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
那面曹丕父子着人打探数次,先是回话司马懿衣冠不整便出了掖庭,曹丕扪胸而叹,曹叡苦劝父亲莫慌,又叫人再去查看消息;稍时即传刘禅甚喜司马懿,留他洽谈,父子两人方舒了口气;继而内侍请昭仪和八子早些休息,陛下那边给司马懿说得兴起,只怕会彻夜长谈,曹丕这才大喜过望,褪了衣衫躺在榻上,却哪里睡得着?只与曹叡两相抵足,也是说了一夜闲话。
斗懿、丕叡四人皆是各自未眠,不想孙权倒是睡得死沉。他与陆逊指天跺地,狠狠咒骂毕曹氏一系之后,折腾到腮帮子连着胳膊疼,只累得倒榻便睡。陆逊知孙权是个心大的,也就由他去了,自己撑着案几,命人往刘禅寝宫探了三次,终于挨不过,就着混沌样的烛火靠几子架台睡去了。
这刘禅却把孙曹都忘记一般,连续几日都与司马懿在一处厮混。原本曹丕寄望于进献司马懿而取悦刘禅,未料刘禅得了新欢,那仲达竟好似没有自己这个旧主,提都不向刘禅提他一句。曹丕本就患有旧疾,经此一事遂又复发,曹叡整日里只管伺候曹丕服药,也暂时休了与孙权抢夺之意。
孙权知道司马懿情状后,却不忙嗟叹自己失宠,反而是大感宽慰,无事时便同陆逊一道嘲笑曹丕。他搜罗美人讫毕,向刘禅呈上一道奏章,先恭喜陛下新纳妃嫔,又献上自己在江南寻得若干佳丽,以那朱然为首,一并入宫伺候陛下。刘禅喜孙权体贴,竟复召孙权入见,孙权得了令,愈发眉飞色舞,一早就好整以暇来问陛下安。
却说孙权一路上看见重甲拱卫,自正门往大殿一色的铁甲弓弩,又都团牌披发,容色甚异。孙权认得这是太后麾下劲旅无当飞军,暗自揣摩:“怎的太后不在中原整顿,竟回成都来了?”行至殿外,却见邓芝与马忠一干将领于殿内待命,心下又是一奇。再往内走一箭射程,这就到了内宫,原来天下方平,季汉于洛阳新建宫城,成都旧址便一切从先,是以并未扩建,略显局促;他孙权所居之所却离内宫甚远,只辟了一处别院,原是待正式受封后同刘禅一道迁往洛阳,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进得皇帝寝宫,先闻见一股椒兰甜香。他接连几日不能得见陛下,而今故地重游,免不了一番唏嘘,正自感怀,只见刘禅身旁多了两人,那布衣荆钗的该是司马懿,另一个却轻装束发,好个神采奕奕的美青年。孙权怔住片刻,俯身叩拜。
刘禅笑道:“仲谋快来,朕带你见过仲达。”
他眼光灼灼,言罢却又转向那青年,将手头一对玉鱼搁架子上。
“伯约,太后在那边可还安好?”
此人竟是大将军姜维,孙权知他是刘禅夸口过一等一的才俊,又深为太后所喜,常伴身边,予掌军中大权,这次却不知何故归返。只听他答道:“陛下挂心,先生身子康泰,只是近月食少事烦,略有些清减。”见刘禅担忧,又道:“臣自颍川往来,偶遇异士管辂,得此人卜算一卦,说起我朝数年间之运势,特作图纹。臣今回朝觐见,便将之一并呈与陛下。”
他从一方匣子内取出枚铜片,背后贴着个龟甲,上头嵌有螺钿镶成的北斗七星,铜片面上则书“四象”两个鎏金小字。刘禅尚自疑惑,司马懿却已先拊袖微笑,正是:
斗转乾坤八阵中,尽起阴阳造化功。
从来幼麟老雏凤,始教冢虎见卧龙。
要知管辂所占究竟为何象,而曹丕病情又将如何,且看下回。
第五回 探肺腑煮清茗一时作雾 针膏肓焚药石两处生烟
上回讲到刘禅与司马懿一见如故,又召孙权相见,正撞见姜维归来。那姜维何故班师回成都、管辂所给之图有何寓意,暂不表他,单说司马懿见此图心下会意,却要等姜维先行道来。
谁知姜维亦是个多心的,他看司马懿与孙权二人在侧,既要炫耀国势鼎盛,又不能全把天机和盘托出,只说四象意为四方归依,七星则寓示北方太平,当应在鲜卑作乱事上。
司马懿虽不以为然,仍暗许姜维年少有为,不愧为太后器重之人。姜维与刘禅寒暄几句,又说今日两位嫔妃在,不当继续打搅雅兴,自己在蜀中停歇一月,刘禅若想招他问话可再挑时日,拜毕自往前殿去了。孙权原本无事,见刘禅对自己进献宫人颇为得心,还赏了司马懿较伶俐的几个随侍左右,心下稍安,不一时亦辞去了。
斗懿二人枯坐片刻,却是各有计较。刘禅想的是丕权两人相持不下,今司马懿异军突起,要使他两个各自满意,未尝不可令仲达暗自丰满羽翼,终成鼎立之势;司马懿却满心都是姜维所示之谶语:那四象本是龙虎雀龟四个方位,又可分别对应二十八星宿,其中玄武斗宿为北斗所压,以致龟蛇位不显,中宫麒麟位北移,由此只剩下青龙、白虎、朱雀、黄麟拱卫,北斗自然意指刘禅,另四象该分别是东之卧龙,西之冢虎,南之凤雏,北之幼麟也,其余不谈,冢虎正是自己的号,而今四象齐聚,合当有所指代。
他尚在寻思,刘禅却先发话道:“相父在南中时曾种了些茶叶,那里地处湿热,日光和煦,煮出来的茶水浓香馥郁,朕可命人烹上一壶,与爱卿共享如何?”司马懿忙不叠谢过,刘禅于是传唤宫人焙得鲜茶端上。他用来煮茶的水乃是往年所存雨雪,呈上时还沸腾不止,使得室内顿时烟雾弥漫,茶气将瑞脑幽香冲得退让三分。
那分茶所用器具却甚是别致,柄口皆雕上鱼形,并同茶碗茶盖也悉做鱼戏水状,又见刘禅时常把弄一双玉鱼,司马懿笑道:“陛下爱鱼?”
刘禅抚过勺上小鱼:“都是相父的旧物。”
“没想到太后虽已年过不惑,却也雅趣不减。”
刘禅摇头道:“相父自己是不用的,他连自家池中的锦鲤也都换成了水龟哩。”
司马懿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他想了想说道:“陛下不知,罪臣次子昭儿亦喜爱奇巧玩意,眼下他也在掖庭待命,陛下若有兴致,不妨将他接来,与罪臣一道侍奉陛下。”
刘禅正欲说话,却有内侍来报,说是曹昭仪疾病不起,请陛下速调医官诊治。刘禅不悦道:“子桓分明是装病唬朕,想让朕去看他哪。”
司马懿却道:“回陛下,罪臣曾侍候过曹昭仪,他的确身有顽疾,每逢入秋便会发作,请陛下为昭仪计,派太医为其调养。”说罢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嗑了一个头。
刘禅正和司马懿打得火热,如何经得住他这般长跪,连忙道:“仲达快起,朕叫人前去看视子桓便是。”一面命少府太医令拨出三名医官,飞星似的往曹丕处去了。这曹丕素来心计阴沉,他不去住刘禅给他辟好的宫外小院,却借口走动不便与曹叡一道挤在宫中西北角落,是以比孙权离内宫反而更近。这其中还有个缘故,因那孙权先前谄媚刘禅,兼之又是主动请降,是以东吴旧臣多在孙权手下为婢,人满为患,自是不能长住宫中;而曹丕之下一干臣僚却是战败被俘,自曹爽以下皆充掖庭,曹丕几近孑然一身,要进献美人远不如孙权之便,看官知晓这一关节,前文里曹丕因孙权得宠而司马懿托病不出,竟致苦恨忧忿,也就毋须多解。
这边刘禅仍与司马懿喝茶,哪里知道司马懿已暗自心神不宁起来。他久为曹丕袍下之臣,被刘禅掳去之后虽不愿再受制于曹丕,却也并不想他一病不起。曹丕由季节更叠易起哮症,但逢不顺,诸事郁结胸中,更是病上加病。曹丕受封魏王太子那日,正好夜里司马懿进来服侍,只看见曹丕伏榻上扪住心口,吐得一地是血,慌得那司马懿一面赶忙传唤医官,一面痛骂仆婢伺候不周,七手八脚地扎针服药,好容易缓过气来,他司马懿给药碗里雾气一冲,这才醒过来半张脸上都是泪。
刘禅看见司马懿茶碗四周溅了一圈水,笑道:“仲达怎地连个茶匙都握不稳?”
司马懿拜道:“罪臣是在想,今夷狄滋事,为何大将军不在中原待命,却忽然回蜀中呢?”
刘禅怔了片刻:“朕也倒想问他打什么主意呢,伯约这人向来利落,他拿定的事也就相父能过问,除朕以外别人又是一概管不了的,赶明天朕还要再召他问清楚哪。”
他所说并非没有道理,朝中大小事尚且不决于他,何况迢迢千里外的戎武调遣。他只道如无太后首肯,姜维自然也不能带马忠等回来,以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