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新能源科技园从高新区创设初期,各类设备和仪器都组装和建造完成,随着时间推移,现如今其智能程度已匪夷所思。
高拟人化的鹰眼,人像定位和识别分分钟就能追踪两人的存在,并且向高新区的研究所大楼传输警报。可今晚,所有智能设备和仪器通通罢工,给他们开了条无阻无拦的绿色通道。
“秘密实验基地。”习籽盯着屏幕上被缩小的字,重复了一句,“八成新能源转换器就落在这里。”
基地的私密金属舱门被开了一条缝,明显是被人捷足先登。
推开厚重的合金舱门,一股刺鼻的臭味传来,像是腐肉夹杂着某种发酵了数年的罐头,气味直冲脑门,两人同时捂住口鼻。
游客似乎心有所想,进入实验基地后,他的脚步明显加快,眼睛四处扫。
尾随的习籽好不容易跟上他的步伐,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习籽舒了口气,点开手表照明灯,往地上那又粗又长的像烧焦树干一样的东西上晃了一下。
这回瞅扎实了。
这哪是什么烧焦的树干!分明就是连接传动装置的金属轴,表面还被人抹了没涂均匀的柴油。
游客顿下脚步,扭头时看到身后漆黑的空间里习籽正蹲下身,往地上摸索着什么。
“怎么了?”游客问。
习籽没有答话,一股脑地把手表光源往外围一晃,基地内的重型设备骤然反光,让他把“秘密实验基地”看得清清楚楚。
这里除了跟新能源科技园其他片区一样的设备控制台和若干发着轰轰噪音的不知名试验台和反应釜外,最显著的特征就是绕了一周都矗立的粗大玻璃管。
虽然手电光射程有限,光源抵达墙面已经虚化成了光晕,但玻璃管里的披着银光,三角眼的青蛙照得清清楚楚。
“这种蛙……”习籽用电光指了指,“我在研究所一层的时候见过。”
“银豆毒蛙。”游客冷声回答。
习籽侧头觑了游客一眼,游客又回了一眼习籽,礼尚往来。
手电光晃一圈,粗略估计玻璃管里的青蛙至少有上百头,这还是“秘密实验基地”里铺陈在地板上的,还不包括园区内其他地区的剧毒生物体。
游客在玻璃管上轻轻一敲,鼓囊着大腮帮子的银豆毒蛙突然眼球一转。
“呲”的一响。一呼吸之间,玻璃管内壁里全都沾满了喷射的银色黏液。
银豆毒蛙的皮肤黏膜会释放出一种和表皮颜色极像的粘稠液体,在受到外界刺激的情况下,将液体以高压喷射出去自卫。
习籽在研究所一层时,亲眼看到研究员全副武装地从玻璃装置里取出银豆毒蛙时,就猜到此种生物毒素极为剧烈,今天算是真正领悟到了——被呲了黏液的玻璃壁竟然融了一个洞,被融化烧灼的部位冒白烟,连管壁都在发烫!
“为什么高新区要养这么多毒性极强的银豆毒蛙?”习籽问。
游客也不答话,像是在低头沉思什么。
习籽见游客眼睛发直地盯着某处,动也不动,他只得自力更生撸起袖子,在智能手表上一戳,在搜索程序内搜索银豆毒蛙的资料。
【银豆毒蛙抗寒能力强,银色表皮在极地冰川具有良好的拟态效果,其毒一旦沾染,全身立即溃烂流脓,腐蚀成一滩血水。】
资料介绍下,还有该种生物的案例,写得极为细致,时间精确到了分钟。
“二十一年前,高新区的科考队曾在冰川上中过银豆毒蛙的毒,十五名科考队员仅幸存一人。”习籽被赤条条的数字差点惊掉下巴,说话含糊起来,“这……那不就是全军覆没?”
习籽一个人叭叭了半天,游客却充耳不闻。只见游客身体半蹲,正饶有兴致地捣鼓着试管内的银豆毒蛙,半晌后他才悠然地擡眼。
他手指弹了一下玻璃管壁,玻璃“咚”地一响。
游客道:“我来工厂踩点时,听说了这个事,唯一的幸存者就在新能源园区的流水线做女工。”
“高新区知道银豆毒蛙曾经让科考队这么多人丧生,为什么还要大规模养育银豆毒蛙?”
游客和他对眼一望:“还记得房博士的永生计划吗?”
“和银豆毒蛙有关系?”习籽反问。
游客望着玻璃管里的银豆毒蛙,下意识地偏过头,和习籽道:“据我所知,永生计划除了需要异能的加持外,还需要一种生物药剂。”
他把头往玻璃管那头一扬。
习籽道:“我听说过用剧毒生物研制药剂这一说法,只是极为凶险。”
“是九死一生。”他眼眸里闪过一丝坚毅,像是在回忆过去似的,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补充,“银豆毒蛙生活在极寒的冰川地区,就算在全副武装的情况下,被毒液喷射都有致命风险。仅仅秘密实验基地的银豆毒蛙数量就达到了惊人的数目,抓捕银豆毒蛙死亡的人类更是多不胜数。比例我预计在八比一。”
“抓一只银豆毒蛙会死八个人?”习籽只觉喉咙一紧,“房博士招募这么多人进高新区难道不是为了让优质基因的人永生吗?为什么要还要杀了他们?”
游客冷哼,似是在讽刺他的天真:“房博士不像一个科学家,倒像是一个商人,一个企业家,他会把压榨研究员做到最大化。还记得雨亦奇说过的所有研究员都要戴面具完成勘测任务吗?说是为了防止研究院的秘密外泄,其实,也是为了能切断他们以往在高新区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网。”
“怎么说?”习籽问。
“在高新区常年人口流入流出大,相比于正常的关系网维系有所不同,它主要依托于面孔和id卡。当原本的人口通过戴面具离开和进入高新区,之前所维系的关系网就会被破坏,需要一定的时间来重新构建。房博士就是利用这一点来达到割裂关系网的目的。”游客道,“为了将研究员价值最大化,最近两年甚至出现了研究员三次外出勘察的情况。当然,所有研究员的最后一次外出任务往外殊途同归。”
“捕猎银豆毒蛙?”习籽脱口而出。
“嗯。”游客啧了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雨亦奇带领的黑尔敦沙漠科考队,在不久后就会接到去极寒之地围捕银豆毒蛙的任务。”
“所有人都知道,捕猎银豆毒蛙九死一生,他们难道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赴死的任务?”习籽觉得既然能入选人才计划,至少证明脑子好使,不会干这种为别人卖命的蠢事。
可事实上,脑瓜子越聪明的人,欲望就越大,他们不会满足于现状,特别是在高新区这个他们梦寐以求的地方。
“在完成第一次外出勘察任务之后,所有研究员都会面临一个选择,是离开还是留下。离开意味着在高新区镀了一层金,外出去其他科研队比较受欢迎,仅此而已。而留下,是绝大多数研究员的选择,因为他们想永生,想长生不老。那么,获得某种东西,就要付出什么来等价交换。要长生,就要服从科研所的安排,去完成银豆毒蛙的抓捕任务。就这样,利益就彻底捆绑在一起了。”
习籽知道,这事虽然荒谬,但却真真切切发生在高新区。
房博士先用利益诱惑让人给他死心塌地的干活。随后,利用赌徒心理,暗示所有人,虽然抓捕银豆毒蛙九死一生,但谁能保证其中的每个人就不是那九死一生里的那一个活着的呢?活着就能得永生。
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长生,就算九死一生,也就放手一搏!
这一招果然高明。
游客道:“这就是房博士奉行的所谓优胜劣汰下的适者生存法则。”
两人交谈甚欢,突然,习籽的脑袋被宽阔的胸膛重重一压!
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地上倾倒,游客眼疾手快,迅雷不及掩耳一把搂着他的腰,往上一顶。但手一滑,两人就这样在地上滚成一个球。
压根看不清什么东西的情况下,两人往角落方向滚了过去。
刹那间,一根针“刷”地一声从眼前飞过,游客擡手,敏锐地两指一夹,稳稳地捏紧。
细如发丝的针尖淬了毒,眼睛聚焦甚至都能看到尖端散发的森森毒气。
搞偷袭?
习籽扭头往角落里一蹲,刚打算擡头去看那人的脸,刹那间,好几根针又迎面刺了过来。
刷!刷!刷!
他灵光乍现,快速一偏头,若干毒针就在他耳边“噌噌”扎入金属墙体内,差点就插入了头骨。
好险!
他舒了口气。
恍惚之间,他听见游客说了一声“你去找东西,我去追人”,他还没得急回答,一道黑影就一闪而过,搂着他的游客已不知所踪。
习籽定睛一看,熟悉的背影钻入了半开的舱门。
游客一个人对付他,绰绰有余。习籽知道自己能力不够,帮不上什么忙,就只好按照之前的方向继续前行。
为了防止有人背后偷袭,他每走几步就会警惕地回头一瞥,确保四下无人。
绕过密密麻麻的玻璃管道后方,便是一个大型的检测装置乍一看像全身Ct机。
但与Ct机不大相同的一点在于,在检测装置靠近头部的位置处,有一个固定手腕的机器,该机器的正上方还有一个扎针的装置,而扎针装置又连了一个玻璃容器。
习籽小心翼翼地挪步靠近,在手表上点了点闪光灯。
他目光顺着光源的方向望过去,发现玻璃容器内全是黏糊糊的银色液体。
这里的装置数量和种类繁多,很多反应器他连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但整体来看,装置起着提纯毒素,融合其他物质的作用。
把银豆毒蛙的毒液内有用的物质提出来,和其他已经研制成功的药剂进行融合,通过输液管道进入注射器,只要人一躺下,注射器的传感器受到感应就会活动,扎针,注射,完成一全套的接种。
这就是孤山计划!
习籽在检测装置的周边还找到了很多一次性的注射针头,这些针头随意丢弃,凌乱地摆放,看样子接种的人数极多,而且极杂乱,没有秩序。
不知道该药属于临床实验期,还是已经安全到可以批量生产的地步?
这么多人注射,真的能长生吗?效果如何?有没有副作用?
习籽一脸困惑。
黑暗之中,一摊深红色的血迹引起了他的注意。
习籽小心靠近,蹲下凑上去闻了闻。
是人血!
类似Ct机的装置正后方有一个巨大的机械门,手电一照,血迹就是沿着门缝渗透出来的,血一滩一滩,诡异儿慎人。
他尝试地拨弄了几下电子按钮,机械门岿然不动。
习籽疑惑地小声敲了敲门,前两声没有任何回应,直到第三下,里面才传出了微弱的敲击声,断断续续的。
若不是整个空间静得落针可闻,软绵绵的声音他甚至都没有听清。
“里面有人吗?”习籽重新敲了敲门,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直到几秒钟后,有气无力的“咚咚”声重新传出,他才断定了自己的猜想。
没有答话,对方肯定因为失血过多而身体极度虚弱,习籽轻声拍门:“你说不出话对不对?我就问一个事,你有没有注射过药剂?”
舱内安静异常。
对方应该虚弱得说不出来话了。习籽道:“是就敲一下,不是敲两下。不敲我就断定你没事,我不救你。”
高新区人人自危,况且还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新能源园区工厂的地下室。
游客说,科考队这一群人里有卧底,保不齐刚才他们撞见的人就是卧底,而那个卧底把定位暴露给了高新区的人。
现在游客没在自己身边,习籽只能万分小心,不能轻信于任何人,他要等到游客回来。
不是害怕,而是……他要亲回来!
小爷没有被人亲的道理,要亲也是自己亲别人。
五六秒后,空荡的舱内又传来一声响,很弱,很小,像是濒临死亡时的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