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年啊 作品

第86章

第86章

这儿虽然环境幽暗,但好在视野开阔,灯扫一周就能把附近看得很清楚。金二爷摘果子用不了太久,按理说,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以华哥的脚程绝对跑不出视线之外。

人能去哪呢?还真人间蒸发了?

游客不紧不慢地在河畔边蹲下,细细打量了河边新翻的湿泥,拇指和食指张开丈量完泥泞地的脚印后,发现了问题:“这不是华哥的脚印,这附近还有其他人。”

如果他说华哥自己使了飞毛腿跑远没影了,金二爷还能自己骗自己。但要说这附近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打死也不信。

这鸟不拉屎,偏僻荒凉的熔金岩洞底下,连草都难找到根绿的,哪可能有除他们之外的活人?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习籽自然不信这里还有第五个人,但耐不住眼见为实,地上的泥脚印和所有人的脚印一对比之后,他坚定的心思动摇了。

地上的脚印明显显小,但习籽知道失踪的华哥看着不高,但脚却比一般人大,当时他在华哥的公寓小住时,穿47码的鞋都得强挤。

这脚印明显不是华哥的。

“这么小的脚印?”金二一瞅,“该不会是个女人的脚吧?”

金二这话就如同一根尖针,猝不及防地往习籽和游客两人的心口轻飘飘地一戳,习籽和游客两人灵光乍现,几乎是同时望向对方,异口同声道:“房小媛。”

“你也这么想?”习籽着急地想知道真相。

游客点头:“之前就有消息,房小媛被房博士送到了熔金岩洞,但这一路下来,没人见到她。”

游客高冷地双手插兜,后面要是有面墙,他能立马靠上去,跟无脊椎动物一样。

“但我记得,人工智能说过,她和她那小男友,叫什么小蒋的,游戏通关了。应该不会和我们这些游戏失败的人在一个地方吗?”金二爷回了一句。

“可你没发现吗?咱们是游戏失败来到这儿的,但没死。房小媛他们通关游戏,肯定也还活着,整个游戏里唯独死了张爷。”习籽短暂地做了个总结,“如果把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分成不同的两组,这两组有一个共同点。”

“都是一对。”游客清凌凌的嗓音附和他,“我和你,房小媛和蒋子寒,金二爷和华哥,全都完成了配对,唯独只剩张爷一个。如果倒着推,没有与其配对的玩家,或许才是张爷真正的死因。”

“玩个游戏还配对,这不会是个相亲系统吧?专治当代恐婚的丁克单身族群?”金二爷讽刺道,“简直就是强制性的《非诚勿扰》,变态升级版的《我们相爱吧》。只能牵手成功,不成功的连《淘汰》都没有机会听到,直接死。”

习籽嗯了一声,让他慎言。虽然总结得还挺有道理。

“不是。”金二爷要崩溃了,按照系统这意思,难道他真的要和华哥强行凑成对吗?他可是24k纯的、腰杆子笔直的男人,“房小媛和那个什么蒋,一男一女,烈火烹油的我能理解。老大和你,你俩,王八看绿豆,我暂时也能凑合理解一下。但我和华哥,我俩为什么会凑成对的?!”

虽然他这一番控诉很歇斯底里,但却言之有物。

雨亦奇曾经不止一次和他俩说过,房小媛和蒋子寒在高新技术区认识,关系还不错,是有情感基础在的。虽然房小媛不喜欢蒋子寒,心心念念着雨亦奇,但在蒋子寒心里,一直都把房小媛摆在首位,这三人之间的三角关系很微妙。

习籽和游客之间可谓是天雷勾地火,在高新区的那片池子里把情侣之间该做的,该干的通通实践了遍,事后两人还就跟打哑谜似的,看破不说破,就等着谁厚着脸皮来捅破这层将破未破的窗户纸。

可反观金二爷,华哥和张爷这三人,既没有房小媛他们那种稳固的三角关系作为依托,也没有习籽和游客他们这么微妙的窗户纸用来捅破,这三人就属于两两完全可以随机组合,然后抛弃掉剩余的一人。

很显然,三人之间,弃子是张爷。

张爷作为高新区安插在游客身边的内鬼,而熔金岩洞作为高新区的机密场合。按理,张爷在自家地盘应该稳操胜券才对,为什么一开始就被淘汰出局?

习籽和游客两人安全降落在空气垫时,他们就分析过,从进入熔金岩洞后,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时刻帮助他们,让他们安全活着,而开局张爷的死就是这个人在帮他们处理掉叛徒。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帮助他们?帮他们的人和人工智能又是什么关系?

“不管你和华哥为什么会凑对成功,但结果是你们俩都活下来了。”习籽理性地回答完他的话,确保金二爷熄了火,才蹲在河边细细观察脚印,“在这种节骨眼上,活着比尊严更重要。”

趴在火堆旁烤火的母貔貅忽然撩起眼皮,许是看四下无人,觉得一只兽趴着太无趣,起身迈着小步子往河边走。

母貔貅跟牛似的哞哞地喝了水,地表突然轰隆了一声。

地震了?

下一秒,地面咔嚓一响,冰裂纹从瀑布位置一路延伸过来。

地崩山摧,刹那间所有安逸的貔貅全都擡起头,灾难的信号传来,母貔貅门牙摩擦,发出一个有频率的响动。

貔貅群四处奔走,奔腾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地面皲裂的响动,顿时尘土弥漫,眼前一片模糊。

习籽咳了好几声,嗓子里全是灰。

他平静地打开了手表,但此时的能见度一降再降,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个虚影在晃。

“怎么回事?是地震吗?”金二爷捂着断臂喘息着喊。

习籽张嘴想回他,可嘴唇刚开,就被妖风鼓了一嘴灰,他只得呸了好几嗓子,伸手在智能手表上点开光绳。

以前在危机来临之际,游客总是会打开光绳,将两人的手绑在一起,无论分开多远,也能相互牵引,感知对方的存在。

可屋漏更遭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冰裂纹从山地一路延伸往腹地,像疯狂生长的藤蔓般来势汹汹,原本河畔就不牢,依靠常年从上流冲下来的泥沙茍延残喘着,被这么大的猛力一震,就像当头劈了一斧。福溪渠彻底决堤,陷入瘫痪。

习籽刚觉得脚下一凉,没怎么在意,下一秒卷着泥沙的洪流直接朝他身上重重一拍!

他脚下一滑,整个人被冲飞出去。

“游客!”脑袋被压进水里的瞬间,习籽还试图探出脑袋来。

他想寻求帮助。

可耳边全是哗哗的水声,文弱的福溪渠在决了堤后,就彻底开闸泄洪了。

水流量激增,完全不给他停脚的机会。

呛了好几口泥巴水后,习籽随波逐流地撞了好几根灌木。一根尖锐的断木头往他胸口刺过来时,他咬牙逆着水流往侧面一转,偏了过去。

好险,差点就被穿成冰糖葫芦。

“游客!你在哪儿!”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脑袋探出水面的机会,可刚才那一转,让他好不容易下沉的重心彻底偏移。

没有固定物的习籽被激流冲得直翻跟头,嘴里在咕噜噜地吐气泡。

卧槽!

“习籽弟弟,你在附近吗?”声音不远,但因为掺杂着剧烈的水声,显得很微弱。

金二爷在叫他,可他却完全无法回答。

在不知道被水冲得不知道翻了多少个跟头后,嘴里全是泥沙,胃里也在翻江倒海。

“啪嗒”一声,右腿膝盖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块尖锐的巨石。

剧痛从腿部传导开,他差点咽几口水当场去世,但习籽却忍痛抓住时机,另一只脚玩命地往水下试探,在被冲走的瞬间,勾住了石头的根部。

有了固定物后,撞得差点骨折的右腿稍微一挪,就疼得他差点窒息,只有一条腿固定,身体在水里就跟风筝一样,飘来飘去,早晚会被挣脱开。

他猛地仰起头,不管有没有人看到自己,他艰难地挥了挥胳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呼救过程中,他也不忘把伤腿往石头上一围。

“咔嚓!”

卧槽!

他疼得差点吼出来,骨折的右腿疼得差点失去知觉,他的胳膊又被缠了支架,不好弯曲,连划水都困难。他权衡之下,果断拆掉绷带和支架,微微躬下身,重心下垂后,他才得以保持平衡。

“弟弟,你怎么样?你还能呼吸吗?你别呛了水,我马上来救你!”金二爷的声音靠近时,一个软乎乎、热腾腾的东西包裹着他的腰,往上一提,他缓缓地卸了力。

咳嗽完,把泥沙都吐干净了,习籽才慢吞吞地把骨折的右腿放直。

此时,习籽和金二爷正坐在一只巨型雄性貔貅的后背上,刚才卷他起来的是貔貅的肉裾。

皮糙肉厚的貔貅缩着脚往地上一蹲,整个就一肉坦克。底下激流勇进,背上岿然不动。

“好好的地儿不站,非要去福溪渠边上蹲着,你就是该的!”金二爷就一个独臂侠,坐稳之后还小心地在他的右脚膝盖部位轻轻一揉,想帮他看看伤。

“嘶……”他一口气差点没抽上来,“疼疼疼!别动!”

“八成是折了。”金二爷叹了口气,“这条腿别瞎蹦了,你也真是跟骨科结了不解之缘,手刚打完支架,脚马上又得打石膏了。”

“地震了吗?刚才是?”虽然脚骨折了,不能挪地方,但这会儿习籽的脚还支棱在外边,万一水流又冲来一块石头再往他伤腿上一撞,右腿直接得废。

于是习籽只好忍着痛,一手扶着大腿,以屁股为圆心,把脚拐了个九十度,把脚丫子对着貔貅的后脑勺压着。

“我哪知道啊,突然就天崩地裂了。”金二爷搂着他的腰,把他往后一拉,让他的脚靠在貔貅的后背上,“你别乱挪,老大临走前叮嘱我了,让我无论如何要找到你,找到你之后好好看着你。”

“他人呢?”习籽盯着金二爷。

金二爷就一只胳膊,这会儿自己还疼得难受呢,没工夫和习籽闲聊,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往后面一倒,望着周围泥汤翻滚,自带惬意地眯着眼。

“老大骑着母貔貅,干大事儿去了!”金二爷眼睛都没睁开,“他亲口和我说的,应该是地震之后,找到了出口的线索吧。”

半个小时后,泥汤变成了粘稠状,福溪渠的水往地势低的地方渗下去。

很快,上流的水流源源不断地供给过来,在底下不远处汇集成了一条新的福溪渠。

习籽折了一条腿,动不了身,只得吆喝着让貔貅载他过去瞧瞧。

到了新河道边,他一手压着右大腿,防止身体下躬时,动到膝盖,先观察完新河道,再目光沿着福溪渠的源头往上望。

片刻后,他又拍了拍貔貅的后背,让它往远处走。

貔貅走路时,那木墩子似的粗肢顶得粗糙的皮肤一突一突,金二爷被震得没了睡意,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你有多动症吗?难怪老大让我看着你,还真是一刻也闲不住。自己腿断了,找个坐骑让貔貅带着你逛呗?”

“你瞧那边!”习籽往远方指了一道。

游客临走前特意交代了他要照顾好这位,金二爷不敢忤逆,但经过刚才那场地震,金二爷这会儿又累又困,只好支棱起后背,往习籽指的方向看过去,就想看看他整什么幺蛾子。

“啥呀?”金二爷睁大眼,眼珠子骨碌碌地瞎转了一圈,啥也没看,又打算往下躺。

“枯竭的河床。”习籽平静地道。

金二爷:“……”

他气不打一处来:“你现在虽然是伤员,但我也是伤员啊。我看你不顺眼,打你一顿,不算恃强凌弱,顶多算同类互殴!你别逼我动手啊!闹着玩呢,屁孩。”

习籽索性不跟他解释,扳过他的脑袋先往左边瞅瞅,再往右边看看,平心静气地和他沟通:“看到了没,咱们这条河有问题。”

“废话。”金二爷指着地上哗啦啦的水,“没问题能地震吗?不是哥哥说你,下回多读点书,啊。你放心,我不搞学历歧视那一套,等咱们出去,我给你找一个特好的补课老师,带你复读一年,咱们重新高考,拥抱文化。”

“……”习籽耐着性子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懂,你是富二代,不差钱。”金二爷油盐不进,“资金和教育往往不会殊途同归,名宁和千域岛的教育资源能比吗?不是一个量级的,没有可比度。诶,对了,我在千域岛认识几个特级名师……”

“闭嘴吧。”习籽忍无可忍,话痨是一种病还会传染,金二爷八成跟华哥呆久了,说话的语气和调调跟华哥如出一辙,听得习籽耳边嗡嗡的,“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这个发现可能跟华哥的失踪有关。”

金二爷没想到习籽会突然吼他一嗓子,瞬间乖巧:“你说。”

习籽心想,游客还真是教导有方,手下人治得个个服服帖帖,说一不二。

“刚绕了一圈,保守估计附近枯竭的河床一共有三条,但越往上走估计数量不少。”习籽捏了捏金二爷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还记得,发生坍塌之前的事儿吗?那只原本趴在地上睡觉的母貔貅突然起身,在福溪渠旁喝了点水,不慌不忙的。动物能听到我们听不到的次声波,很明显,当时母貔貅察觉到坍塌的来临,但却不为所动,也不跑,它应该早就适应了这种状况。”

金二爷原本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大了点。

习籽手指了一圈周围:“你四处看看,这么大动静,貔貅群没有任何伤亡。而且,每一次坍塌地面结构重新改变,福溪渠就会向坍塌形成的地势低的地方汇聚。从而,就形成了我们看到的好几条枯竭河床的地貌。”

说罢,他又敲了敲趴在地上的雄貔貅:“所以,我猜这腹地的地质结构有问题。难怪胖姨给的地图从腹地开始,就有明显的变化。”

习籽指了指地底:“这底下,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