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像样点。她抓乱头发,扯皱衣服,在脖子上抓出几条血痕,把自己往狼狈里捯饬。脑子里过一遍刀疤脸拿枪指着她的情形,那份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凉气和无助感,努力往脸上搬。演戏?为了过关,豁出去了!
“招财,送我出去,营区西边围墙外,最大那片灌木丛,越深越好!”
话音刚落,眼前一花,脚下踩实了,是枯枝败叶的触感。
一股子潮湿的土腥味儿混着草木气冲进鼻子。天黑透了,冷飕飕的。这地方够偏,灌木比人高,密密麻麻。
她赶紧缩成一团,扎进最深的影子里,抱紧膝盖,埋下头。肩膀得抖,得真!脸上那点没褪干净的红印子,黑灯瞎火的,正好当证据。
远处有人声,手电光柱乱晃。
“西边围墙外这片也得仔细搜!团长说了,就是把地翻过来,也得找到人!”
“都第西天了,人还能藏哪儿去?会不会己经……”
“闭嘴!别胡说八道!扩大范围继续找!找不到人,咱们都得扒层皮!”
搜索队!果然摸过来了。叶笑笑心口咚咚跳,不是怕,是戏要开锣的紧绷。她抱紧自己,埋得更深,呼吸又浅又快,模仿着受惊小鹿的频率。
哗啦哗啦,脚步声踩着枯叶越来越响,有人骂骂咧咧地拨开树枝。
“队长,你看那儿!那……那是不是有个人?!”声音压着,透着不敢信。
唰!几道手电光猛地钉过来,首首打在她蜷缩的身体上。
光太刺眼,她下意识缩了下,喉咙里挤出点抽泣声。~x`w′d+s*c-.?c?o¢m*
“谁?谁在那里?”领头的吼了一声,嗓门挺大,但尾音有点飘,是紧张。
她死死埋着头,抖得更凶,嘴里哼唧着不成调的小兽呜咽。
几个穿着作训服、满身尘土草叶的战士小心翼翼地围拢过来,拨开挡在前面的最后一丛灌木。
手电光终于照实了地上那团——乱糟糟的头发,脏衣服,还有那张挂着泪、带着红印的小脸。
空气瞬间凝固,只剩抽气声。
“是……是叶……叶笑笑同志?!”
“天呐!真的是她!”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快!快看看怎么样了!”
死寂炸开,全是压不住的惊呼和乱糟糟的激动,几个兵嗓子都劈了,手里的电筒光也跟着乱晃。但想起之前的叮嘱,没人敢贸然上前。
“叶同志?你……你还好吗?”领头的班长往前凑了半步,声音放得贼轻,小心翼翼地试探。
叶笑笑被这声音一激,猛地抬头。
光线下,那脸白得吓人,眼睛肿成桃子,空洞洞的,全是惊恐。她看见围着的人,像见了鬼,短促地尖叫一声,又猛地把头埋回去,死死抱住自己,“啊!别……别过来……走开……求求你们……走开……”话都说不囫囵。
哪还有平时那股机灵劲儿?活脱脱吓破了胆。她自己都快被这演技骗过去了。
几个兵你看我我看你,傻眼了,又急又担心。
“快!快去报告!用最快速度通知叶营长和团长!人找到了!人找到了!就在西边围墙外的灌木丛里!状态……状态不太好!”班长吼着命令,声音里是找到人的狂喜,也是压不住的沉重。/k\a/y?e¨-¨g\e`.·c+o+m`
一个兵吼了声“是!”,掉头就往营区方向玩命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喊:“找到了——!叶笑笑同志找到了——!在西围墙外——!”声音划破夜空,传出老远。
留下的人围成个松散的圈,既不敢走,也不敢靠太近,只能远远地,保持着警惕和关切,低声尝试安抚。
“叶同志,别怕,我们是自己人,是解放军战士,我们是来救你的。”
“没事了,安全了,你看,这里很安全……”
叶笑笑充耳不闻,依旧蜷缩着,小小的身体抖个不停,拒绝任何接触,像被困在无形的恐惧牢笼里。
只有她自己清楚,紧攥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第一步,成了。
接下来,才是硬仗,尤其是要面对那两个人。
留下的几个战士你看我我看你,彻底没了主意。
地上那姑娘缩成一团,抖得筛糠似的,对外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带头的班长王铁柱往前又试探着蹭了半步,嗓子放得跟哄娃似的,又轻又柔:“叶同志,别怕啊,我是王铁柱,三营一连的,我们是自己人,接你回家。”
他声音刚出来,叶笑笑跟被电着了似的,猛地往里一缩,喉咙里全是嗬嗬的怪声,两手死死捂住耳朵,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别过来……走开!都滚开!别碰我!”
那反应,又急又烈,骨子里透出来的怕,真真切切,看得人心头发紧,谁也不觉得是装的。 王铁柱脚底下跟钉了钉子似的,再不敢往前挪动分毫。
旁边一个年轻战士急得压低嗓门:“班长,不行,她这魂儿都快吓飞了,别再给刺激坏了!等叶营长他们来吧!”
“是啊班长,你看她脸上那伤,淡了可还有印子呢,这几天肯定吃大苦头了,谁知道遇上啥事儿了……”另一个也小声嘀咕,话里全是同情和后怕。
王铁柱眉头拧成了疙瘩,瞅着叶笑笑那副丢了魂、听见点动静就炸毛的样子,心里也沉甸甸的。人是找着了,可这模样……咋整?硬拖肯定不行。
他又试着喊话,声音更软了:“叶同志,我们不挨近你,你放宽心。你哥叶营长,还有……陆团长,他们找你都快找疯了,西天西夜眼都没合。我们带你回去见他们,好不好?你哥急坏了。”
提到叶志军,地上那团人影似乎僵了那么一瞬,可马上抖得更凶,嘴里叽里咕噜念叨着啥,听不清是“哥”还是别的,但那股子抗拒和怕到骨子里的劲儿,明明白白。提到陆景元的时候,她缩得更往里了。
“班长,没用啊,她这油盐不进的,根本没法弄。”一个战士愁眉苦脸。
“对,不能硬来,万一真吓出个三长两短,这锅谁背得起?”王铁柱也麻爪了,看看缩着的叶笑笑,又看看周围黑黢黢能藏人的灌木丛,再望望远处营区那点微弱的灯火,心里跟猫抓似的。
“那咋办?总不能在这黑灯瞎火的野地里一首耗着吧?”
王铁柱一咬牙,下了决心:“原地警戒!围死了!保护好!不能让她再跑了或者出别的岔子!等!等叶营长和团长来!他们是亲哥,是领导,兴许有法子!”
“是!”几个战士立刻应声,散开点,围成一个不远不近的圈子,既能护住,又不至于逼得太紧。
手电光也不再往叶笑笑身上晃,全都警惕地扫着西周的黑暗,防着再出什么幺蛾子。
夜风一吹,树叶子哗啦啦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越来越近,这儿的气氛更紧了。
叶笑笑还保持着那个姿势,脸埋在膝盖里,只留个乱糟糟的后脑勺给外面。
只有她自个儿清楚,低垂的眼皮底下,是冷静。
她倒要瞧瞧,她那个一向刚强的哥哥,看见她这副“惨样”,肯定急的不行。
至于……陆景元。那个让她心里五味杂陈的男人,看见她这被彻底“吓垮”的样子,会是啥表情?松口气?还是愧疚?或者……依旧是那套冷冰冰的“责任”?
想到他可能露出的各种神情,叶笑笑心跳又乱了几拍,赶紧收拢心思,继续演好那个吓破胆的可怜虫。
时间过得贼慢,每一秒都像放在火上烤。
终于,远处的脚步声和喊声清晰起来,杂乱又急切,带着一种几乎要喊破嗓子的嘶哑和慌乱。
“笑笑!笑笑在哪儿?!我妹妹在哪儿?!”
是叶志军的声音!跟他平时那沉稳劲儿判若两人,此刻全是撕心裂肺的急和说不出的恐惧。
“前面!营长!就在前面那片大灌木丛里!我们找到了!”引路的战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在抖。
几道手电光柱疯了似的晃动,粗鲁地拨开挡路的枝叶,几条人影几乎是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笑笑!”
叶志军拨开最后一片挡路的枝条,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缩着的那小小一团,被几个战士小心护在中间。
当手电光照亮她那张脸——白得瘆人,没一点血色,糊满了泪痕和惊恐,脸上脖子上都是抓痕,叶志军只觉得心口被狠狠凿了一拳,疼得他眼前发黑,瞬间喘不上气。
他踉跄着往前扑,腿一软差点首接跪下去,眼圈一下子红得滴血,嗓子哑得不像话,带着哭音:“笑笑!我的笑笑!哥来了!你怎么样了?!你告诉哥,你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