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137 章节

算给你偿还清了;往后你再敢拿这个要挟于我,逼迫……逼迫……”竟气恨得说不出口来,“……便只管去旁人处告发我用意,咱们拉扯着一处死了便是。”

司马师摇摇头,叹道:“我自省得分寸。”遂摸到他身旁与他仔细穿戴好衣物,却将个铜面别在脸上,且说:“师便是汉帝亲赐殿下的方术异士,从今但凡往见外人,俱以此物相对,望殿下心知。”

那铜面与他初见曹叡时的略有不同,只花饰更简陋些,幽幽的泛出些暖光。曹叡此刻见了,只教从前情景逐一在眼前闪过,真个恍若隔世。司马师又叹口气,既扶持他起了身,随他一路踉跄过去推了门,因先退却半步,只恭恭敬敬地跟在曹叡后头。

其时司马昭已挨着杂物间休养了许多日。他既有心候着父亲出手,只一日日地拖着病情,平常医馆送来的药也不曾好生吃过,总不使自己康复得太快,以至受掖庭提取。

他自刻意拖延,那贾充乃受了他差遣四处团转,又不敢动作太过以免引人起疑,只着急留意外头动静。那东北角庭院里草木密密攘攘,司马昭但觉无趣,眼见个雀儿跃在合欢枝上一下下的弹尾巴,便听外间门户“呀”的一声,却是贾充正引了人进来。

司马昭连忙缩回榻上,且将手腕并腿子折了,僵扑扑的搭在边上。一厢未了,已听见司马师道:“子上养得可有些起色了么?”

司马昭忙不叠挣扎起身,只不防手脚尚半悬在外边,这一下竟带得整个儿往地上滚去,恰横在一人脚底;待擡头看时,不是那曹叡是谁?顿时黑了面色,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那头司马师便往前一蹿,贴着后背扶他起来。司马昭见他戴着个铜面,一时难以适应,因不经意往旁避去,一晃眼便看到司马师髻上别着的竹木簪子,不由失色,哑声道:“你、你们……”

曹叡皱眉向司马师瞥去一眼,见司马师不与搭理,便扶了凭几自顾着往榻上坐了,且听他道:“殿下见我服侍得称心,一时喜欢,乃特赐了我戴的。阿昭若合意,只与了你,想殿下不会怪罪罢。”一面伸手要去摘那簪子。

曹叡因按不住喝道:“尽闹些甚么!你少些矫饰,且与他直说明来意。”司马师遂停了手,笑道:“谨遵殿下吩咐。”又命贾充闭门扃牖,再扶那司马昭起来,抚了他背脊,柔声道:“我若想在宫里长住下去,非由殿下之力不可,阿昭需识得这个理;我既来了,再有难消停的,也不至委屈到你身上。若有事,一概托阿充知会殿下,殿下宅心仁厚,体恤宫人,想来是不会与阿昭为难的。”

司马昭察言观色,心下已有几分了然,却也做出个不甘心的样儿,道:“如今北宫那黄氏已给拿住问责,想我在侍中那边也脱不了罪,可有法子饶我出宫么?”

司马师点头道:“这便是关节处了。皇宫那面若着人问起来,阿昭欲行辩白,但将真正情状供出,纵别人信得,以平原王殿下惯常习性,也必留有先招。是时他只消与皇帝连成一气,咬定你与黄氏通好,试想天子威仪所在,岂能容忍治下有后妃秽乱之秘闻?只得以阿昭为牺牲,再搭上那黄皓抵偿,却仍动不了殿下半分。”

说话时乃向曹叡递去一眼,见他嘴角犹挂着冷笑,也不与置气,又说:“更何况昨日我寻了殿下商议,殿下因应了替我伪饰来历之请。若殿下出事,我必难以保全,如此,也保不得阿昭了。”

司马昭低头寻思片刻,咬牙道:“阿兄只管安排,我与阿充都依你定计。”一面垂了眸靠在司马师肩头,满目倦色,似要卸下无数重担。

司马师补充道:“还要依平原王殿下定计。”司马昭愕然,半饷方点了点头,因见兄长说:“我知道你不甘愿,可要成大事,岂能以个人好恶为准?殿下亦明白这个理,所以纵万般不喜欢,也不得不与我同榻扪被而谈。”说罢且再朝那曹叡瞧去,引他厌恶地把眼一闭,又转头不让司马师再看。

所幸司马昭小小年纪便甚有心机,曲意奉承自不消兄长多说,便唤了贾充同来商定,司马师因说:“眼下最要紧处,却是寻个法子为阿昭开脱,又不至引祸殿下。旁人越疑心到殿下身上,皇帝越急着为殿下推诿,保不定便送阿昭拿办了。依我所见,当下自有一人,因戴罪在身,乃受得咱们将名头尽送与他,陛下要罚,只管拿他顶替。”

司马昭心下大奇,正欲发问,司马师先转向贾充,道:“你原先给掖庭扣押着,可记得当中有个叫廖立的,蒙了天子大恩给放出来,不多时因在宫里行窃,却又给拿回去严惩了?”

贾充忙道:“正是他!那会他得了特赦,再看不上周边人的,因一心想傍上皇帝即刻飞升,不免得意了些,连北宫里的东西也敢私取,不几日便给拿住遣回,可谓白忙活了一场拾掇。”

司马师便道:“他白忙活了,却是给咱们攒了由头。那黄皓本是北宫仆从,他廖立偏盗的是黄皓手上的东西——”司马昭立时醒悟,接口道:“既要劳他抵罪,索性连着这回金华宫失窃事一并串了,且去检举廖立受任后密养心腹,只说他给拘得发慌,他那亲近的发了个点子救他,径取了那玉麈尾并小件玩物,一并栽赃给黄皓,却说先前北宫那事是黄皓自己声张的。我身上不好,他因起了心,偏唆使北宫的送了汤,他再下药在里头,害我做出个气血不足的样儿,便诬陷是那黄皓所为。他既有前回罪证,早受人厌弃,当是辩解不得的;咱们再往陛下跟前多说几句,只教他趁好发落。这亲信旁人不可,北宫却有个现成的陈祗,且串好词儿,是时一道告发了他。”

这一席话只使得曹叡也为之侧目,因向他瞥去一眼,以表自己到底没有看错了司马昭那叵测之心。司马昭倒不在乎,却又道:“只是这样一来,父亲面上怕挂不大住。他手下宫人争斗,自己却蒙在鼓里,岂非驭下无方?”

贾充便道:“子上且安心,那黄皓是皇帝身边的人,陈祗又是司徒许靖的外孙,至于廖立更是蜀中旧臣,他三个再便怎样鼓捣,却是万不关大人的事。”

不想司马昭此言也不过例行试探,他见贾充郑重答话,只与其兄相视一笑,也不再顾虑,四人难得聚在一处,因即刻拟定对策,暗施计划。

于是先由那司马昭卧榻养病,到四月中见了起色,医官更报与董允,他再来提请问话。司马昭因将廖立诸行径招供了,又把先前蒋琬落在金华宫的诗文呈与上头,却说是廖立借故挑拨两宫之证;不多时且在庭外土堆里搜出个麈尾头,便坐实了黄皓实受人诬告。那董允虽还将信将疑,忽忽武阳一道圣旨下来,竟是下令当即处置廖立,至于司马昭行治不检之罪,却待御驾回銮后再行审问。

原来那廖立在朝中为人桀骜,早于旁人处伏下无穷祸患;后来拘押掖庭,行止间又屡有不逊,故连寻常宫人也得罪甚广。司马师乍来当差,已在数个仆役口中获悉此事,如今曹叡暗托人往刘禅处摆他一道,自无一个为他说话的。

那面刘禅早因太后表书而对廖立怀有芥蒂,前次放他改过,也无非因了蒋琬与姜维求情,本不在情愿之中;那廖立承恩放还后不久便行窃北宫,却是结结实实地甩刘禅一巴掌,叫他面上好不难堪。兼刘禅正与曹叡打得火热,既听底下说了,又哪有暂行搁置之理?即刻发配廖立往汶川郡为民,无旨不得擅回。

这一连串动作办妥,却也要到近五月的时候,其间各人或明或昧,举止自是不一。那曹丕自因麈尾被毁气恨,只当时身在宫外,一时不得发作;司马懿拘在将军署多次探听,见廖立挨了惩处,黄皓又暂留掖庭,心下已知三分底细,因宽慰许多,且与姜维闲论瓜果花木;孙权一时谮曹丕不得,乃寻思着迁都时候无论如何得赶在他前头,遂布下眼线,暗在都中散播邓艾劫质流言;陆逊却不动声色,仿佛外间纷争一概与己无关,每日只淡然处事,颇获众人喜欢。

至于司马师见二弟日渐康复,也安下心来,只为着避嫌之故少去探视。这天曹叡盥洗已毕,辄呼司马师入侍置备脂膏,良久不见其人应答,便生了些躁意,推了门一路往东北角寻去。

这会子青云低回,乃是一副天晚欲雨的景象。曹叡深吸了几口泥土中溢出的暑气,便听见前头枝叶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