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92 章节

意也是再寻常不过的。”

司马昭笑道:“他倒真无聊得很,送旧了的巾子也罢了,还把那些个香囊袋、葡萄枝、粳米串子甚么的零碎玩意陆续送来;充依受他不起,又不好推诿,只得与他玩笑说:‘五官既有鼲子裘,至于西域火浣布可有无得之?’这倒切中他下怀了,因说那火浣布本是虚诞之传闻,后来又著了书专作批驳;曹叡那小子为着自己太子之位,一心讨昭仪的好,更令人刊了碑搁在太学外头哩!——可现下又如何?前次秦论来朝,献了陛下一箱子的火浣布,他那块石头还在洛阳立着,曹叡的脸皮子都快挂不住了。”

贾充连忙道:“子上小点声!”司马昭浑然不觉,只说:“只怕他曹叡还不在乎自己颜面呢,——呸!他也就仗着自己模样生得漂亮些,便让他在天下人眼前多丢会脸,叫世间飞的跑的游的都来瞧瞧曹家养下的嫡亲儿子多好看,岂不是正合了他心意?”

他说起曹叡诸般丢人现眼之事,愈发来了精神,竟要滔滔不绝讲下去;贾充见状忙止他道:“咱们还在说那锦子哩,待晚上回屋了再听你数落他的不是来。子上素日在他那里受的委屈,吃他的打骂,经他的作践,尽可以与我说的。”

他提及作践云云,司马昭省起当日曹叡狎亵之举,面上一热,整个的愤恨起来,因说道:“我倒忘记了前头说的事;便依你罢。”遂扎好衣带,续道:“我出生那年恰好曹昭仪拜了五官中郎将,又为丞相之副,天下士人争相趋附,其间却也没冷落了充依。说来也怪,那时候充依便常宿在他府上,整晚的见不着人。十岁以前,通常是我夜里给梦魇惊着了,又不敢喊人,只抱着衣被低低的哭,子元总能知道我醒了,便过来与我睡在一处;那之后昭仪继了王位,充依倒时时在家了。”

贾充也是个伶俐的,见这话着实诡秘,不便多问,遂道:“如此来,那些缝在锦子里头的字条也是昭仪送的了?”司马昭摇头道:“果真如此,充依也不当藏藏掖掖的;何况若不是那天下雨,曹昭仪下摆给沾湿了,又恰在陛下宫里经了火烤,材质撑开,原也发现不了里头的东西。”

他二人再多说几句,毕竟难明就里,贾充只得另寻他话,乃说道:“那华元化行游四方,事迹颇广,闻说他尤擅内术,能视人面色而知肌理痼疾何在。”说到此处,他面色一沉,更贴近司马昭几分,竟有些拨弄坊间秘事的意味:“我曾经听别人讲过一个故事,说故甘陵相的夫人怀娠六月的时候腹痛不已,华元化来给她看视,因说胎儿已死,遂服药堕下。又有李将军的夫人抱恙,华佗因说此是胎死腹中之故,那将军还不信,称先前已落过胎,只打发他去了。过不得百日,那将军又去请了他来,连说夫人有胎动之象;华佗便以药去胎,乃道明缘由:原来那夫人本是双胎,一儿已出,另一儿不及落地,即滞留当中。他既能由胎息知人内里状况,也能够察人气色,任旁人以宽大衣物掩饰,只消得他一眼看去,便知其人是否有身。”

司马昭嗤的一笑,伸手往他额上一点:“你怎么尽留意些这个!甚么‘胎’不‘胎’的,你若想要孩子得紧了,报与侍中,请陛下发你出宫自行婚配便是。”

贾充给他取笑得面上泛红,低了头道:“我不是为让你高兴来着,何必捡这些话来说?”司马昭便将头枕在贾充肩上,双眼看向房梁:“你说,这华佗当年有没有见过我母亲?”他见贾充迷惘,因自顾自说道:“我出生时便没阿母,子元也没见过他阿母,可充依却说我们是同胞的嫡出兄弟,每年也不见他引我两个去祭母亲。我私下寻人来问,总没个说得出所以的,倒是怪哉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竟能无故失了音讯,让人人都不知道世间有这么个人来么?”他说这最后一句,不禁又想起了司马师,眼眶一红,便埋在贾充颈窝将泪水揩尽。

贾充怕他伤心太过,一面将他背上拍了,又道:“前些时候陛下新请来了一名医官,是司州那边过来的,给派去南边治瘴疬了;据说他还曾受教于华佗哩!”

司马昭道:“我倒也听吴质提过,这人姓羊,大抵是旧年兖州羊氏的后裔,流落到蜀中来的。当年中原大疫,他有感于斯,遂立志似华佗那般云游天下,济世救人,倒也可以想见。”他提及建安年事,眉目微动,又说:“伯父便是于此年亲往营中为军士给药,以致染疾殁去的。”

贾充知他难过,又惮着他两个在湢室耽搁过久,曹丕那边起疑,遂加紧与他篦了发,散散披在后头,一面说道:“方见了水的头发莫急着绾上去,容易惹头风。曹昭仪见你整着了,心里一好,也不管你束发不束发了。”

司马昭恨道:“我总不能一辈子耗在他父子身上。”贾充为他理好外衣,说道:“往后的事,谁料得到呢?”两人因去谢了曹丕的恩,暂且退下不提。

那面黄皓仍念想着司马昭,又无法与他接触,偏司马懿无事一般,整日只闲在屋里摆弄花木。黄皓因自个儿寻思道:“不知阿昭病可大好了,曹昭仪将他关够了么?那贾充看上去倒是个靠得住的,正可借他之手与阿昭连通。”又想:“诸葛恪那脚下生梯的如今也发达了,陛下成日里离不得他,哪里还记得我们这些命苦之人?也亏了他的出身,换做别人,哪能升腾得那样快呢。”他却不想诸葛恪发迹于微末,本因功受赏;只以为其人乘了外戚之便,这才超拔于宫人卒列。当时朝中又有琐碎传闻,因说诸葛恪与姜维走得近些,那黄皓遂大为迁怒,竟连姜维也一并记恨了。

他既郁躁不安,便一日日的推算时候,好容易挨到二月见底,将司马懿吩咐的洁祀行头皆备置毕,因倚在廊上嗟道:“陛下出行,我是不得见他的;若要寻着由头面圣,必借着他身边妃嫔进身。只不知充依有无心思进取,如之前那般,离陛下远远的,可叫我如何是好?”一面发愁,暗暗琢磨着是时与贾充通好气,总得自己寻个法子才是。

偏天幸怜见,这日午后有刘禅宫中的内侍来玄澹宫召黄皓,别人一概不宣。黄皓尚自不解,且问道:“可是令奴婢先行,司马充依随后即来?”那内侍不愿多理黄皓,只说:“陛下只命黄宫人过去,其余人的去处便不当再问。”

黄皓虽觉不安,毕竟得刘禅亲口宣见,直喜得五脏六腑都似拨响了的瓮罐一般,不住地打颤;又要梳了妆再去,那内侍因说:“不必打整了;陛下要黄宫人即刻觐见。”遂命手底小黄门捉了黄皓双手,一路往天子寝殿去了。

你道黄皓何以得此际遇?原来日前陆凯携家人西奔,陆逊虑着来人甚众,宜报与刘禅知晓,遂托薛综封了文书上给中和宫。时值华灯初上,刘禅正与孙权相戏,乃掷书与孙权,且笑道:“这伯言未免太谨慎些了,陆凯往赴,子弟相聚,区区小事,何足道哉!”

孙权便展了那笺略略查看,见当中未曾提及陆抗,心下了然,乃说道:“他陆家多散居在荆益二州,这个陆凯是当中辈分与伯言最近的;他既领了家里人在巴东住着,又接济了些臣妾旧日宗室里年幼无依者,这次也一道来了,臣妾便有个请求,想着陛下成全。”

刘禅如何不依?笑道:“凭卿裁夺。”孙权便往那笺上一指,说道:“臣妾族中有孙辈名作孙峻者,素来骁勇,颇怀些弓马武艺,后为陆凯所养;臣妾因想着其人虽是稚子,到底可造,正巧臣妾缺些近身护卫,陛下自己的侍卫又不便与臣妾多处,便许他进宫储为臣妾武卫,也可使他多历练些。”

刘禅因面上犯难,孙权只道他不乐意自己在寝殿安插人手,待还要央他,刘禅却说:“卿要喜欢,便着几个私人进来服侍也未尝不可;只是仲谋既已有妊,又不欲他人知道,朕怕那孩子一个不留意透出口风,到时候卿岂不是徒添羞忿?”

孙权未料他竟是为此事犯难,不禁忍俊,往案子上一伏,笑说:“难得陛下为臣妾有此体察!孙峻为人沉稳,最是不得与人通有无的;况他年幼,臣妾不说,他也不知我身上不便。”刘禅一面点头,心里头想的却是:“我所以说这话,原是为着上回无意漏给了元逊及公寿知道。”他既有愧,也不便多说,只许了孙权所请,翌日即传了孙峻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