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新能源转换池白雾缭绕，蒸腾出的水汽弥散在螺旋空间中，能见度逐渐下降。
习籽正耐心地在外墙上敲打着，听声音寻找隔间。
游客周身覆盖的淡蓝色光芒收敛，他收了神，才抱着手臂，悠悠然道：“新能源转换池的水雾特殊，用异能光驱散不了。”
习籽做事周密严谨，游客没听见人搭话扭头去查看时，他一路敲敲打打去了隔壁的墙面。
此时的水雾浓度更甚，起初还能看见虚影，后来，不到五分钟，就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游客故技重施，和来时下阶梯一样，用手表点了根光绳，两头各绑住对方的手腕，相互牵引，防止走丢。
光绳时紧时松，习籽心里踏实多了。
五分钟后，游客听见习籽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这是什么？”
由于白雾浓度极重，还压根散不去，跟空气中被人撒了面粉似的，糊成一团。习籽只能凭借触觉和听觉，大概推断出方才他敲击的部位相比之下较为特殊。
圆鼓鼓的一个凸起，指压时还有明显的抵触感。那玩意不像是金属质地，倒像是电饭锅一类的塑制按键。
“小心。”游客贴心地提醒。
习籽面不改色，沉了沉心，硬着头皮快速一摁，紧接着猛地往后一退！
游客手腕上的光绳感知到习籽的位置变化后，往他身上一压，搂着他的腰，两人往侧面一滚。
防止有机关暗器伤人。
只听见一个装置“嘭”地一声弹开，耳边嘶嘶声此起彼伏，像引线被点燃，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缥缈。
细微的响动声在空间内传荡得空灵而神秘。
习籽和游客两人同时仰头，屏声敛气竖起耳朵听动静。
虽然两人此时面面相觑，但因为白雾的阻隔，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有淡蓝色的光绳散发的微弱荧光彰显两人此刻的距离——
近若咫尺。
“嘶嘶声”戛然而止了。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呼吸和心跳声清清楚楚。
一秒钟的死亡静谧后，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轰轰的嘈杂响声。那动静从方才按钮的位置朝他们的耳边钻来。
细闻，还弥散着淡淡的硫磺味道。
硫磺？！
糟了！
游客从容的脸色霎时变白，他抚起被压在地上的习籽，往空间深处跑：“是□□！快跑！”
两人从意识到怎么回事到真正跑出去，仅用时不到五秒。
可时间停驻在第六秒的短暂一瞬时，因为脑子拐过弯了，游客的双腿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他发现，他们逃无可逃。
□□在管道中被推出的时间相比普通□□慢了数倍，这并非证明高新区对于□□研究相对滞后，而是——这是一种特意设计改造的加长管道□□。
□□在管道内被火药推动的时间越长，获得的初始加速度就越大，其破管而出的一瞬间，接触空气的面积就越大，燃烧和爆炸产生的威力更猛。
就还只是□□在一般环境中的使用，而此刻却远比他们预想的更加凶险。
这如同尘埃般密密麻麻的粒子漂浮弥散在受限空间中，只要白雾与空气混合，遇到明火，就会快速燃烧直接爆炸！
要知道，此时的新能源转换池内散发的白雾才刚注入克里斯球的异能，多少有些残留。一旦发生高温爆炸，在特殊异能的加持，充分燃烧，威力直接翻倍，能把人夷为齑粉！
跑是跑不了了，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拼死一搏！
游客心里波澜万丈，但流露出来却是面沉如水，他往手表上点了几下，淡蓝色的异能光“滋滋”响了几下，光罩在空中撑开。
电光火石间，异能光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守护光球。
光线暗淡，外层的接触面在白雾的侵蚀下，如同被点燃的塑料般，融化成了一个个小窟窿，而不远处的火红光球亮度已经达到巅峰，眼看下一秒就要喷射！
游客一手攥住手腕，手指在异能输出的进度条上猛地一划，直接拉满。
“啊！！！”剧烈的拉扯感从手腕间传递开。
补充的异能在拉满的一瞬如开闸泄洪般倾泻而出！
精纯的淡蓝色异能重新铺天盖地地把整个光球护住，把原本支离破碎的防护罩加固了数倍！
□□从管道□□出，剧烈的火花四射，周遭的白雾被炸开的火星点燃。
“轰！”整团白雾陡然炸开！
爆炸声带动着火星子膨胀至整个空间，温度骤攀数十度。
耳鸣声不绝，轰轰的爆破声有频率地撞击着光球。
“咔嚓！”
玻璃般的碎裂纹从光球的表面蔓延，紧接着，被游客拼尽全力顶住的光球刹那间分崩离析！
“啊！！！”游客咬牙切齿，死死地强撑。
不能放弃，一旦没有光球的庇佑，两人在爆炸中必死无疑。
不！绝对不行！
管道中第二颗□□轰轰烈烈地冲出，尖头处还冒着呲呲的火花，目的地正是游客苦苦强撑的光球。
游客的嘴角鲜血直流，被一股股的冲击力撞得五脏六腑都差点挪位，他喉咙一甜，又喷了一口血！
“游客！”习籽担忧。
“我，我没事儿，”游客双腿被压弯，高温让他整个人烧成一个火球，但眼角的坚毅和果敢从未退散，“来吧！我顶得住！！！”
歇斯底里的咆哮和怒吼声刺穿高温热浪，他目光如矩地瞪着那直冲而来的□□。
“我不会输！”他吼着。
研究所，顶层实验室内，房博士目光深邃地盯着光球内强弩之末的游客。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缓缓地扯出一个笑容：“闻妆种下的孽果，在今天烟消云散吧！”
他颤动的手指拨动了指挥台上的连发器。
冰蓝色的控制数字在屏幕上活跃跳动，毫无情感的机械女声响起：“新能源园区，地下一层，新能源转换池，编号0176号□□十连发，已启动！正在进入发射模式。”
“倒计时开始，10，9，8……”
光球奄奄一息，游客喷出的血溅落在习籽的脸上。
习籽只感觉鼻尖一阵腥味，他用手蹭了蹭，惊慌失措：“你受伤了？我怎么帮你？游客，我怎么帮你？！”
他此刻的声音变得微弱而又沧桑，没有少年的清脆和那清凌凌的干爽，只剩咳血般的模糊不清：“你，你躲在我身下，别，别出来。”
习籽吼：“游客，你顶住！我来帮你！”
怎么办？怎么办啊？！
屏幕上，机械女声倒计时进入了尾声：“5，4，3……”
光球内，游客抚着他的脸，像是在道别一般，勾了勾他的鼻尖。下一秒，他整个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趴在习籽的身上。
光球随着他的动作，将两人彻底地覆盖住！
习籽哭着喊：“不要！不要！不要！”
“2，1……发射！”
“轰！轰！轰！轰！”连发的炮弹轰轰响彻在空间内。
首轮爆炸后，燃烧殆尽的空气中白雾来不及补给。淡蓝色的光球内，游客正两手死死地搂着习籽，两人靠得很近，很近。
习籽呜咽地喘息着，泪流满面。
嘴角满是血迹的游客低着头，他从容地冲习籽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是习籽有记忆以来，游客头一回冲他笑。
他嘴角渗出血后，嘴唇蠕动着，像是说什么。习籽靠近去听他说什么，可外面轰轰声响彻，他压根听不见。
第一颗□□轰来！光球连一秒钟都没顶住，伴随着巨大的爆破声，化为乌有。
轰隆隆！
仿佛一切重置，重新开始。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新能源转换池空间内爆炸声撼天动地，但园区内却静谧得出奇，甚至连巨大爆炸带来的震感，在浩浩荡荡的行军声中都显得微不足道。
女警面目可憎地挥舞着手上的机械鞭，啪啪鞭打地面，敦促刁民门加快进度。
雨亦奇和小鬼两人正蔫头耷脑地混迹于人群里，浑浑噩噩地跟着大伙列队依次进入园区。
带队的女警和刀疤男黄鸿在花坛处寒暄，黄鸿刚要下达指令，这时，两人的传呼机同时响起，于是各自找了个空旷地听从安排。
进入园区需要重重安检，不管男女老少先做第一轮简单检测后，会被两个身着防护服的人带去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色厢房内做全身检查。
出来的人个个都在整理衣服，应该要脱光验身。目的是防止携带任何武器和装备进入园区。
雨亦奇从其中一个蓄着长胡须的，身着防护服的人里认出了小房博士。
“我注意过。”小鬼指了指刚做完全身检查的女孩，“她进去的时候，手上没手链，现在多出的那条金色手链，应该是异能载体。”
“小房博士向来不离开实验室。”雨亦奇点了点头，“这回破格离开，想必就是为了分配载体吧。异能载体是高新区最杰出，也是防守最严密的产物，不容有任何闪失。”
说到这里，小房博士运送下一批人进入园区时，恰好目光对上了雨亦奇。
雨亦奇赶忙低头，确保安然无恙后，才舒了口气。
房小媛和雨亦奇两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是小房博士第一个发现的。
小房博士对其他人怎么样雨亦奇不清楚，但对雨亦奇，小房博士也算是尽心尽力。在他看来，小房博士之所以如此呵护他，也与房小媛分不开关系。
“有人查身份卡和面容识别，双重认证下，非高新区的人压根进不去，你猜对了。”小鬼抱手时，不小心碰触到受伤的掌心，疼得他龇牙咧嘴，赶忙把手缩回来，尴尬地甩了甩，吹了口气。
“孤山计划从高新区成立以来一直在秘密启动，如今大功告成，自然不会轻易泄露出去。生物试剂和异能载体，哪一样都不是普通人能拿到手的。”雨亦奇话毕，瞅了眼小鬼，“希望那个话痨能带着金二他们尽快找到出口。”
“所以这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内？”小鬼感慨。
雨亦奇没有答话。
前面的队伍越来越短，轮到小鬼时，女警亲自拿着探测器在他周身晃来晃去，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在他的口袋，裤腰带处摸。
小鬼就是个火爆性子，被摸得全身不舒服，动来动去的，蹙着眉头骂：“警署的，别想趁着公务之便揩我的油，别瞎摸。”
女警被他的混账无赖话气得要挥鞭子，小鬼把受伤的手一扬，大大咧咧地往她跟前一晃：“呐，我这是工伤，你要是把我这手给打坏了……”
他故意抄起那女警的一条胳膊，威胁道：“那得赔！”
黄鸿本想英雄救美，给女警出口恶气，他的手刚从皮夹里抽出枪来，目光就正好对上了雨亦奇。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往后退。
初来乍到高新区时，雨亦奇就和阁老起了正面冲突，气势丝毫不落下风，剑拔弩张的态势，他可是有目共睹的。
能和阁老叫板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寻常人，他知道自己八成是惹不起的，只好在女警耳边嘟哝了一句什么，应该是让她偃旗息鼓一类的话，而后恭恭敬敬地给他们俩做完安检，才皱着眉头，让他们自行离开。
女警冷哼一声道：“他们都是强弩之末了，怕他们干什么？”
黄鸿擦了擦手上的枪，意味深长地道：“你以为，房博士会任由他们破坏孤山计划吗？放心，只要雨亦奇他们进入了园区，那就是瓮中之鼈，逃不了了。到时候，这口恶气还怕没地儿出吗？”
第二轮是更为精密的复检，复检中给研究员分发载体的是小房博士，根本逃不了。
公寓内，雨亦奇已经得到了游客的消息，房博士得知了他们的所有计划。那么，小房博士肯定也知道自己和游客他们是一伙的。
“领队，咱们要进去吗？”小鬼低声问。
“进。”雨亦奇直截了当。
“被小房博士发现，咱们就是死路一条！”小鬼反驳。
雨亦奇脑子疼得厉害，他当然知道后果，舒了口气：“不去同样死路一条，这么多人都搁这儿安检打算入园，我们中途退场，形迹可疑绝对被抓！”
“可是……”小鬼还是担心。
“别可是了！”雨亦奇道，“你想清楚了，咱们要是跑了，孤山计划顺利实施，五大主城将会一团乱麻。那可是拥有异能的丧尸，你想过后果吗？”
“你是芷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小鬼按奈不住，质问他。
许是他太过于激动，声音太大，惊扰到周边的人，他向其他人赔完罪，才压低嗓音道：“你已经19了，你活不过20，你想干什么？你想做英雄吗？你还有一年可活，为什么不好好把握住，非得去送死！”
“活不过20根本就不是宿命，这是一个囚牢！能解！”雨亦奇迫不及待地解释。
“什，什么意思？”小鬼一把拽住他的袖子。
“这次黑尔敦沙漠科考，我除了发现存在有神秘强大的异能生物外，我还发掘到古芷族遗址的大量化石，这也证实了芷族并非基因缺陷而不能活过20岁，而是人为加以干扰。”雨亦奇不想在这里聊起这些，“反正，我不能见死不救，我有我的族人！我要根除被人恶意植入基因内的抑制剂！人类是共同体，牵一发而动全身，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