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习籽听了这话,不经意间和游客完成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对视,得到了游客的首肯,习籽才小心翼翼地点了头。
彩旗察觉出习籽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警惕,心平气和地说:“不用慌,习叔他们去格尔纳前交代过的,会有人来我这家店接头。”
彩旗在他妹妹的脑袋上摸了摸,彩衣像是得了个命令,笑嘻嘻地从货架上取了个“歇业”的小木牌挂在神龛店的大门上。
“走吧。”合上门,彩旗对众人说完,便拉开了放置着赤头黄金蟒的笼门。
里面两条纠缠不休的蛇便缠绵地爬到门边,两蛇分居大门两侧,沿着门边的凸起缓慢地爬了上去。
习籽细心地发现,门两侧的位置在合上之后,竟然显现出一个完整的蛇形凹槽,两条蛇身刚好可以扣进凹槽里,蛇头对着房内的某处蛇形神龛嘶嘶地吐信子。
习籽看的入迷,突然只觉肩膀一热,他侧脸一看,游客正搂着他的肩膀推着他进里屋。
白霜紧跟在彩旗身后,一路上他闻到了特殊的小梨香,骤然神清气爽:“彩大哥,刚才那两条赤头黄金蟒怎么会停驻在门边上?还一动不动的?”
“它们在守门呀!”彩衣快速穿过习籽和游客,跑到彩旗身边时,刻意回头冲白霜笑了笑,“整个苏格里尔的人都知道,我们的神龛店有两条守门的毒蛇,他们是不会怀疑的!”
“那赤头黄金蟒怎么会这么听话?”习籽转念一想,又问,“《异兽录》里,可没有赤头黄金蟒这个品种。”
习籽的意思是,普通生物没有异兽这么聪明。
彩衣要回答,却被他哥瞪了一眼。
彩衣眼巴巴地瘪着嘴,气呼呼地往另外一处不起眼的侧房去走了。
彩旗道:“别听小孩瞎说,咱们不提这个了。”
对为什么从名宁来苏格里尔只字不提,对赤头黄金蟒并非异兽却拥有特殊的能力的缘由也支支吾吾。
确实古怪。
上到木梯第二层,彩旗驻足在一张矮门前,覆手轻轻叩了叩。
听到里面传出几声清脆的咳嗽声后,彩旗才小心地把门往内一推,手伸入门缝里往上一顶。
咔哒。
内置的门栓被顶下,木门才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彩旗冲习籽微微颔首后,便下楼去了。不多时,楼下重新传来木头敲击的声音,习籽知道他又在刻神龛,跟往日一样。
三人进门后,闻到一阵浓郁得甚至有些刺鼻的小梨香,那飘飘悠悠的白烟在空中显得亦真亦幻,原来在楼间闻到的小梨香就是从这里散出来的。
隔间的装饰很简单,木质榫卯结构,外层空无一人,直到房间拉门被推开,喝茶的三人这才显出面容来。
这三人习籽都认识,主位上的是名宁警署的萧明越,没着军装,举手投足间却俨然一副器宇轩昂之态,和他身边那位年过六十的老者对比鲜明。
那老者一袭中山装,扣子扣得整整齐齐,左胸处还别了个精致的碎钻勋章。
习籽本该脱口而出叫他的名字的,可多年不见加之内心实在是过于惊讶,一时之间大脑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叫什么。
还是游客扯了他的衣角,习籽才察觉那名熟悉面容的老者在跟他说话。
对了!
这是宋一一的亲爹,名宁最大造纸厂的老板——宋子其。
“宋叔。”习籽表面和和气气,内心却在翻江倒海。各类往日回忆开闸泄洪般涌现——水下基地时,宋一一曾说过,水下基地的系统就是他爹按照他喜好的游戏界面设计的。
现在宋子其和萧明越混在一起,也印证他的说法。
果然,习均把自己在名宁的人脉关系发挥到了淋漓尽致,是个有用的人都拉入了团伙。
说起来,习籽小时候还被宋子其骂过呢,说他和自己那个不懂事的败家子一样,长大以后都没什么出息,习籽还因为这往他茶杯里吐过口水呢。
可骂归骂,宋子其对习籽的关爱是没的说的,这这件事,习籽也算是沾了宋一一的福。宋子其老来得子,对独子宋一一宠爱有加,一面骂他不务正业,天天游手好闲在家啃老,一面把他保护得跟温室的花朵一样,连下雨都生怕淋病了。
这次宋子其忍痛让他儿子来格尔纳这么危险的地方历练,明显之前做足了功课。
宋子其冲习籽回个意味深长的笑,点头示意了,没再多话。
一直坐在靠小窗边上,差点沦为背景板的秋燕做完了全套工夫茶后,放了杯茶在桌上。
四方桌,只剩一个空座。
游客在习籽的肩膀上捏了捏,示意他下坐。
在座的可都是名宁有名有号,响当当的大人物,习籽充其量就是个顶着名宁财团二少爷名号的愣头青,坐在这三人里面,他总觉得自己名不副实,还有点心惊胆战
白霜和游客两人跟保镖似的,一左一右,目光坚毅地站在他身后,全程面无表情。
秋燕用杯盖在杯沿边上绕了一圈,撇去了浮沫。
喝了口茶后,她才揶揄桌上的两位:“二位瞧瞧,我说习老板为人做事妥帖靠谱,你们还不信?说是送闻妆去水下基地,那就是言行合一!怎么会抛弃你们呢?这不,为了安你们的心,把他宝贝儿子送来了,心里踏实了?”
宋子其虽说这些年和习籽关系远了,但好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就一个劲儿地把责任往外推:“妹子,说话做事要凭良心。我跟习老板在商场里,私底下的,那都是朋友!我要是不信他,我会把儿子千里迢迢地送到格尔纳这种危险的地方来?”
宋子其冷哼一声,气场全开:“倒是萧署长没出发前就打退堂鼓,到了这儿还不忘离间我们。”
萧明越没否认,兀自点了根烟,他帮宋子其点烟时,宋子其多少有点不甘愿,可毕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嘴炮归嘴炮,关键时刻还得服软。
萧明越的烟递给习籽时,习籽没伸手接。
“不抽烟倒是个好习惯。”萧明越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吞云吐雾道,“现在的年轻人,没几个是没有不良嗜好的。”
习籽不是不抽烟,而是不接外人的烟。更何况,萧明越这个刺头明显在队伍里作威作福,习籽更不能如他的意。
习均去了水下基地,地面上的队伍当家做主的人就是他,若他生出二心,接下来的事情恐怕更加麻烦。
难怪习均要把账本给习籽,原来习均早猜到自己一离开,萧明越肯定要跳出来。这会儿,老爷子正打好了算盘,让习籽帮他整顿秩序呢。
老狐貍!
“习均不是说,你在水下基地吗?”萧明越看习籽不答话,另起话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习籽当然不会实话实说,便转圜地答:“我爸下水了,总得留个人在水上吧,要不然总让人怀疑,我们习家人拿你当枪使。”
习籽刚才那话说的够直白,可他也丝毫没在怕的,他身后有游客和白霜,加上自己的异能载体,对付一个空有蛮力的壮汉,绰绰有余。
宋子其和秋燕两人暗自擦汗,没想到接头的人一出现,居然能闹得这么热闹。
萧明越被习籽压得频频喘不过气,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年而已,居然能有如此魄力?
萧明越一面心惊,一面陪笑道:“少年人脾气性格躁,我跟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还大胆呢。二少爷,我也不是信不过你们,我这不也是防范于未然么?”
白霜虽是局外人,却也看不惯他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脸:“说的好听!说到底就是个贪生怕死,争名逐利的垃圾。”
萧明越一巴掌砸在桌子上,方桌四分五裂,他从腰侧掏出枪对准了白霜的太阳xue:“操你他妈再说一句!”
“萧署长你干什么?!”秋燕看不下去,赶忙规劝,“外敌还没灭,就起内讧了?!这就是你们警署的行事作风?”
白霜单手已经握在短剑上,只要对方有扣动扳机的征兆,她就会立刻抽剑,砍断他的脑袋。
“萧署长,今天我们是来接头,商量后续的。拿枪指着我们,不合适吧?”游客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擡手,手掌包裹住了枪膛,下意识地往下压了压。
萧明越目光落到游客脸上时,不自觉地想起当初在名宁,习家别墅花园的一面之缘。他记得,这个冷面少年是联盟的人。
习家这个废物少爷,身后跟着联盟的人,而这个嘲讽他的女人,面对枪口同样处变不惊,这诡异的一切,让她越来越怀疑,习籽不简单。
萧明越右手又掏出一把枪,另外一把对着游客,发了狂似的道:“别他妈以为你是暗夜阁的人我就怕你,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宋子其喝道:“萧明越!就别窝里横,有本事拿枪指着暗夜阁的人去!”
萧明越枪口越指越近,手都在发抖,像是个定时炸弹,随时都会扣动扳机。
“我是没本事,但我也不是你们的垫脚石!都是血肉之躯,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他妈愿意白白送死?!我告诉你们!”萧明越咆哮道,“别他妈给我耍花招,我他妈要是死了,你们所有人都得给老子陪葬!”
“疯子!”秋燕喝道,“真是个疯子。”
“习均找我合作之前就知道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可他不还是巴巴地邀请我加入?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我的军队。他有钱,可是没人。我的手下陪我出生入死,可他们的命不是命吗?!”萧明越喝道。
“那你想怎么样?”游客冷冰冰地问。
“习均下了水,岸上各大势力群龙无首,咱们得有一个人发号施令,这个人得有魄力,得大家都心悦诚服。”萧明越觑了一眼一言不发的习籽,以为他这会儿吓得跟缩脖鹌鹑一样,大话都不敢说一句,更加声如洪钟了,“我也不是窝里横,没有领袖,不仅我,你们底下的人,我手下的军队三天两头都要闹事,怎么办?等习老板回来?那整个联合军队早就乱成沙了!”
宋子其轻咳了几声:“这不是小习来了么?”
萧明越哈哈大笑:“就他?!”
萧明越一手镇住习籽的后领,把他跟小鸡崽子似的拎起来:“一不能文,二不能武的黄口小儿当联合军的指挥,能服众吗?你们服他吗?”
秋燕和宋子其不约而同地把脑袋低下去。
“你们服!我不服!我们整个名宁警署都不服!”萧明越喝道,“他当指挥,我萧明越……”
“怎么?”习籽终于忍无可忍,他肩膀一抖,把后背的爪子甩开,“你要带你的人退出联合军?”
刚那一声“怎么”是习籽压低嗓子吼出来的,气场全开,竟然把常年刀尖舔血的萧明越吼得心里一哆嗦。
萧明越双枪在手上一转,同时对准了习籽,游客几乎是瞬间要把他拦在习籽身前,习籽擡手片开了游客,自顾自地一步一步地逼近。
“难道你有意见吗?!”萧明越喝道,“你敢……”
“我怎么不敢?”习籽双手一擡,同时扣住他的双臂,从他手上夺枪。
萧明越力大如牛,他被彻底激怒,两手扣动扳机。
只听突突两声,子弹射出。
习籽下意识地扭过头,绕到他身后,反剪住他的手,往下一压。
萧明越喝道:“小兔崽子!”
习籽冷哼着:“好奇吗?为什么我速度比你快,力气也比你大?”
说罢,习籽刻意凑近他的耳边,一字一顿道:“因——为——我有异能——!”
习籽一脚朝他的膝盖一脚踹下去。
“啊—!”
彪形大汉跪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声。
习籽从地上捡起一把枪,把子弹上膛,对准了他的太阳xue。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原本威武不屈的萧明越瞬间瘫痪了,整个人冷汗直流。
“你杀了我。名宁警署将一盘散沙!”萧明越最后还在求生。
“但我觉得,留下你天天在联合军里挑拨离间,联合军也会一盘散沙。”习籽扣动扳机的声音咔咔响,跟死亡倒计时一样,“你觉得,小小的警署和整个联合军,哪个更重要?!”
萧明越呵呵一笑:“杀了我,没了警署的支援,就凭你们,根本就不是暗夜阁的对手!结局也是死路一条!”
话音刚落,牛皮本“啪”地一声被扔在他跟前。
铁骨铮铮的萧明越看到牛皮本整个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认得吗?”习籽用一种蔑视的姿态盯着地上的萧明越。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萧明越要去抢,“怎么会在你的手上?!你还给我!”
习籽脚踩着牛皮本往自己挪远:“萧署长看来认得这东西,省得我帮你回忆了。”
萧明越恍然大悟:“是习均!他这个奸商!这是商业机密,你这是违法的!”
“他是不是奸商我倒是真不关心,不过你觉得,他是奸商,那你是什么?”习籽冷静地道,“那些以你为荣的军队下属们要是知道,他们的署长居然瞒着他们做假账,他们会怎么想?!”
“混蛋!!!”
“署长私藏了总警署发放的原本属于军队的物资,那些原本应该在你的军队手上的武器和装备都被你送去了黑市高价贩,卖的钱都藏在你家的水池底下。”习籽又道,“这要是让你手底下的军队知道了,他们还会心甘情愿地为你卖命吗?万一,他们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就算是你死了,他们会给你报仇吗?我猜,他们恨不得一人踩你一脚,每人往你脸上吐两口唾沫,骂你一声人渣。”
习籽卡着萧明越的脖子,阴鸷狠毒地道:“你说,到最后,你的军队是会跟你卖命,还是跟我们卖命?没了军队的威信,你萧明越一个莽夫,对于我们联合军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吗?!”
萧明越刀尖舔血,最不怕的就是死,而像这种人往往最怕的就是丢失威严,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一旦警署署长的位置没了,他将一无所有。
习籽道:“服还是不服,全在你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