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136 章节

了想,因又说:“季重先前倒是见过他样子,我一时好奇,私底下问他,他自说此人容颜平常,不过氓隶面相。我便想着其人既为陛下赏赐,言语见识必有些独到之处,元仲纵是拿他开心,也不当因着他眉目漂亮。”

秦朗笑道:“若论漂亮,这宫里头谁及得过你曹长思?”曹肇便呸的一声,且听秦朗续道:“想是他看厌了你,要换个新鲜玩法,这才召了那人消遣;过几日与他玩腻了,自会念起你的好处来。”

曹肇犹自不信,那秦朗引他往底下坐了,又说:“元仲明面上安分,却是个多心眼的,这样闭门不出,莫不是有告不得人的筹划,却要唆使那人替他做来?”

这一问倒给曹肇提了个醒,便将日内诸多异状回想一通,道:“除先前与你说的怪异之处,前日昭仪自鱼凫庙回来,我因吩咐杂役留意收拾庭院,莫让他见了满地枝叶心头不喜。”

秦朗“嗯”了声儿:“且说下去,——后来如何?”曹肇道:“你也是知道昭仪习性,他素来爱洁,宫里草木多了,地上便不易保持干净,如不清理,厚厚叠在一起,却哪里看得过眼?偏近来藤萝海棠几色花株盛极始调,把些残瓣吹得四处都是;昭仪既不在宫里,元仲便由了它洒着,特叮嘱了不许扫去。”

秦朗笑说:“这父子二人倒有些不相近处。”曹肇叹道:“你也算个知他心的,他虽处处与昭仪讨巧,却因着早先甄夫人的缘故,总有个疙瘩沤在心里,平日里是万不敢在人前表露的。昭仪既厌恶败絮铺地,他却偏偏爱看春花落时那蔽日遮天的样儿,这便是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些许微妙处了。”

秦朗便道:“当是如此。”又见曹肇说:“如今昭仪回来,又由不得元仲高兴了。我惮着他受累,不待人开口,便打发底下先把各处庭院扫了。别处尚且罢了,只在放杂物的那几间屋子外边,底下干干净净的,却不见有一枝半叶掉在当头。”

秦朗道:“许是谁个勤快的先把它除了去,为长思省却许多心力,何故不喜?”曹肇摇头说:“元仲既要看花枝委地,旁人当是自觉不去动它的。那杂物间隔着司马昭并贾充两个的卧房,且给他养着病,难得出来走一回,也不该是他们打整了去。”

秦朗见他说话间低头寻思,不免好笑,因说:“扫了便扫了,你也说那原是放杂物的别院,谁人特地留心那样的地方?元仲自也不去。”

曹肇急道:“这便是要紧处了,——那外头原是种了一院子的合欢,眼下打了苞,到五月里方开出桃红的花来。那日我遣人去看,见上头百来个穗子,无端的竟少了一半,偏地上又纤尘不染,你且说,这是不是一件费解事儿?”

他说那几丛合欢栽种日浅,方及一人余高,稀稀疏疏掩着院落,当不至是给风雨刮去了蓓蕾。秦朗因点头道:“确是怪事。——那便怎样?”

曹肇身上无故打个寒颤,话头也低去几分:“这事没人敢报给季重,也便过去了。只是那时起,先前宫里头一则传言却又在底下人当中兴起了。”

秦朗有意听他故事,因凑得近些,那面曹肇且道:“那是许多年前陛下还未践位时候的事了,却由汉宫旧人私下传来我们知道的。那会掖庭尚不作拘人之用,诸宫室也多空置。太后以丞相身份兼为百官之表,宫里便多了重规矩:凡后妃居所,一率遥应其在皇城中府邸的形制,是以太后虽有青阳宫,却一直住在宫外相府里;又如玄澹宫,乃是为顺平皇后营造,他自己反居于外处。至于这金华宫之所建,原也是为了一位早逝的昭仪。”

秦朗笑道:“这蜀汉的宫殿,端的是与别处不同,倒也别致得很。只是他几个既然不住,何苦费这财力修筑宫室?又或以此别殿赐居宗室,也算能够尽其所用。”

曹肇因说道:“你却不知,此既是依刘璋旧宫所起,只略作修缮便是,比之洛阳魏宫当是小了许多规模。至于不遣宗亲入住——因昭烈系出微贫,无有血亲兄弟,子嗣亦少,便留与陛下将来营制了。”

却见秦朗点头不语,曹肇因又道:“既无甚人居住,平日里便比如今冷清十倍;里间花草又缺人修理,比之当前更繁茂十倍。譬如那几丛合欢树,早先院里院外且栽满了,夏日里一处开花,浑无萧索模样。只是章武二年昭烈屯军夷陵,那庭院外头的合欢便似有感知一般,未至开时,花枝已谢,连同初打的骨朵儿也蔫了去,果然三个月后败报即送至都中。照管金华宫的宫人引为不详,皆言宫中有精魅为祟,陛下继位,遂将外间的合欢树尽拔去了。”

他说话时故作诡秘,只引得人身上阵阵发毛,秦朗道:“你莫唬我,眼下合欢花蕾又无故去了一半,岂是因鬼魅为祸?或谶应别处也未可知。”

两人唏嘘一阵,到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面曹肇因说:“你既来向宫中讨冰,莫如咱们因了一计,正以此为名目,却去元仲处探个究竟;不然,我终究是于心难安。”

那秦朗听毕合欢树之事尚有些后怕,又不舍白失掉这样的机会,把牙一咬,乃道:“要起甚么由头且依你安排,只一旦出了事,我没个帮衬,却应付不来。”

曹肇忙道:“有元仲在,怎怕他不回护于你?且自安心,随我便是。”一面与秦朗这般说了。有分教:

采采其芹,绊我缁裙。将离既解,靡室芳薰。合欢劳赠,遥以思君。

到底后事如何,下次分解。

第六十回 诈内闱廖立贬死汶山郡 奉密旨隐蕃受命金华宫

那日曹叡卧至正午方悠悠醒转,因曹丕不在,倒免去问话之烦;吴质亦道他与新进宫人彻夜洽谈,既需补眠,也不多在意,只打发杂役问几声安便是。那司马师早早梳洗完毕,隔着门扇喝止宫婢不得惊扰曹叡安眠,也便由他唬弄过去了。

这面曹叡散了一榻乌发,便似陷在泥潭当中不住浮沉,耳边且听着里间动静,只觉累月筹谋付诸流水,一时万念俱灰。那头司马师正咬了枚发簪缓步踱来,一面往头上打着髻子,见这光景,遂擡腿踢了踢曹叡足尖,道:“醒了?”

曹叡勉强擡眼,唇齿间却颇感润泽,原已给喂了些清水;又见司马师嘴里衔着那黄腊腊的木簪,略一恍惚,忿道:“这是我的东西。”司马师因向后一退,顺势将发簪往髻子里一插,道:“借我使使。”

他面上红潮乍退,倦容半掩,自有一种清闲气度,只令曹叡再无心力与他计较,便转去瞧着窗沿薜荔。那司马师自己打理周正了,却偏来招惹曹叡,又伸指在他脸颊轻划,曹叡因耐不住道:“你那搁在东间的兄弟不要了么?”

他有意激司马师发作,果见其人神色一厉,倏尔转柔,贴了自己鬓边道:“不得殿下首肯,私去别间探亲,岂非逾矩?”说罢展眉一笑,且捉了胳膊将曹叡一把带起:“走,咱们看子上去。”

那曹叡哪里再经得他这样折腾,一记闷哼,斜歪歪往底下栽去,正给司马师接在臂上,因半跪在地将他移回榻间,道:“殿下身量自不长壮,何来得这般沉重?昨夜行事仓促,倒也一时不觉。”

他提及当晚之事,曹叡再挂不住,低声道:“你若敢在旁人眼前提一个字,我便死了,也拖你兄弟两个一处下葬。”他说话时且不住喘息,似是药效尚未祛尽,司马师便道:“殿下放心,便是殿下有心向旁人炫耀,师为自身所计,也当敛口不说的。”

他将“炫耀”二字咬得颇重,引那曹叡又是一阵轻咳,心底越发得意,也不再计较曹叡言语冒犯,捧了衣物往榻边一掼:“快穿上罢,且随我去东北角。”末了往曹叡身上瞥了瞥,又道:“仔细凉。”

原来他两个经一夜试探,暗地里已各自知晓对方根底。那司马师所求不过入宫探视弟弟,或别有所求,也非是与曹叡水火不容;曹叡数月经营,进可笼络西都朝政,退可抽身远去宫廷,总归是不安心由着刘禅驾驭。是以二人虽有私怨,到底能够借对方之力各取所需,一时倒也不至以仇宼相对。

那曹叡扶了榻沿回缓片刻,且把眸子微微阖了,道:“你要我替你瞒住身份当是不难。”司马师便将眉头擡高几分,又听他说:“我,我……欺负了你兄弟,你要寻我的不是,自是无话可说。”他因一把揪住司马师襟子,咬牙道,“只是我前后统共弄了他一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