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丝彩凤鼓,越雨金鸾台。
一江春去也,风流凭君猜。
要知道韦昭该如何作答,其后更有何事发生,下回再解。
第四十三回 幽而复明司马昭因伏祸 强极则辱孙仲谋始蒙羞
却说陆逊幼子陆抗随从兄一道西行来探望父亲,甫入了外堂便耐不住要去看孙府里的獐子,因趁陆凯不留意,偷溜去里头寻陆逊。韦昭喝他不住,只得跟了来,因向陆逊行了礼,说道:“小公子方当稚龄,聪慧喜动,乃人之常理;看护之人既众,昭仪也不消得为他担惊的。”
陆抗因在陆逊怀里滚了一圈,一面撒娇道:“阿爷的獐子哩?个头当有多大?每日吃些甚么?我能去喂喂它么?”他连珠价似的一气问了数语,韦昭在底下颇有些无可奈何,只得说:“诸公皆在,抗儿莫要无礼。”又转向陆逊道:“敬风素来纵容这孩子,他在永安家中即与仆以子卿相称,昭仪勿要见怪。”
那陆逊见了幼子,喜欢尚且不及,又岂会真与他置气?忙招呼韦昭坐了,说道:“敬风家人都在么?”又作势令仆婢奉了酒水,为韦昭接风洗尘。韦昭因笑道:“仆不胜酒量,请乞茶荈以代。”
陆逊奇道:“便是这一点也吃不得么?”因转了身瞧那郑泉一眼,笑说:“文渊可日啜美酒十升,弘嗣何如?”韦昭如实答道:“不过二升,动辄即醉。”陆逊便道:“弘嗣路上辛苦,逊也不难为卿。”遂使人换了茶水来饮,又说,“此系蜀南名产,卿尝尝香不香?”
那面陆抗仍记挂着去看獐子,因攒了陆逊衣袖向他求茶。陆逊佯作不喜道:“先生尚未及奉茶,阿奴出身陆氏嫡系,便连这点礼数也顾不得了么?”陆抗听在心里,面有惭色,乃跳下陆逊膝头,辄朝韦昭一揖:“请先生先饮。”
他乍模乍样的说话,逗得座上众人迸出阵阵笑声,齐齐道:“陆小公子守矩知礼,性子虽活乏些,终可教也。”又劝陆逊莫拘他严了,陆逊遂道:“逊自来西京,足足一岁未见着这抗儿,他便不如先前知道进退了。若果真要使他成才,总得尽去了盘礴之气,今更与抗儿赐‘幼节’一名,往后他大了,即以此语为字罢。”
稍时陆逊一行人乃去了外室见那陆凯,故人重逢,自是一番悲喜。陆凯因拟在孙府住上几月,以便陆逊父子多聚些时候;陆逊知其本意,心下感动,也不便多说,只腾了几间宽敞洁净的厢房与他家眷居住,叔侄二人每日同席而食,举止亲厚。
再说自黄皓来探司马昭后,曹丕再将其关上四日,到第五日朝饔时分方命贾充放他出来。其时司马昭许久未曾梳洗,容色憔悴,散发结作一绺绺的披在半腰,曹丕皱眉道:“你父兄皆是喜洁的,独你却更不较他们知道整着些。——贾充何在?还不速速将他收拾干净了见我。”
贾充在一边应着,忙引了司马昭入内盥洗,又取了些沉香屑和入清水与他清理,一面说道:“子上往后也得谨慎些。昭仪向来好干净,最见不得人溷浊样儿,你就算不服他,也不当拿这个去赌气;况且身上脏了,等到生了虮子虱子,难过的还是自己哪。”
那司马昭与贾充一年未见,险些要记不住他的模样,这会给热汤浸得活泛起来,先前委屈暂都散了,因与他戏道:“公闾又长开了些,过些时日怕个子比我还高了。”
贾充急道:“子上还与我说玩笑话哩!待会怎么去和昭仪交代?”他说话时正给司马昭发上打皂膏,下手便重了些,不留意绊住了发间死结,引那司马昭嘶的一声,唰的下转了身来,水花溅了贾充一身:“公闾小心些!”
贾充经他一唬,杵在地上做声不得;司马昭激痛过后回过神来,瞧见贾充衣衫尽湿,不由得抱了几分歉意,低声道:“你……好不好?”贾充只咬了牙摇头,司马昭倒不好表示,片刻方说:“既然都沾了水,索性与我一道洗罢。”
他虽是这样说,贾充却不敢逾越;再一僵持,那贾充只得开口劝道:“子上说甚么笑话呢,快洗净了去回昭仪的话方是要紧。”又往司马昭身上补了些蕙子汁,直弄得整个人都透着雅雅的淡香。
司马昭犹自不足,带过贾充领口道:“可巧昭仪上回收了北宫来的锦子,他嫌那衣料琐碎,自己不用了,便赐给底下人自行裁量。我因做了件缀锦的氅子,你去睡房格子上为我取来着上。”
贾充连连应了,遂折去取了那物来与司马昭;不想司马昭唤他近身,先一步褪了他外衣,又将那氅子径自披在贾充身上,因说道:“这东西颇能隔寒,你便拿了去,算我与你的一点心。”
这司马昭虽然落魄,此时见了自己旧日里接济过的贾充,竟又复了些原先贵公子的气派,俨然一副替人打点的势头。贾充知他素性,遂不和他辩驳,只行了一礼同他道谢。
那面司马昭见他恭敬,便不复言语,只伸手与贾充更换衣物。他自随汉军南下后,无一日不备受欺凌,从前的尊养华贵尽付云烟,兼身为罪臣之子,凡事只得小心谨慎而为之;后来又为曹丕讨作贴身宫人,屡受他父子二人恶气,竟至于失身被辱。如今得贾充悉心问候,不独找回些往日荣光,更多一分居高临下而慷慨他人之意,是以颇乐得与那贾充闲叙。
贾充却不察他所想,因说道:“子上莫要怔着,曹昭仪还在等你回话哩。”司马昭擡头看他,忽将他一把带过,低声道:“你着这身料子煞是好看,只是曹叡那小子心眼甚小,你私下穿时,莫让他瞧着了。”
贾充一面应允,又道:“这锦子是司马充依送来的。子上与他分离日久,可另裁取衣料一件,贴身伴着,就像充依仍在身边一般。”
司马昭听了便冷笑道:“充依哪有这个心在乎我的死活哩?他是汉帝妃嫔,我只无名宫人,公闾既明孝道,当知道为人子者不宜与父母争辉,何况昭本有罪之人,更不能为充依再添斑污!”一席话把个贾充噎得无言以对,只默默为他穿戴齐整,又听他道:“充依以前倒是送过来一张用旧了的巾子,只是后来曹昭仪又着人还去了。那巾子本是曹昭仪庆我大兄满月,从华佗手上讨来的;若说留一物求个念想,不如这巾子最顶用。”
贾充忙道:“子上倘是真思念子元,我便偷偷的去向充依求了那巾子回来,又有何难?”
司马昭叹道:“你是个可靠的,只是我前头才说了,为人子者不当行此有损父母声名之举。你自去要了那物,若昭仪看见,又当如何问我?或偷或求,皆使得充依不得自处,岂不殆害无穷?”
他说得郑重,唬得贾充连连道:“子上考虑得周到。充一介稚子,只图着令子上高兴,便甚么也不顾了,非是子上警醒,险些误了事呢!”
司马昭止了他道:“你也不必做这个样子给我看;我倒有个疑虑,存在心里很久了,因无处问人,只得悄悄和你说了。”
贾充便径自把司马昭扶在身上,一面轻轻拢他头发,说道:“子上于我有大恩,吩咐做什么我不一口答应着?也不必忌惮走了密语,纵别人拿刀子逼着我,我也不说与他一个字。”
司马昭一时发噱,往他面颊上一捏,道:“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还要不了你的命!只因充依好与各宫应酬,便是上次他送这锦衣料子来,说是一整匹,实则裁成二尺宽的条子,里头还藏了张字条,给雨水浸透了,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贾充奇道:“可是我身上着的这件氅子?”司马昭道:“我见那字条形容诡异,又有些类似华佗那巾子的质地,还道是张旧年药方子,不意裁进了衣料里;未想曹叡那小子着急轰我走了,余下的话便没听着。后来我躺在床上又胡思了一宿,越发觉着那东西眼熟,既得昭仪赐了那料子给底下人,我便偷偷裁开来看,却料不得每张都先给他们拆过了。”
贾充一面点头,猛省起一事,遂道:“你说这条子该不会是华佗留下来的东西罢?”司马昭道:“起先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那华佗殁于建安十三年,其时此人正给曹氏召去做自己的私用医官,因他不肯,竟至于身死狴牢。充依此年方应了征召去给朝廷做曹掾,起先又只闲卧家中,是以与华佗并无交情。”
贾充稍一寻思,又道:“许是同那巾子一样,本是曹昭仪赠给充依的?充依既在曹昭仪手下做事,得他送些稀奇古怪的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