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_gutes_Gedicht 作品

第 167 章节

人口里唤的正是刘永,便道:“他也会奏琴?”

刘永笑意更盛,道:“臣之义兄不独擅琴,便是筝笳篪笛,亦无一不会的,且能自作曲调,陛下有意,过几日臣即与他同来入见。”刘禅不答,只伫在原处,似若有所思,听那刘永又道:“陛下快回宫罢,谨防着了暑热,——外间尚有臣在呢。”

他因搀了刘禅归去中宫,又向外头戎葵探视一周,选好植株,因先返去府里;甫一进门,那面周胤正撷外间的香樟籽掷鸟雀玩,见了他便将手头东西一搁,迎道:“甘陵王殿下!”

刘永笑道:“好义兄,这就忘了前日里咱们约定的话了?莫怪兄弟我着恼了。”周胤因唤人与他解了外衣,自己将那樟子向上抛出一丈高,再一把接了,道:“正巧我也想回孙府瞧瞧。”又转身与那刘永笑道:“殿下纵有甚么不满,往后也再是不必了!”

刘永奇道:“阿胤怎的忽念起孙府来?”再三追问,那周胤靠在廊柱上只是笑,末了把手里的樟子尽往四处抛了,乃道:“我唬你的。——只是不知道你这临时的王府,容得了我住上几年几月?”一面擡头抱臂待他答话,足尖且不住划在地上。

盛夏日光既辣,刘永不觉目驰,向前踏了几步,朗声道:“待我归藩冀北,自去禀了皇兄,许你从此随我长住。他日义兄倘若有志他投,或食禄朝中,或终老故里,只仗了我赠义兄这把剑,旁人见了,便知你我交情。”

周胤便道:“我自向四海游历了,甘陵王殿下却择何处安身?”刘永笑道:“若朝廷还需得我,自留守京中为皇兄排忧;倘不得用了,但往雁门饮雪,辄至珠崖弄浪,还从武威解酒,须回丹阳莳花,天底下总剩着那样多我未到的地方,只与阿胤逐个闯荡去。”有分教:

老骥伏枥,宁分北疆倥偬;

稚子倾心,莫共东风凉薄。

未知周胤怎生应答,其后更起何等波澜,且待下回再解。

第七十三回 留芳华韦昭翻作清商曲 感迟暮曹丕重填秋风辞

那刘永方说完话,周胤只擡了眼望他,却不答话。刘永便直直与周胤回视去,这般相顾半饷,那周胤终于禁不住吃的笑了,因转身回房,不多时拿出几粒芍药果来,用金线穿作一串,道:“你上回赠我那株芍药,后来结了实,我便将果子拿去风干,做成这样子。此江东故俗,佩以避邪。怪我忘记许多次,这回总记起来。”一面要与刘永系在腰带上。

他手刚触及刘永腰间,那刘永身上不免打个激灵,道:“阿胤非我侍从,我自来便是。”话说至一半,又觉唐突,只生生收住,由得周胤一捋一束,那芍药果子即稳稳结在腰底下,晃悠悠的煞是雅致。他动作时刘永拟了些词儿开口欲谢,终化作眉间眼底无尽波澜,只向周胤手上轻轻一握,却是蜀人间最亲密的致谢之礼。

周胤用手底剑鞘往上一拨,笑道:“好看么!”见刘永摇头,正要追问,但听他道:“我赠君琴剑,君馈我以芍药——”冷不防外间一个声音道:“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两人俱是一惊,周胤因直了身子,悄悄往后退去一尺,只看那人摇摇摆摆踱进来,正是刘永门客简七。刘永乃笑说:“阿七兄弟此厢太过不逊,怎的今日却唤起孤名儿来?”简七遂恭恭敬敬与他行个礼,嘴上却道:“此‘永’非彼‘永’也。”

又乜斜了眼往刘永腰上瞥去。周胤掌不住与他笑道:“犯了三次讳了。”简七一伸舌头:“殿下恕罪。”又转向周胤,说:“阿胤小弟勿与我计较。”周胤便道:“怎的甘陵王是殿下,我却做了你的小弟?”话音方落,自以为失言,简七瞧这光景也不便多说,因将话题引去别处,只把自己沿途趣事讲与二人。

那刘永因说:“你路上可有遇见我那元逊表兄?今早我与陛下送行姜将军,久不见他来,想他昨晚熬了夜,是以卧榻懒起。”先前姜维吩咐低调行事,故来送的不过刘禅兄弟而已;诸葛恪素与姜维有交谊,此次不来,姜维亦颇引以为憾。

简七略略一想,道:“倒是未见着他,听将军署的人说,似是留宿孙府了。”周胤闻见此语,免不了动容,只听刘永道:“想必他去瞧原先故友了,咱们要接他回来么?”说话间且看向周胤,末了道:“我与他说笑,倘阿胤要去,自当奉陪。”

周胤便轻抚佩剑,说道:“我且随意。如今胤侍奉府上,更非从前孙府佣仆。”这话乃是应了先前刘永许约。刘永不由莞尔,再听简七说:“元逊虽未见得,仆途径宫门,见孙府上那韦昭急匆匆入宫去了,不知为着何事,因与他不熟,便也未问他。”

刘永尚未接话,周胤先道:“韦弘嗣颇知音律,曾为昭仪下令制吴乐鼓吹十二曲,未成而入蜀。如今他既独往宫中,想是陛下闻他之名,欲使其为汉制乐矣。”

他既说音律,刘永及简七免不了会心一笑,周胤忙道:“我也只浅识些器乐,论编制国乐,拟定曲目,当非韦氏之匹亚。”刘永道:“便在我心底,义兄之乐曲天下无人可及。”周胤方要谦逊,蓦地省起一人,讷讷道:“我不过学了些皮毛,与他相比,或可供人一哂而已。”

这个“他”却非是韦昭,说的乃是故偏将军周瑜。刘永一时不察,仍旧笑道:“却不妨事,赶好咱们入宫同去见我皇兄。阿胤既有心谦让,且与那韦昭求教些精髓之处,也回来编曲给我听。”

简七因在一旁推波助澜,道:“可得赶早即去,稍晚宫门便闭了。”刘永笑道:“你为我打算甚么,便是我夤夜方至,守卫也让得我去见皇兄。”一面整肃衣容,与周胤道:“阿胤先扮作个侍卫,待我禀报皇兄,许我二人自相结拜。”

遂备好车驾,留简七在府上主典要务,他自和周胤携了手往东门去了。时值未申之交,日头转低,远山林野里透出暑气,街上渐多行人往来,一派和煦自得之景象。刘永便指了周胤佩剑道:“锦城虽好,尚不如与知己两个横剑四方,至暮年方还家归隐。”

周胤乃向他腰间一点:“若要离乡,可置一将离子于家宅之侧,待回来时候,且看它沿陂土生作一片。”两人一笑,已心照不宣。刘永因又说:“稍时见了皇兄,阿胤先不忙说话,且由我引见。”周胤道:“我理会得。”

二人行至内殿,却见韦昭独在玉台上歇着,刘永便往里一努嘴,轻声道:“陛下在否?”

那韦昭正砸着一小片茶叶,神情甚是自得,听刘永一问,猛的跌下台子来,顾不得起身,一面揖道:“甘陵王殿下。”又瞥周胤一眼,似意味深长。

片刻里头传唤,刘永遂轻拍韦昭肩头,引周胤一道进去,但听刘禅远远的道:“永弟所来何事?”

刘永踏去几步,方要下拜,给刘禅擡住胳膊,正显出身后的周胤来。那刘禅因“咦”了声儿,道:“这是上回卿府上的侍卫?”

刘永道:“他是我外间的义兄,暂且在王府里谋个差事,前回与陛下提过。”遂往旁让了让,周胤便过来拜了,正开口时,刘禅道:“既是公寿义兄,便去了这些俗礼罢!”又向内侍传道:“着韦弘嗣也进来。”因说:“他得了我赐的几片茶叶,便在外头悠哉起来,到底是这南中茶气息醇厚。”

刘永趁此间隙问道:“皇兄托人问过陆氏家中宝剑之事了么?”刘禅面上一赧,暗道:“竟险些忘了此事,怕有负伯约临行时所托。”嘴上且说:“此次召见韦昭,亦正为了这事。”

说话间那韦昭已先入内,刘禅不待他行礼,因将刘永先头言语叙述与他,又欲传见陆凯;韦昭却道:“先时仆在陆公旧宅只见孙昭仪佩剑‘青冥’,此昭仪所制六剑之一,先赐伯言,其后乃由伯言交与子侄保管。”

刘禅因起了兴趣,且说:“仲谋也有佩剑么?何年所铸,尺寸几何?”韦昭拜道:“昭仪非有宝剑六,亦有宝刀三。除青冥外,其余只自行佩了,更不分赐臣子。”刘禅遂玩笑道:“仲谋却不如先皇慷慨,怎的连把剑也舍不得与人?待我离京,定命那蒲元铸造丈二尺宝剑,留镇蜀中山口,只令成都士民个个来观,便叫它作‘镇山剑’罢!”

却不知那韦昭本有些痴劲,忙道:“陛下不知,孙昭仪当慷慨处尽是慷慨,但凡臣下有功,给赐食户珍赏,数倍于旧魏。只他随身刀剑向不与人,除伯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