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江子宴先瞥了一眼右窗的习籽，又神色匆忙地扫了一眼靠右窗的游客和华哥，像做了一番艰难的抉择，重新把目光落在习籽的智能手表上。
海底隧道不知延伸了多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随着车速加剧，隧道的光影暗淡，蓝色的海水变得更加梦幻而浪漫。
“玻璃海底隧道蕴藏着一个巨大的机密。”江子宴说话时都在凝视习籽，两人目光对峙，互不相让。
直到习籽的匕首从他的脖颈上放下，他才把悬着的一口浊气吐出去。
江子宴说出那句话就是抛砖引玉，只要习籽饶他一命，他才会继续说下去。
“和异能有关？”游客问。
江子宴震惊之色溢于言表，指着身侧的玻璃海底隧道：“深海之中，储藏着大量人类已知和未知的能源。除了众所周知的石油、天然气和其他大陆稀缺的矿产资源外，也拥有着海底生物产生的强大异能。这些海底水兽合力孕育的生物异能经常会被以能量球的形式存储。安格里球、毛克铎球、克里斯球等等，都是海底异能的载体。”
仅是海洋就能形成众多的能量球，那么在陆地，原始森林，极地，火山，甚至沙漠，这些被人类所熟知的人迹罕至之地又该有多少特殊的异能存在？
暗夜掌管异能，那么……
“这条海底隧道……”习籽不寒而栗。
江子宴点头：“没错，我在黑市中心的办公区发现了黑市和暗夜阁联合开发和修建海底隧道的协议。协议中，黑市只是协助方，实际拨款和监督方为暗夜阁。双方联合声明中，黑市为确保其神秘地位，暗夜可允许其转运员进出海底隧道，但为了保证海底隧道的秘密不被交易者泄露，车窗会涂上特质的颜料。”
华哥一惊一乍：“暗夜修海底隧道干什么？看鱼吗？”
江子宴没回答，但答案呼之欲出。
暗夜掌管异能，他们所作所为全都和异能息息相关，这条海底隧道也不例外。
江子宴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挺直腰板：“运送海底能量球。”
“那就没错了。”雨亦奇瞥了一眼后视镜，确保黑市之眼的越野车没跟上，“暗夜的人神出鬼没，没人知道他们收集和运输异能的方式。按理说，收集异能就和采果子似的，得在原产地吧。但这么多年过去，硬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一台设备拍摄到采集异能的全过程。原来，海底隧道才是他们在海洋的主阵地。”
“知道这叫什么吗？”华哥敲了敲椅子，“这叫保护伞！黑市的保护伞是暗夜，那是掌管异能的机构，警署都是些寻常百姓组成的机构，哪敢跟他们硬刚。”
这也解释了黑市常年进行着多种惨无人道，有悖律法的交易，却能在千域岛上风生水起的原因。
习籽心里早已波涛万丈，他做过各种推测，唯独没想到黑市和暗夜这个层面上。
自习籽进入千域岛以来，暗夜的人从未现身，让习籽有种自己在明，敌人在暗的被监视感。
华哥突然一哆嗦，在江子宴的伤腿上拍了个巴掌，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华哥大嗓门一吆喝：“卧槽，既然这海底隧道背后牵扯到了暗夜阁，那咱们这次就算安全逃离，出去之后岂不是和暗夜阁结下梁子？”
“别太乐观。”小鬼补刀，“咱们要去高新技术区，不管是死是活，都得和高新技术区结仇，咱们这叫左右逢源。”
华哥：“……”
雨亦奇目光如刀，剜了他一眼，让他嘴上把门，别什么事不经过脑子就往外蹦，雨亦奇特意朝江子宴擡了眼，示意小鬼还有个警署的外人。
“都是带着目的来的。”江子宴脑子也灵光，见人下菜碟，“各自保密才能合作长久，各位的事情我会咽在肚子里的，放心。”
越野车途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段后，突然眼前豁然开朗。
人眼适应了短暂的黑暗之后，被突如其来的几盏强烈的海岸路灯照射，就越发显得格外刺眼。
海风习习，海浪扑打礁石，天空和海水在远方连成一色。
习籽在智能手表上定位了当前位置，雨亦奇给其他四位等在岸边的人发了秘密指令，双方先约在附近三公里的云和礁碰头，再出发去和科考队汇合。
江子宴腿上有伤，下车是习籽和华哥两人扶着的，方才海底隧道的一番推心置腹的交流，双方达成一致协议，对黑市的经历一字不提。
为防止黑市之眼跟车，雨亦奇把越野车停在附近的丛林，其余几人找了个偏僻地商量对策。
作为警署的新人，江子宴进退两难。
消息已经通报给警署安全系统，如果他回到警署，大概率会被领导踢皮球，当这次意外事故的替罪羊。警署的人八面玲珑，个个猴精，明面上不会同暗夜作对，但这件事黑市很难同暗夜交差，所以最后的结局就是新人顶罪，被开除。
被开除，要么立马被警署暗杀，要么被黑市和暗夜阁暗杀，反正活不成。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习籽问。
“警署已经把我抛弃了，我回不去了。”江子宴叹气。
“我和码头的指挥员认识，托关系找个码头勘察员的工作，工资低了点，但混口饭吃应该没问题。”华哥对江子宴充满同情。
因为公事受伤，却被警署无情抛弃，最后落了个哪都不讨好的结局。
华哥刀子嘴豆腐心，面上骂他害群之马，心里却又同情他被踢皮球的遭遇。
“问题大了！”小鬼踢了颗石子在海里打了几个水漂，“有没有脑子？警署和暗夜的人关系网错综复杂，码头勘察员的工作无异于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蹦跶，嫌命太长是吧？”
“那你说，怎么办？”华哥一巴掌推开他，“你一个只知道扔地雷的书呆子除了瞎逼逼，还能干啥？大活人一个总不能一直不露面吧？又不是老鼠和蟑螂。”
华哥舒了口气，瞪着江子宴：“你爸妈呢？有兄弟姐妹没？”
“有个妹妹，”江子宴下意识地往后退，有了大腿被华哥呼了一巴掌的前车之鉴，只要华哥一动手，他就会立马躲得远远的，生怕被误伤，“在知行教物理。”
知行是千域岛上数一数二的贵族私立高中，能进去当老师要么有背景，要么就是实力够硬。但目前看来，江子宴都混到去警署当警察的份上，家里也没啥实力。
“你躲什么！”华哥怒不可遏，“我他妈能吃了你是怎么的。”
华哥霸气地想去搂习籽，习籽借势往后一躲，绕了过去。
华哥道：“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给你献计献策，你他妈竟然躲我。”
雨亦奇从漆黑的丛林里走出来，实话实话：“他不能留在千域岛，岛上三大图腾家族手眼通天。别说在码头，就算去挖坟掘墓，都能被揪出来。”
“去名宁吧。”习籽终于下定决心。
要救下江子宴，离开千域岛是唯一的法子。
这群人里，游客什么背景他不知道，习籽单方面觉得游客不会救他。雨亦奇是芷族人，族人全是雌雄同体，还全生活热带雨林，江子宴在芷族待一段时间，怕要孩子成群。
唯一的办法——去名宁。
习籽从小在名宁长大，他有同班同学，有最好的朋友宋一一，最不济还有习均。在偌大的名宁，隐姓埋名一个人并不难。
习籽和华哥两人协商约了架私人直升飞机，让江子宴和他妹妹连夜离开千域岛。随后，让游客动用五大家族背后的势力伪造两人意外死亡。
值得一提的是，游客起初是不爱搭理这档子破事的，还是习籽好求歹求，他才答应。
习籽经过那事，才懂了个道理，这人傲娇还高冷，得靠求，吃软不吃硬。
月光如水，越野车向云和礁疾驰而去。
雨亦奇和小鬼两人互换位置，后排的习籽正眯眼小憩。一天都胆战心惊，好不容易能休息会儿，他得抓紧时间。
“那小警察还有个妹妹，教高中呢，是个培育祖国未来花朵的人民教师。”华哥心情跟吃了蜜似的，美滋滋。
游客也同习籽一样闭目养神，压根没人听他瞎掰。
华哥一人说着无趣，成心祸祸习籽：“弟弟，你觉得，他妹妹长得漂亮吗？”
习籽：“……”
“肯定长得漂亮！”华哥自问自答，“哥哥长得还不赖，妹妹肯定上得了台面，毕竟基因摆在那。”
华哥哔哔了半天，习籽呼吸均匀竟然睡着了，他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好打扰弟弟睡觉，只好同游客分享他的喜悦：“游客哥哥，你觉得我俩能不能成？”
游客：“……”
游客：“闭嘴。”
没过两分钟，又回荡着华哥的花式询问，没有一人回答。
此人脑回路清奇，方才哥哥就顺口一说，连妹妹长什么样都没看到，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习籽是被一颠一簸吵醒的，他睡得很沉，不知道睡了多久。
车内一片昏黄，像极了记忆里的场景。发动机的轰鸣声断断续续，脑袋靠在什么上面，软乎乎的，很舒服。
掌心也很温热。
待到看清周遭的人时，他才把脑袋擡起来。
脑袋枕在裹了棉絮的小枕头上，而那枕头是靠在游客宽阔的肩膀上的，手心温热的触感同样来自于游客。
他羞涩地把睡姿还原了一遍。
他靠在游客的肩膀上，握着他的手，安心入眠的？！
但游客没有拒绝，也没把他推开，他的手是包裹在自己的手背上的。
所以……
这意味着，是他握上去的！而不是自己睡后去握的他！
“醒了？”游客问。
习籽挺直腰杆，目视前方。
只要不提睡他肩膀的事，一切好商量。
车里的味道从汽油味换成了薰衣草味。从车内的布局，人员的变动来看，习籽可以确定，他们已经换到了另一辆车上。
他和游客坐在最后一排的两人座，角落里还孤零零地摆了个单人座，华哥正仰头打呼噜，睡得正香。
第二排坐了四个人，从左到右依次是金二爷、孙爷、胡爷和张爷。
三人正襟危坐，没睡，却也一动不动。
第一排的驾驶座是雨亦奇和小鬼。他俩是高新技术区出来的科考员，对高新技术区的路段熟，他俩开车能避免走弯路。
高新技术区向来以防守严密著称，别说逃脱全方位探测系统难，这寻常人要从这茫茫千域岛找到高新技术区的所在地，都要费一番波折。
“我睡了多久？”习籽悠悠地问。
“一小时三十二分。”游客擡起表，看了一眼，“二十九秒。”
游客点了点纯白色手表的定位和导航，屏幕光照得脸部轮廓精致且立体，习籽打量了许久。很快，习籽的表突然一闪白光。
“我共享给你了。”游客道。
被当场抓包，习籽红着脸在屏幕上随便点了几下，他刚醒，眼前一片眩晕，没看清手表上推送的文字，他就点了确定。
耳边游客清爽的声音又响起：“两个智能手表是配套的，我刚才绑定了你手表的权限，以后我的屏幕内容可以时刻共享给你，你可以接收。我也能看到你手表的内容。”
屏幕上，一辆小车在荒无人烟的小径上行驶，距离目的地还有十二公里，预计需要十二分钟，目的地的周围还有河流和峡谷。
习籽扒拉屏幕，把地图缩小，地图右上角的位置有一行小字——巴鲁刚山。
这是在山里？！
不是要和其他几个科考队员汇合以后去高新技术区吗？
习籽摁下车窗时，被一只手压了下去。
游客的手表从容地往外一扫，一条泛着金属光泽的巨型黑冠蛇正朝着窗户吐信子，绿油油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车内，像在窥探猎物。
“巴鲁刚山是一道守护高新技术区的天然屏障。”游客道，“常人一靠近，就会被吞噬干净。”
习籽哦了一声，低头瞅见游客的手表果然和自己手表上显示的内容一致，不禁好奇起来：“开启权限后，你能控制我手表内的程序？”
游客没有看他。
“那……我能使用你手表内的异能吗？”
石破天惊。
车内缓缓升起了一丝的尴尬。
前排的四个人戏谑地盯着他，仿若关怀一个智障。
习籽：“……”
习籽：“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