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面前是一栋灰色小楼。楼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森严的气息昭示着此处与众不同。于敏引路,推开一道又一道厚重铁门。
“咔哒。”
“咔哒。”
落锁声在空旷走廊回荡,一下下敲击耳膜。他们停在一扇门前,门上只简单标着“审讯室”。
“叶同志,他在里面。”于敏面无表情,声音公事公办,“规定如此,我们不能陪同。时间,十分钟。”
叶笑笑点头。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推门而入。
惨白灯光首射,审讯室纤毫毕现。一张铁桌,两把铁椅。仅此而己。一个男人背对门口,双手反铐在椅背上。他穿着囚服,身形普通,是那种看一眼就会忘的路人。
叶笑笑轻步走到桌子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室内瞬间寂静,只有她衣料的微弱摩擦。
男人脊背微不可察地一颤。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蜡黄,眼窝深陷,透着死寂。叶笑笑心头一沉。她预设的所有面孔,都被这张脸冲得粉碎。不是她怀疑过的任何人。强烈的错愕瞬间转化为锐利。
她身体前倾。
“通讯总站那次,是你把我是举报人的消息,透露给村木那个杂碎?”声音平静,每个字却像刀。\t*i^a\n*l,a,i.s,k/.?c.o?m¢
男人眼皮不动,毫无反应。但“村木”和“举报人”两个词钻入耳中,他死灰般的脸上掠过一道微弱波动。死水潭被投进一颗石子。
叶笑笑捕捉到这瞬间的破绽。方向对了。
“那次在部队医院走廊鬼鬼祟祟偷窥我,后来又暗中监视我的人,也是你?”她声音陡然拔高,压迫力十足。
男人低着头,像把自己封闭起来。头顶灯管发出细微“滋滋”电流声。空气沉闷。叶笑笑指尖轻点冰凉桌面,“笃笃”声敲打着男人紧绷的神经。
她素未谋面,为何处心积虑陷害?背后牵扯着怎样的网?
“我更好奇,”叶笑笑语调转冷,“你为什么要冒着暴露的巨大风险,去帮村木那个外国杂碎监视我?仅仅因为通讯总站的事情,让你们的‘任务’失败,恼羞成怒?”
她停顿,审视他。
“还是因为——”叶笑笑一字一顿,咬字极重,带着讥讽,“我在火车上‘捡到’的那个你们视若珍宝的‘铁疙瘩’?”
她加重“铁疙瘩”的发音,嘲弄几乎溢出。
“那东西我早就上交国家了。你们发疯般盯着我不放,匪夷所思!”
提到“铁疙瘩”,男人紧绷的肩膀僵硬。£¥如}¥文¤网· ?<免>d费{阅·d#读1-他紧闭着嘴,瞬间的慌乱却清晰可见。叶笑笑心中大定。唇边泛起冷意。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她再次前倾,锁定他的反应,“你是不是觉得,你们的那个‘铁疙瘩’了不起到了极点,没有任何人能破译,是你们无往不利的王牌?”
“所以你们不择手段想要找回它,暴露同伙也在所不惜。只可惜啊,”叶笑笑轻轻摇头,语气怜悯,“我们国家部队的科研实力,能调动多少顶尖人才,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吧?你们的‘王牌’,在我们这里,或许,”她轻蔑一笑,“一个稍微复杂点的玩具罢了!”
“你——!”男人猛地抬头,震惊、愤怒、慌乱写满脸。他嘴唇翕动,喉咙“嗬嗬”作响,蜡黄的脸因激动涨紫,青筋暴起。
“你背叛生你养你的国家,背叛信任你的同志,让你的家人子孙世世代代背负汉奸国贼的骂名!当你做下这些猪狗不如的勾当时,夜深人静面对黑暗时,你的良心会不会痛?!会不会被因你牺牲、蒙冤的亡魂惊扰得夜不能寐?!”
叶笑笑字字砸在他心口。男人身躯剧烈颤抖,手铐与椅背“哐当哐当”碰撞。他粗重喘息,死死盯住叶笑笑,神情绝望、痛苦、疯狂。
“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背叛!”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音沙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是为了一个更伟大的理想!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他情绪失控,手腕疯狂扭动挣扎,金属摩擦声令人牙酸。
叶笑笑发出一声极尽鄙夷的嗤笑,靠回椅背,整个人愈发锐利。
“更伟大的理想?通向哪里?通向你个人平步青云?还是通向让你的外国主子满意,赏你几根骨头?”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敲击他可悲的“信仰”。
“让你心甘情愿抛弃做人底线,沦为猪狗不如的叛徒,彻头彻尾的卖国贼?!”
“你不懂!你这种被蒙蔽的人根本不可能懂!”男人嘶吼,“我们所走的,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你们全都被虚假表象蒙蔽!愚昧不堪!冥顽不灵!”
叶笑笑平静看着他拙劣表演。
“正确的道路?那条所谓的‘正确道路’,驱使你不惜暴露自己,也要监视我,冒天大的风险帮助村木,不就是因为我手里的那个‘铁疙瘩’吗?”她一针见血,“通讯总站那次行动,你也深度参与了吧?你们最终目的,恐怕也和那个‘铁疙瘩’脱不了干系吧?”
男人剧烈呼吸猛地一滞,再次慌乱。他试图狡辩:“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铁疙瘩’!我做的一切,为了清除组织内部的蛀虫!那些尸位素餐的败类!”
“蛀虫?”叶笑笑挑眉,嘴角讽刺,“我看这里最大的蛀虫,你这种吃里扒外,数典忘祖的卑劣家伙!”
她手指轻敲桌面,“笃笃”声格外刺耳。
“你费尽心机监视一个小姑娘,处心积虑想要除掉我,不就是想获知‘铁疙瘩’下落吗?不就是想探究它里面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吗?”叶笑笑凝视他扭曲的脸,语气玩味,“你一定很得意吧?觉得你们掌握的技术天下无双,‘铁疙瘩’就是最坚不可摧的王牌。只可惜啊,”她叹息,“你们实在太小看我们国家的力量和决心了,也太高估了你们见不得光的卑劣手段和所谓的‘先进技术’!”
男人脸色惨白,嘴唇哆嗦,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叶笑笑每句话都精准剖开他最隐秘的谋划和恐惧。他输了。
“告诉我,”叶笑笑身体前倾,声音压低,令人窒息,“你的上线是谁?下一个目标是什么?‘铁疙瘩’,你们手里还有多少?或者说,你们的核心技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时间流逝,空气凝固。男人紧闭着嘴,神色疯狂闪烁,豆大冷汗滑落。心理防线崩塌。
就在他即将彻底崩溃,吐露点什么时——
门外传来轻微脚步声,于敏刻意放大的咳嗽响起。时间到了。
叶笑笑侧头听了听,视线回到男人绝望扭曲的脸上,语气恢复平静,夹杂怜悯与鄙夷:“不过,这些肮脏交易,这些背叛筹码,都和我没关系了。我只是替你的家人惋惜,他们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个……东西。”
她起身,没再看那个衰败的男人,拉开厚重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