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微弱的灯光下，始作俑者还在昏睡，完全不知道如今通衢已经大乱了。
“照我说，咱们就不该把这祸害背下山。”习籽白了蒋子寒一眼，没好气地埋汰，“野兽才稀罕吃那些战死的死尸，把他绑在树上正好给它们加餐！”
游客只是笑笑，也没正面回应习籽，喝完粥，他就让酒店的服务生帮忙叫车。
这酒店虽然破破烂烂的，连床板都塌了好几块，但好在办事效率高，五分钟后，窗外一声闷响。
酒店的小院里，停了一辆小型越野车。
游客把蒋子寒塞进后座时，为了防止他破门逃逸，特意捆了他双手双脚。
“不用谢了，几位——”那服务生担心山上的战火会波及到城里，送他们离开后，便着急地合上了大门，露出一条小缝，在房内吆喝，“外面这么乱，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习籽为表感谢，还是冲他鞠了一躬。
此时的通衢今时不同往日，这么动乱的处境能弄到车，想必他是费了一番波折的。
习籽低头钻入副驾驶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剧响。
地动山摇。
他勉强坐稳，扣上安全带后，游客吼了一声“抓稳”，越野车就冲进了正前方的马路。
习籽透过面前的挡风玻璃，依稀看到不远处的山麓附近有爆炸形成的蘑菇云，正徐徐腾入空中。
惨叫声接连入耳，游客拍了拍方向盘：“一切都完了。”
话冷冰冰的，像是在陈述一个很日常的事实。
通衢一旦陷入战火，五大主城区之内的战争就正式开始了。
通衢和四个主城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打起来，没有谁能独善其身。
游客规划的路线是，先离开通衢战乱区，避免受到战火波及，等蒋子寒清醒过来，问明情况后，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通衢东部毗邻玄关，西部毗邻夏瑜，边境区域都有各自的军队严格把守，像他们这种开车硬闯的，边境军队不仅不放人，闹不好还会开枪示警。
不能正常走边境……
习籽盯着车载地图看了又看，指尖滑动到了西边的夏瑜境地，把地图放大了好几倍后，地图上显示出一条横亘在通衢和夏瑜之间的细长山脉。
“现在通衢早就乱成一团，稍微有钱的富商怕是早逃了，就剩一些后知后觉的普通百姓这时候肯定在争相办理城区通行证，我们现在去办肯定连人都挤不进去。”说着，习籽在一条名为“修斯拉”的山脉上做了个标记，“不如从东边的修斯拉山脉走吧。”
“你想偷渡？”游客夜间开车时，低头瞥了一眼导航。
修斯拉山脉距离现在的位置只有十五公里左右，不远，刚好顺路，确实是个好去处。
“别担心，咱们之前在千域岛，有多少比这个还危险复杂的山脉不都闯过来了么？”习籽这个决定并不是空xue来风。
与其冒险走边境口岸被围堵，还不如走修斯拉山脉放手一搏。
后排传来一个慵懒的哈欠声：“去修斯拉山脉还不如绕远路，走东部与玄关接壤的珞珈山。”
习籽：“？”
游客：“？”
两人同时扭头往后看。
蒋子寒因为手脚被绑，此时侧脸贴在后座椅平躺着，动作和表情乍一看还有点滑稽。
“醒了？”习籽温馨提醒他，“要不是我们心肠好，你现在已经成了野兽的盘中餐了，不用太感谢我们。”
蒋子寒因为脸贴着座椅，所以笑得很僵，说话都不太利索。
他一边说话，一边调整自己的躺姿，让自己稍微躺得舒服点：“你们是救我么？你们还等着我带你们去找高新区的老巢呢，都是相互利用，心怀鬼胎，别把自己说的多么清高。”
习籽：“……”
他竟一时间无言以对。
蒋子寒分析的确实在理，要不是看在他还有那么点利用价值上，早把他甩了，怎么可能逃命路上带个昏迷不醒的拖油瓶？
“恭喜你，报复计划成功了。”游客在一条东西分岔路口位置上，稍作犹豫后，还是顺着蒋子寒的提议往东拐，驶入了一条荒无人烟的路。
路上没车没人，游客也放松了些，跟他说话：“你报复暗夜阁可以理解，把事情闹大对你有什么好？让人们饱受战火，让百年前的战争重现就是你想看到的？”
窗外不时传来突突的枪声，沿路还有不少行色匆匆的通衢人正拖家带口的逃难。
谁能想到一夜之间，宁静和祥的通衢能被战火摧残。
也许是游客那话问到蒋子寒的心坎里去了，他一直闭口不言，像是陷入了思绪中。
习籽说：“就算你喜欢房小媛，你愿意为她做这些，可是……”
蒋子寒打断了他的话：“她只想让我给高新区报仇。”
而后，语气变得冷漠而慎人：“是我想这么做的。”
习籽恨不得钻到后座，再给他脸上多来几拳，让这个丧心病狂的人再多昏迷两天。
可令习籽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他忍住了。
因为他想知道，一个人究竟有什么借口，才能支撑他做出这件匪夷所思的事。
游客一踩刹车，把车靠在了路边，他沉吟了片刻，先凝视地图，再扫视了周遭的环境后，他舒了口气：“给你十分钟。”
蒋子寒嘴唇微启，牙齿在发抖。
“高新区每年都会在五大主城区各地招募选拔高智商的人入选高新区的人才计划。这些人能学习高新区更为先进的知识，掌握更高端的技能。在巨大好处的引诱下，很多高门大户纷纷都打起了送自家儿女进高新区深造的打算。可那些富商家庭的子女个个不学无术，好吃懒学，怎么可能通过高新区的选拔测试？于是，这些富人就打起了底层小孩的主意。有一天，一个自称玄关慈善教育的人登门找到了我父母，说可以送我去学习，只要成绩优异就能免除一切学杂费。父母高高兴兴地把送我去了这个所谓的慈善教育，当时跟我一起的小孩成千上万，他们都被依次叫进一个办公室检查身体，检测智力，很多小孩没有入选，而我因为智商远高于同龄人被顺利录取了。”
说到这里，他眼里起了泪花：“原以为我的成功入选，就能帮一家人摆脱贫苦，可当晚录取证明刚下发，我家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血洗了，父母都死在他们的刀下，而我因为躲在床下被母亲拼死挡住，而免遭一劫。”
习籽问：“他们是来抢高新区的录取证书的？”
蒋子寒哽咽地点头：“我后来才知道，录取证书压根就不是慈善教育的，而是高新区人才计划的入选证书。他们想杀害我全家后，顶替我的身份进入高新区人才计划。为了目的，他们可以不择手段。”
说到这里，他嘴角上扬，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以为……这是个例么？”
习籽和游客惊得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蒋子寒的过往是这样的，两人之前一直以为蒋子寒跟房小媛一样，从出生起就是高新区的人。
可是，竟然蒋子寒不是高新区的人，房博士怎么放心把房小媛嫁给他？
“我逃过一死之后，秘密走访了其他被慈善教育录取的17个家庭，无一例外，全都死于非命。你们觉得，他们都是被什么人所杀？”蒋子寒冷笑道，“就因为那些富商想让自己的儿女入选高新区人才计划，我们这些活在底层的人就不配活着么？！就该被他们所代替，心甘情愿地去死么？我不甘心！我把这事上报警署，警署不审理。我上报给玄关政府，却得到了一场无妄之灾。当晚，我住的地方来了一群人，他们想杀我灭口，我那时才不到十岁，我也是那时我才知道，什么警署，什么政府，我能靠的只有我自己。”
“之后，我打听到一个秘密，说玄关管不了高新区的事，所以这就意味着只要我拿回属于我自己的身份证明，我就能安全地进入高新区。”蒋子寒回忆时，眼里带恨，“我找到了杀我父母的那家富商家时，下了好大的雨，他们全家正围在一起热火朝天地吃火锅，我假装佣人送火锅菜时，拿菜刀砍死了他们一家五口人。我拿着属于我的证明，名正言顺地进入了高新区。进入高新区之后，我因为能力出众，加上个人意愿，顺利地成为了高新区的居民。你们能理解么？我从玄关一个人人喊打的蠹虫，进入高新区后一跃成为房博士最喜爱的徒弟，我被鲜花和掌声所包围，我甚至一度放弃了我的复仇，想踏踏实实地在高新区重新活下去了。可就因为你们！因为暗夜阁！你们打破了我拥有的一切，让我再一次失去了他们！”
游客平静地哦了一声，重新把车启动：“说到底，你和房小媛一样。”
“不一样！”蒋子寒吼道，“她生下来就是人上人，而我受尽了□□。毁灭暗夜阁算什么？暗夜阁一旦覆灭，五大城区就将统治世界。让那些丧尽天良的富商掌握权利，底层的人被他们生生世世压迫，凭什么？！就因为这些脑满肠肥的畜生比我们投了个好胎？命运不公，就要和他斗到底！只有世界大乱，才能孕育出新的统治者，带领底层人推翻原有的阶层，建立一个全新的没有压迫的制度。”
习籽后背一靠，伸了个懒腰，喃喃道：“那跟重组联盟一样。”
蒋子寒：“……”
“五大城区那些上层早就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只有打破重建，才能彻底改变，难道不是么？”蒋子寒病态地诉说着自己的抱负。
习籽总有种被内涵的错觉，他清了清嗓子，觑了后面一眼，确保对方的精神状态还正常，才感慨道：“理想不错，可惜走了条歪路。”
说罢，习籽又沉重地在蒋子寒的肩膀上拍了拍，表示同情。
确保对方手脚捆绑扎实了，他才敢流露出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有一说一，不是所有资本家都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蒋子寒把习籽的手晃下去。
习籽悻悻然把手缩回，冲自己一指：“比如，我。”
蒋子寒：“……”
如果不是因为蒋子寒现在无法动弹，他气得都想跳窗了，一直在挣扎地发泄着怒气。
习籽说了句不偏不倚的敞亮话：“有光芒的地方就有黑暗，打破重建黑暗不会消失，与其消灭黑暗，不如多制造点光明，光够亮，黑暗才越少。”
游客颇为欣赏地觑了习籽一眼，一副难以想象这话是从高中文凭的习籽嘴里说出来的表情，他侧身一问：“为什么去修斯拉山脉还不如绕远路，走东部与玄关接壤的珞珈山？”
蒋子寒跟蠕虫一样，费尽艰难才立起身来，他瞟着窗外，确定位置：“你都往东走了，还问什么？”
确实，游客在蒋子寒说出往东那话之后，就已经往东拐了，他当时绕去东边并不是因为相信蒋子寒，而是稍微看了眼周遭的地形之后，认为修斯拉山脉那条路不好走。
修斯拉山坡度太陡，爬起来太费劲，有那功夫，游客还宁愿跟边防的人死磕，时间还快。
忽然，晦暗的夜空划过一道火光，目光顺着挡风玻璃能看到，那颗巨大的火球从城防部一路飞往了城区。
很快，那颗橙红的火球在半空炸开，密密麻麻地四散落下。
“轰！”
“轰！！”
“轰！！！”
车被震得抖了几下。
战火彻底烧到城区了。
“这群疯子！”习籽握紧车顶的把手。
游客旋转方向盘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绕行，一颗火球在虚空划完弧线后，开始往地上砸来，敏锐的观察和预测力让他快速反应，他面沉如水道：“抓稳了！”
他一脚油门踩到底，车高速冲出去。
火球砸地，高温炙烤着大地，强烈的冲击波向外辐射，被击中的地区瞬间夷为废墟。
蒋子寒说：“我的老家就在珞珈山附近，我知道路。”
对了，东部是玄关，蒋子寒说他以前小时候就生活在玄关。
确保越野车脱离危险后，蒋子寒咽了咽口水：“而且，高新区的老巢也在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