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灵位前立着两根蜡烛,习习的晚风吹得烛火晃动了几下。
忽明忽灭的烛光光影让悼念堂的诡异氛围拉满。
寂静中,漆黑的棺盖往一侧偏移了些,这细微的动静被游客尽收眼底。
没多久棺盖的边沿又朝外挪了一小段距离。
忽然女人蛮力上身,一鼓作气把棺材盖一推。
女人立着身子起来,诡异的瞳孔目视前方——
习籽被女人的突然露脸吓了一跳,赶忙把脑袋缩回假山后,手指抠着一块凸起的长满青苔的岩石,心神大乱。
虽然保养的极佳,可那张被岁月雕琢过的脸习籽能清楚地辨认出来——那是一张中年女人的脸!
“她真是肖夫人?”习籽捂着嘴,低声询问正探出脑袋,一动不动的游客。
那群跳大神的真说对了?
习籽脑子里正一团浆糊,肖夫人为什么要灭肖家满门?跟儿子的死有关吗?忽然,他看见暗处的肖夫人神情慌乱地绕过了暖房。
她环视四周确定好方位后,便顺着狭长的过道往后门跑。
“追!”游客低声喝了一声,快步冲出。
他步伐矫健,消失在黑暗之中。
习籽一咬牙,寻着肖夫人的方向一路小跑跟上游客的步伐,很快他跟丢了。
悼念堂的灯光霎时一灭,只有诡异的烛光笼罩着飘飞的白布,习籽路过时脚步一顿,没忍住舒了口气,不免加快了脚步。
院子里树影重重,犹如鬼魅夜行。
身后,一声刺耳的“锵”划破了夜空,习籽往身后跑去。
确定了声音的来源是后书房的方向后,习籽大着胆子点开了手表的照明灯,突然,一道虚影在他眼前晃了过去。
习籽脚步往后躲,侧头去细看那是什么东西,可那飘飞的影子骤然没了踪迹。
书房传来翻箱倒柜的打砸声,习籽循声而去,定位准目标后,他刚要踹门而出,只见一个白色影子往他眼前又晃了过去,飞去了花园。
习籽没来得及恍惚那到底是什么玩意,立马撒腿去追,可那影子跟脚下踩了风火轮一般奇快无比,眼看距离越来越远,就要让那白影跑没了。
他慌乱之际,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学着游客画符的姿势在手表上一抹,在虚空中凌空画了个符。
手刚落下,符咒周边突然发出光芒,亮金色的纹理骤然浮动,习籽大喜,双手抱拳,穿过那金色符咒,双手轰了出去:“出!”
金色暗纹发出爆炸般的刺眼强光,习籽擡手一挡,游客这时正从书房跳窗出来,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花园地板到外墙都被金色暗纹密密麻麻地覆盖住,那快速挪动的虚影被强光一照,巨大的“呲啦”一声响彻夜空。
符咒幻化成异能屏障墙,拦住白色影子的去处后,影子才慢了下来,果然正是肖家夫人。
而她的白色虚影周围弥漫的白色异能光就来源于她脖间的绿色宝石吊坠。
肖家夫人面色阴鸷,前后被人阻拦后,借势往侧面的矮墙跑。
只是侧墙瞬间风沙弥漫,糊得她迷失了方向,她咬牙释放异能,可奈何风沙阵阵,完全抵挡不住。
“咚!咚!咚!”
硕大的脚步声此起彼伏,风沙尽头赫然现出一只庞然大物,全身被黄沙包裹。
女人瞳孔一缩,还来没得及说话,就被沙菩萨一巴掌捏在手里,往树上一甩。
“啪!”
一声巨响,女人摔倒在地,发着白光的绿色吊坠落在了草地上。
肖家夫人喷了口血后,想起身去捡,却被快速遁地,闪现在她眼前的沙菩萨重新按在地上。
游客弯腰觑了觑那吊坠。
中心一颗水钻,周围的四颗绿色宝石雕成了绿叶形状,游客的手表一扫,钻石就开始闪白光。
“难怪……”游客勾着吊坠在女人面前晃了晃,“四叶草吊坠是异能载体,中心的水钻才是白色异能存储器。”
习籽逼近那女人,质问道:“你不是暗夜阁的人,你到底是谁?!”
“我是肖夫人啊,呃……”女人的脸被压在地上,身体扭曲的甚至看起来有些畸形。
她呸干净嘴里的沙,突然面目狰狞地咆哮道:“杀了我!杀了我!”
她开始疯狂地一头撞地,沙菩萨遁地挡住她的脑袋,防止她自杀。
习籽凑近发现,女人的下颚、鬓边的脸皮竟然翻起了褶子,她再一靠近,女人就在咆哮,抗拒着。
“这张人皮蒙的还真是破绽百出啊!”说罢,习籽撕了她脸上的□□。
面具一揭,才露出里面细腻白皙的肌肤,那张脸至少年轻了二十岁。
女人吓得赶紧以手遮脸。
游客记忆力超群,把四叶草吊坠和这张年轻貌美的脸联系在了一起,脑海中迅速构建出了一张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脸。
“房小媛。”游客平静地说出那个名字时,习籽心里咯噔了一下。
难堪的往事如同海水般一层层扑来,关于人工智能无形体、关于高新区、关于死亡、关于从溶液中苏醒。
他捂着脑袋,想把一切从潜意识里剔除干净,可他越想忘记,那层浮现出来的记忆就越清晰。
“房博士的女儿房小媛。”习籽擡起头,冷酷地凝视着那张脸,“你居然没死。”
如果不是理智占据上风,习籽甚至想亲手了结她。
如果不是房博士,他就不会死在高新区,就算他知道暗夜阁是幕后推手,可房小媛的父亲也该死,也该被千刀万剐。
房小媛被认了出来,脸上没有恐惧,反倒多了一番如释重负的舒畅,她撑着地面,勉强让自己站稳,又笑着抹去了脸上的沙。
他走的更近,想让习籽和游客把她那张脸看得更清楚!
“□□底下的这张脸,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什么?”房小媛挑衅习籽,“你居然还活着,你不是死在高新区了吗?你凭什么还活着?!”
习籽冷冰冰地盯着她。
自己在高新区死过一次,但房小媛更惨,高新区所有参与孤山计划的人全被猛犸貔貅踩死,整个高新区早就是一片死寂,宛若乱葬岗。
习籽冷漠的眸光里扫过一丝嘲讽,他知道,就算房小媛平安躲过一劫,可她活得并不好,活着的人要日日夜夜忍受着家破人亡的剜心之痛。
“说话!”房小媛看不惯习籽这一副居高临下样子,像在蔑视她。
她咆哮道:“高新区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我父亲他们全都死了!你凭什么能活着?!你就该给他们陪葬!”
习籽侧过头,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望着她那张病态的脸:“你怎么会出现在通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房小媛怒吼道:“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爸在实行孤山计划之前,早就秘密把我送了出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能让高新区东山再起。”
游客冷静地问:“跟你一起进熔金岩洞的蒋子寒呢?”
这话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了房小媛,她突然发了狂一般地绕着两人看了一圈,确保没有其他人,龇牙咧嘴道:“雨亦奇呢?!雨亦奇他在哪里?!他在哪儿?”
房小媛跟脊柱被人抽了一般轰然倒地:“雨亦奇背叛了我!他背叛了高新区!背叛了我父亲!他也该死!!他也该死!!!”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效忠过高新区。”习籽这一番话宛若杀人诛心,“也没有喜欢过你,谈什么背叛高新区?更谈不上背叛你。”
“不可能!”房小媛眼眸里满是泪水,“他是我爸一手培养上来的人,他说过,是他欠我的,他会娶我的!他会。”
“他已经结婚了。”游客道。
房小媛不禁悲从中来:“他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负心汉!他怎么能娶别人,我一直在等他!他为什么就不能看我一眼!我要亲手杀了他!我要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抽他的筋!把他的皮扒下来做成□□!”
“蒋子寒呢?”习籽道,“你心里越恨雨亦奇,说明你心里越爱他,越放不下他。”
“哈哈哈哈!”房小媛大笑道,“蒋子寒死了,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习籽和游客两人面面相觑,按理房小媛和蒋子寒两人是偷偷摸摸逃出高新区的,只要两人躲得好,应该不会招致杀身之祸。
房小媛似乎从两人的眸子里看出了怀疑,她靠近习籽时,游客擡手拦了习籽一下。
房小媛突然冷笑着,用沙哑的声音道:“死在了芷族部落。”
习籽:“!!!”
游客心里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房小媛疯子般说:“雨亦奇他不是心心念念着自己的遗传病吗?他想靠自己来挽救芷族的遗传病,我就偏偏不让他如意。”
习籽怒焰暴涨,红着眼睛瞪着房小媛。
房小媛看他越生气,心里越舒畅:“蒋子寒为了我,在芷族部落引爆了他身上的异能载体。‘嘭’的一声,声音撼天动地。芷族上上下下三百多号人全死了,部落炸得连渣都不剩。听说,那天芷族还降生了一对龙凤胎和一对双胞胎呢,哈!哈!哈!哈!”
“我他妈杀了你!”习籽咆哮。
游客憋着气死死地抱住习籽的腰,习籽沙哑着咆哮:“你这个恶魔!”
“我是疯子,我是恶魔,那你们是什么?!”房小媛连死都不怕了,撕心裂肺地怒吼着,“要不是雨亦奇那个叛徒把你们带进高新区,我们的孤山计划就能顺利施行,现在统治全世界的就是我们高新区,高新区怎么会覆灭?!要不是你们,我父亲就不会死!你们才是刽子手!你们手上沾的血一点也不比我少。”
“他做了这么多努力,就是想救下全芷族……”习籽哽咽得说不下去。
“那又怎么样?!他最在意什么我就夺走什么,他不是要救人吗?我就让芷族给我们高新区陪葬!”房小媛道,“一个不剩。”
游客强忍着绝望:“肖家人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灭他们满门?”
“你们见过肖家少爷吗?十岁的孩子走在大街上,趾高气昂的,那说话的语气、动作、神态跟雨亦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房小媛眼睛里的爱慕瞬间被仇恨蒙蔽,“我这些天跟老鼠一样活着,凭什么他能在通衢街上呼风唤雨?所以……我把他一刀一刀的片了下来。”
“他是无辜的!”习籽拳头紧攥。
“要怪就怪他跟雨亦奇长得太像了,我看见他心里不舒服。”房小媛突然把脑袋一擡,“你最好也别落在我手里,否则你的下场可不止千刀万剐这么简单。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习籽刚想发火,一颗橙色的火球徐徐靠近,划出一道弧线后,砸在了肖府里。
“嘭!!!”
火球炸裂,若干火星飘飞,落在了白绫,枯树和房顶上。
骤然间,火势汹涌。
习籽和游客两人瞥见了后门,快速躲过了一根烧倒的梁柱,等两人撤出肖府时,房小媛早已经不知所踪。
不多时,肖府早已被熊熊烈火吞噬,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两人顺着通衢河一路南下,找了一间僻静荒芜的废弃矮屋躲进去。
“还是让她给跑了!”习籽暗骂了一声。
好在他们动作灵敏,就吸了点毒气,轻咳了几声后,两人找了点水喝下后,吊着的气这才顺通了。
“一路上都没有人救火。”习籽喘了口气,坐稳,“周围的邻居完全视若无睹,这么大火势,难道他们没发现吗?”
“火都烧到隔壁好几栋房,不可能都没发现。”游客坐在他对面,用手表照明。
屋子虽小,但五脏俱全。
“夜里不让外出,所以没人救火吗?”习籽问。
“那几个跳大神的一看火烧起来,早跑没影了,应该不是这个原因。”游客眸光一擡,“你还记得我们刚沿着通衢河,看到的漆黑一片的老房子吗?”
“你是说,火球不止今晚出现过,以前也有?”习籽顺着他的话问。
“而且我们今天躲通衢商会的人,在集市上绕了这么久的路,路上的人绝口不提火球的事,八成城里的居民都被提前打过招呼。”游客手叩了叩桌子,“无论夜里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议论。”
游客手指沾了水,在桌上画地图:“你看,火球的来源是北区,而北区的夜市繁华,人流如织。按理,火球从这里射出,肯定会引发人群骚动,可现实是一切照旧,这说明他们见多了,早见怪不怪了。”
诡异的处理方式让习籽越来越相信这是一场人为的变故,而且很可能是针对他们来的。
“还有,我并不相信房小媛杀肖家少爷的原因是他和雨亦奇长得像。”游客提出新的问题,“单纯只是为了泄愤,房小媛为什么要进棺材?”
“这火来的确实赶巧。”习籽点了点头,“房小媛从棺材里出来了,被我们逮住了,火就烧起来了,她刚好也借此机会脱了身。”
“她应该有内应。”游客断定。
“可蒋子寒不是死了吗?房小媛一个高新区外逃人员,哪有其他熟人可以接应?”习籽说罢,突然一怔。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游客:“房小媛在骗我们,蒋子寒没死?”
“火球这么大动静,就凭蒋子寒和房小媛两个人肯定办不到,就算可以办到,也不会这么悄无声息。这里面肯定跟通衢商会和暗夜阁分不开关系。”游客捏了捏眉心,感觉越查下去,事情越复杂了。
“今天纸新娘入棺的时候,须蝈在肖府鸣叫,这说明暗夜阁和六婶对接的人也在附近。”习籽说罢,眉头就皱缩在一起,“房小媛睡进去的棺材有传送功能,那么……既然房小媛能从肖府传送离开,那会不会有其他人能从远处传送进来?”
“蒋子寒!”游客拳头一紧,恍然大悟,“之前那个躺进棺材的女人压根不是房小媛!而是蒋子寒假扮的!”
“那……跟六婶接头的那个暗夜阁的人?”习籽呼吸一滞。
游客眼睛一闭,缓缓舒了口气:“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