐棠在心里，又从头到脚骂了一遍常屿。想了想，她决定给先叶嘉航打个电话，探探口风。
“你是在家，还是在忙？”
“刚回来，有事？”
“你和常屿，是住在一块吧？”
“是啊，怎么了？”
“他在家吗？”
叶嘉航疑惑：“他好像在洗澡，你找他有事啊？怎么不直接打给他？”
“我这不是想先跟你八卦嘛。”唐棠冲着手机，翻起白眼，“你觉得他现在，状态怎么样？”
“亲，他在洗澡，你要我怎么看？冲进去吗？”
“哈哈哈，也不是不可以。”
刚巧，常屿洗完澡推开门出来，他心情很好，见叶嘉航回来，还冲他笑了笑。
“他出来了，笑眯眯的……”
“你确定？”唐棠有些疑惑，怎么两人状态截然相反。
“我骗你干嘛！要不你自己和他说。”叶嘉航不耐烦了，他将电话丢给当事人。
常屿看了眼手机屏幕，当下了然，直问道：“纪晴跟你说什么了？”
唐棠不答反问：“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八字有一撇了。”常屿还沉浸在傍晚的鼻尖之吻中，他情不自禁地笑着。
“哈！你确定？”
“她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就是因为她什么都没跟我说，所以我才来问你。”好朋友的小心思当然要牢牢守住，听完常屿的回答，唐棠将悬在外面的心塞回原位，“既然如此，那你继续加油吧！如果打算放弃，早点告诉我哈，我这边还有好多拿着号码牌的小弟弟们等着呢。”
“不需要，再见。”常屿利落地挂断电话。但他的心情却没有受到影响，他笑眯眯地看着叶嘉航。
“有事直说。”叶嘉航被他看的心里发毛。
“你的房子，是不是在装修？”
“是啊，怎么？”
“把装修公司推给我。”
“为什么？”
“一起装比较好，省的你装修完天天投诉我。”
“你确定？我听唐棠的语气，还以为你跟纪晴闹掰了呢！”
忽而，常屿想起纪晴最后跌跌撞撞跑走的模样。一时间，担心她躲在家里哭个不停，他边想，边径直往卧室走去。
另一边，唐棠挂断电话，看着飘过来的人影，不由得同仇敌忾起来。她扑上去，拽着唐哲的耳朵念了半天。
洗完澡，纪晴看着隐在镜子里通红且浮肿的双睛，更难过了。她用手在镜面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可这样看起来更惨淡了。她又挥手，在上面胡乱地画着圈圈，可这时，她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印刻在心底的，于今天下午刚刚更新的清晰身影。
果然，人不能贪心啊！
纪晴将脸埋到毛巾里。热腾腾的毛巾，烘得脸颊十分温暖舒适。在这份温热中，她又想到和唐棠的聊天。
但她还是不愿细想。她跑回卧室，将自己塞到棉被深处。过了好久，她才探出脑袋，深深呼吸新鲜空气。
如果……还是没有如果，比较好。纪晴快速否定。她静静躺着，可怎么也睡不着。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半了，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
那些身影，终于，在大脑宕机下一股脑地跑了出来。低着头的他，侧着身的他，跑步时的他，呐喊时的他……
还有，看着她的他。
细细思索，好像从一开始，我的心，就在不停摇摆。从未坚定地看向过他，所以他总排在所有选项后面。
为什么会这样呢？
可，为什么，即便这样，他还喜欢……呢。
想到这，纪晴急急地吞掉中间那个字，她横七竖八的瘫在床上，苦熬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