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当年修建熔金岩洞的工匠尽数被灭口,保不齐也是怕‘汐颜’的秘密漏出去。”华哥在猛犸貔貅坚硬的体甲上挥了一巴掌,义愤填膺地吼,“这群丧尽天良的东西!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尽不做人事!”
“何叔那位逃出去的先辈应该知道汐颜的秘密才是,为什么我们临走前,胖姨没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们?”金二断臂疼得厉害,连呼吸都带喘。
“也许,这个秘密那位先辈到死都守口如瓶。”游客让母貔貅拐了个弯,在习籽的腰上捏了一把,“毕竟,汐颜作为一种特殊的生物材料,某种意义上能颠覆整个世界的科技。”
貔貅群绕过了坑坑洼洼的山地路,走进了一片茂密的荆棘丛,放眼望去,都是一水的黄白色。
母貔貅低声鸣叫了一声后,把开始低头吃起了地上星星点点的杂草,无论怎么也不走。
到了?
游客翻身下来后,两手搂着习籽的双腿,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小心地抱他下来。
顶住他腿弯时,游客特意把手臂侧斜,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之前还冲锋陷阵的貔貅群到了大本营后彻底放飞自我,各奔东西去了。有跟从丛林里探出脑袋的小貔貅奔跑嬉戏的,有独自默默低头啃草的,还有舔着喝水的。
喝,喝水?
习籽往前一路小跑,为了看得更细致,他打开了手表的闪光灯,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的光刺得他眼里起了花。他躬身从地上折了两株白色的野草,又摊开了折好在口袋里沾了血迹的地图,对比着看。
身后是隐约可见的激流瀑布,身前是一马平川。
“这儿……这儿就是腹地!”习籽欣喜得连说话都起了结巴,“肯定能在这儿找到出口!”
本以为是被这群貔貅越带越偏,没成想,却是搭了一趟顺风车。
习籽激动地捧了几口水喝,连水都甘甜清凉了。
他稍微一擡手,胳膊就被拉扯得一阵疼。
“嘶……”他捂着伤口,靠着一块石头歇会儿。
眼前,华哥和金二爷正啃着一种白色的浆果,酸酸甜甜的,不知道有毒没毒,但这里的貔貅都吃得津津有味,他俩也不拒绝,先充饥再说。
他突感臂膀上一凉,他下意识地缩了缩,很快他的肩膀被一股蛮力给压住。
“别动。”
清凌凌的声音里伴着一阵幽幽的清香,被研磨成粘稠状的汁液敷在伤口上,游客脱下外套,从内衣里撕扯下一块干净的布条,重新帮他包扎好。
“干净衣服没了,里衣贴身穿,相对干净些。”游客声音很温柔,他手上的力道很缓。帮习籽小心地缠绕好布条后,又在附近找了几根枯枝丫给他做固定。
虽然游客包扎得很完美,但习籽总觉得包的跟粽子似的,看的贼别扭,总是乱动。
“别乱动。”游客把着他的手掌,“这种草药被猛犸貔貅的异能滋养过,药效很强,只要伤口不开裂,问题不大。”
说完,他又扶着习籽起身,围着他身边绕了好几圈,手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摸了个遍,搔得习籽差点痒得倒在地上滚。
他实在是顶不住了:“别摸我,我痒,哈哈哈,我身上没伤了。”
这家伙一检查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习籽赶忙找个借口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既然这么闲,也去帮金二爷查查吧,他之前的伤还没好踏实,这回又成独臂侠了。”
“嗯。”这回游客到底没拒绝,不急不慢地给金二爷检查伤势去了。
毕竟,断了条胳膊,如果没做好防护,一旦伤口发炎感染,就会危及性命。
游客不愧是常年在血雨腥风里混出来的,包扎技术比一般的医生护士还了得。
四人短暂地原地休整片刻后,就围坐在一起烤火,吃干粮。
烤饼、烤馕都是胖姨趁习籽睡得糊里糊涂的时候,塞给游客当备用粮的,这会儿派上用场了。
母貔貅用肉裾卷了好几斤白色汁液的浆果搁在地上给他们充饥,自己就趴在火堆边,眯着眼休息,完全不把他们当外人。
习籽咬了口饼,吃了个浆果,舒舒服服地往母貔貅的肉肚皮上一躺:“这是把我们当同类了吧?这么安逸。”
“我给你们上药前,也帮它们的伤员抹了药。异能生物都有灵性,知道好坏。要不然,也不会带我们到据点,还给我们送草药。”游客聊天之际还不忘伸了条胳膊绕在习籽的后背上。
母貔貅虽然对他们没有敌意,但耐不住鳞片坚硬,万一母貔貅一个姿势难受了,想换个姿势躺,撞了他的胳膊,刚上的药就全白搭了。
“这果子口感有点像草莓!”华哥对浆果做了个中肯的评价,扔了个给金二爷,“你试试?”
“貔貅不是肉食物种吗?”金二爷咬了一口,发觉身后就是母貔貅的屁股,赶忙挪了个地儿。
他的胳膊就是被貔貅给扯掉,一口吞了的,这会儿还心有余悸,生怕自己另一条胳膊也没了。
“这里这么荒芜,别说动物了,植物能长出果子来就已经是万幸了。”习籽把浆果籽吐出来,“它们的种群能在这里繁衍生息,就已经很不错了,哪还有什么食物供他们挑挑拣拣。”
“是,也不全是。”游客在貔貅的鳞片上抚了抚,“猛犸貔貅是一种杂食性动物,也吃素。但它们与一般杂食性生物不同的是,只要母貔貅吃跑喝足,就能维持大部分雄貔貅的生命。这种原理世界异能生物协会的专家学者没有给出过科学的解释,但大多数人以为这一现象跟母貔貅体内的‘汐颜’有关。”
“这么神奇?”华哥突然兴趣盎然,他就爱听这些“怪力乱神”,“子虚乌有”的东西。
游客又说:“通俗的解释,‘汐颜’在貔貅体内就类似于电能,公貔貅类似于手机,唯一的一只母貔貅就类似于充电宝。只要充电宝有电,手机就能一直有电。”
“这什么神奇的比喻?”习籽呛了他一句。
“就那意思!”游客一说多话就变得不耐烦,总觉得自己高冷人设要崩,索性就长话短说。
“游客哥哥,我有个生理知识需要你帮我科普一下。”习籽说起生理知识时,眼睛还不忘瞥了一眼正眯着眼、也不知道睡没睡的母貔貅。
游客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顿时泛了红。
他都能猜到习籽要问什么了,刚要出言打断,华哥和金二爷就开始起哄。
“什么生理知识?”金二爷扭头。
“我也需要科普!”华哥凑近,胳膊撞了撞习籽那只没有伤的手臂,“快点!你没看游客哥哥等着给你回答,脸都憋红了?”
“就……就……”习籽原本就是跟游客开个小玩笑,逗他乐一乐的,没想过放在台面上说,“一只母的,这么多只公的,怎,怎么繁殖?”
游客:“……”
华哥:“……”
金二爷:“……”
“嗯!嗯!”华哥嗅到了一丝丝别样的味道,忙拉着金二爷起身,“金二爷,这儿多好的异域风情啊,咱们不多看看,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金二爷手上有伤,哪有心思跟一个大男人去看风景,就想烤烤火,休息休息,晚点继续找出口。但华哥秉承着“自己不当电灯泡,也绝不姑息别人当电灯泡”的原则,一巴掌勾着金二爷的脖子,往怀里一压:“能不能有点眼力劲!”
两人临走前,还不忘在地上多顺了几个浆果:“两位好好切磋。”
篝火边上,就剩下两人一兽。
火光跳动,映射得两人的脸上一片红,全都火辣辣的。
左右两人同时心乱如麻,像若干小鹿在心口扑通扑通地乱撞。
“也不知道脸这么红是被烤的,还是羞的。”习籽心里这么想。
“就……你说的问题,”游客支支吾吾的,他侧头望了一眼正摊开双手烤火的习籽,“你知道蜜蜂怎么繁殖吗?其实猛犸貔貅的繁殖模式跟蜜蜂很像,由母貔貅和护卫在他身边的十多只雄性貔貅□□,然后由母貔貅产下受……”
“我就随口一问,你别一本正经地解释了。”习籽突然哽住喉咙。
不知道该说什么,怪尴尬的。
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尴尬的问题?!
两大男的与一只母兽聊受精卵……
“那个……咱们换个话题吧?”习籽问。
“聊什么?”游客顺坡下驴。
“在人工智能玩的第二局游戏里,我被告知会死在高新区……”习籽说得很平静。
“嗯。”游客听得同样平静。
游客向来对任何事都能保持这种异于常人的沉着,像是保持冷静,就能让自己从一系列的事情中置身事外一样。
有时候,习籽真想看看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定要把情绪隐藏和包裹起来。
开诚布公,坦坦荡荡地宣泄不好吗?
“你在破风苍号上,说你之后会救我,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会死在高新区对不对?那你为什么骗我说你接近我就是因为我俩的表都是同一类型的异能载体。”习籽问。
“没有骗。”游客道,“我以为这件事过了这么久,你早忘怀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死?”习籽不耐烦地问。
游客一言不发地盯着熊熊火焰,撬口不开。
“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会死的?!”习籽重复,声音不自觉地加大了。
在他的逼问下,游客依旧守口如瓶。
习籽突然觉得面前这人很陌生,他原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已经可以完全接纳和包容游客,可他还是对自己有所隐瞒。
他失望了:“我就知道,你不信任华哥只是借口,你从一开始不信任的人就是我!”
“你这是滑坡谬论!”游客拽住他的手,想同他解释。
可习籽一直侧着头,他的无名火一下子钻了上来,索性就破罐破摔起来:“行,我不信任你,那你信任过我吗?!你身体里从一开始就有一个无形体,可你不从头到尾都没跟我说过吗?你不说,我问过你吗?”
习籽发现到嘴边的话说不出口了,游客说的是不争的事实。
“你不只瞒了这我一件事,你从头到尾也不相信我!”游客一步一步地逼近,严词质问他,“你从接触过我开始,你自己数数,你心里,你嘴上,问了多少遍‘我到底是什么人’?不信任别人的人,怎么得到别人的信任。”
习籽想解释,却全被他堵了回去。
打不过他,现在连吵架都都说不过。
你可真是出息啊,习籽。
两人之间的状态就这样紧绷着,谁也不待见谁,剑拔弩张。
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叫喊,在空旷的环境下,声音格外的清晰。
习籽原本憋着的火被冲散,撒丫子寻声跑去。
游客本想叫住他,但习籽跑得火急火燎,很快没了人影。
他只得迈着小步子跑去,心里默默地嘀咕了一声:“心眼比针小。”
游客不是个爱翻旧账的,若是换了个性格,他此时肯定嘴里开始振振有词地念:“亏我刚才给你上药,给你包扎伤口,为你披荆斩棘的,两句话没如意,就翻脸不认人了!”
于是,他还摇头晃脑地把自己感慨了一通。
果然,魂自打被勾走了之后,面子就掉了一地,寻是寻不回来喽。
“华哥呢?”习籽问。
游客停在福溪渠的河段边上,金二爷喘着气解释:“我,我去那边摘果子的时候,还看到华哥在河边上看鱼呢,就,就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