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168 章节

,倘从前周公瑾在,或能得赐一剑。”

他提及周瑜,旁人尚不觉异,刘永先瞥周胤一眼,见他低头弄剑上穗子,也便不多话。刘禅笑道:“朕闻他曾是仲谋极倚重的臣子,有经略天下之向。当年先皇羁留京口,此人已瞧出先皇胸怀大志,因请留先皇于吴;若非仲谋不许,怕也早为他所图。”韦昭不熟刘禅性情,尚以为此系禁忌,一时低头不语,又听刘禅道:“卿先头为仲谋编的乐曲,想当中定有赞颂其人事迹了?”

那十二鼓吹曲乃是扬东吴国威之乐,分叙自孙坚兴兵以来孙氏兴盛大事,至孙权称帝为止。内里更有《关背德》及《通荆门》两章,极言关羽之过;此时刘禅问起,韦昭自不便说,只含糊应了,并将篇中述周瑜之功处粗粗带过。

岂知刘禅犹嫌未尽,道:“关侯荆州之溃,先皇夷陵之失,卿也未入乐曲?”那刘永素知兄长习性,倒不觉有他,周胤与韦昭两个却不免变了神色。韦昭道:“此一陈荆州得失,一陈汉吴通好,仍是以两家连合为要旨,并无訾辱汉国之意。”又转身向旁一让:“且今日仆但为陛下作曲,亦只颂及大汉事迹,此蒯氏说汉祖之意。”

刘禅因醒悟过来,笑说:“卿原来是担心这个!我无有他意,先皇之世诸豪并起,仲谋亦非等闲之辈,各自打算,何以为逆!卿更不顾忌,但将此二章颂词念与朕听。”

韦昭一惊,尚在犹豫,刘永接口道:“我这阿兄从来是这个心性,若在殿外倒罢了,如今四下且无他人,先生大不必与他谦让的。”刘禅亦宽他几句,韦昭这才放下些心,只把“作鸱张”诸语稍作修改,尽说与刘禅。

那面刘禅良久不语,刘永遂先道:“先生怎的只立在这里?随我坐了罢。”刘禅复说:“我只顾叙话,却忘了此节!”因引韦昭坐了,又道:“卿词采倒好,只朕不喜鼓吹,嫌其喧闹太过。本朝武功未定,当以怀民济世为主;今托卿作曲,可有别部曲目,堪堪拟合我大汉国势的?”

韦昭心下早有计较,乃道:“乐府诸目,无过效庙燕射之属,此非仆所能置喙,自有太常官署编制。今有清商曲一类,原为相和旧曲化来,其声柔婉清丽,吴地民间亦有沿用,仆试为陛下一诵。”

他说到动情处,也顾不得多礼,念道:“此建业以西所传四时歌,当先一支摹咏春景,说的是——‘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一面轻唱出声,刘禅道:“词意倒好。”

又听他续道:“……‘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此一诵夏日撷芙蓉子。”刘禅便想起先前自己摘取荷叶为司马昭修饰鬓发之事,面上微热,心底且生出暖意。韦昭瞧出异样,道:“陛下喜欢这首?”

刘禅忙说:“卿讲接下来的词儿。”韦昭笑道:“往下却已入秋,‘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结千年。’——当咏桐花之盛。”刘禅默念两遍,赞道:“好个‘结千年’,此般良愿,措辞虽朴,吟来竟让人不觉神往。”

韦昭道:“仆最喜的却是这最后一曲,讲的是——‘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他语调放缓,说话渐轻,到后来只得细流过隙,刘禅便随了他婉转意驰,口里似品着块淡淡的柘蜜,只觉百味交集。周胤素识此曲,因启了唇拟出些形状,默念到第四句时,不由向那刘永瞥去,见刘永亦在留意自己,两人相视一眼,目光又轻轻转去别处。

这一回各人俱是无话,半饷刘禅轻咳了声,道:“此曲可有连掇成篇?”韦昭道:“只此四首,更无别章。”刘禅因抿唇细忖,末了乃道:“卿眼下也不必忙着编制国乐,朕只付卿一件事做——你且将这四时歌稍作扩充,按《诗·七月》样式谱出,不必尽咏吴地风光,乃将蜀中各景融汇其中,可还使得?”

韦昭忙道:“敢不从命?”因受了册命权且退下,内殿只留刘永周胤二人与刘禅相对。那面刘禅道:“瞧见了罢!”刘永一时无法接话。刘禅又望着周胤端详片刻,说道:“永弟新交的义兄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怪道总觉着亲切!奇的是他们眉眼却是丝毫不像的。这位小弟么……较那人更俊秀些,浑不似他狡黠。”刘永奇道:“甚么人让皇兄念念至此?”

刘禅摇摇头,脑子里先回想起那司马昭的形容来;又咂摸着韦昭吟咏那清商曲,心底大动,泛上些亦喜亦忧的情绪来。刘永见他无话,又多坐一会,便携周胤与他告辞,方步出里门,听刘禅在后头道:“往后永弟但凡入宫,便带你这位小兄弟一块来罢。”

刘永一怔,脱口道:“臣这义兄……”却见周胤轻扯了他身上芍药串,道:“甘陵王殿下……”刘永便不说话,把头点了,又向刘禅深深一揖,与周胤俱出了宫门。

这一声却似在刘禅耳边炸出个雷,呆在原地竟出不了声。偏这时候那司马昭奉陈祗之命来送解渴冰羹,因给刘禅一把捉住手腕,且听他讷讷道:“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司马昭一时惊诧,正欲陈说,刘禅回缓过来,只瞧他一眼,叹道:“不是……朕不是此意。”又说:“子上不会介意罢?”

司马昭强笑道:“陛下这几句诗,韵味甚足,辞藻却不似出于益州。”刘禅道:“这不是我作的诗。”司马昭便把眼睛睁大些,听他再念了遍,心底亦生微澜。那边刘禅终是免不得失魂落魄,招手道:“子上退去罢。”司马昭一面答应了,且说:“夏日苦热,陛下切莫太过操劳。”他嘴里念着刘禅,想的却是他兄长的样貌;顷刻那司马师身边又多出个曹叡来,正托了腮望着自己轻笑。司马昭一时发狠,咬牙向刘禅一拜,道:“仆心亦如松柏,只愿常伴君侧。”

刘禅点头道:“我理会得。”便把眼光放远,只教人琢磨不透。他两人各怀心事,却不知远在千里之外,更有一人也在吟诵此句,正是刘禅一行人苦苦寻觅的诸葛瑾;至于个中经过,却非今日所能叙述了。

自姜维及司马懿各赴边地,都城内外便凝固了也似,一时竟也未生出甚么是非来。那司马昭从容逢迎自不必说;曹丕别居一室,只待洗去之前嫌隙;孙权身上渐好,尚窝在房内不见外客;诸葛恪代管将军署,平日且多与孙府往来;其余如四夷馆之类,皆进退自得,惟西宫暂由曹叡操持,眼下走了司马昭,难免有所顾忌,由那司马师宽慰他几下,也便罢了。

眼见将入七月,地上犹嫌湿热,日头已渐不复先前猛烈,便是草中虫鸣亦携上两分悠长调儿,似密雨轻敲梧桐。这日却是姜维北上后第八日,刘禅独在京中,听那殿外夜籁,免不了起些思念之意;北方军情未卜,不知姜维何月方回,自己又何日得以动身。思及如此,只向窗棂上望了,到底无所适从。

那面司马昭名分未定,每日只随其余内侍起居作息,与刘禅倒不曾有床笫之事;那刘禅又如叶公好龙一般,人已到时,反不如之前那样心心念念。司马昭因得出许多空来,将手头那简子细看了,却是太后抄与刘禅诸类典籍。他把上边内容自记诵在心底,次夜又潜去那偏室,果见房门未锁,遂换了另一劄来读,如此这般数次,竟无人来问。

其时刘禅尚在记挂姜维,更无心传召旁人,司马昭一卷《墨子》读完,遂起去更换书籍。这时候天色泛昏,竟是要下雨的光景,四下已起了凉风,只霎时便将那股子奇特的香气冲散。司马昭知道这气味即是门未上锁之暗信,心中顿觉畅快,因提了几口气,擡腿便向里间行去。

他只顾着趁暗辨识方位,不防脚下踢中只拐子,生生摔进前头竹简堆里。司马昭大惊,正不知如何动作,面上一凉,却是一人衣摆带风,正正往自己跟前站定。司马昭心念一横,只说道:“仆在宫中久不闻陛下召见,一时心急了,冒昧出来摸索门路,还望……”

那人不待他讲完,伸手便轻抚在司马昭肩头,倒不似要拿他问罪。司马昭知宫里拿人素有个欲擒故纵的手法,更是惊疑,偏作个镇静样儿,拜道:“仆愿随足下去见至尊。”

这却是擡出刘禅为自己仗势。那人一怔,随即说道:“你同令尊倒还有些相似。”正是那曹丕的声音。只听他缓了缓,又说:“令尊若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