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铁匠 作品

折腰

折腰

时间总是悄然流逝。

距离武盟最后一场试练赛,只剩下一日。

周生良跟权夜查也终于在将后山挖的千疮百孔之后,停下来。

世人所见武院后山,只是贯穿大周皇城的嘉陵山脉的一小部分。

后山设有禁区,是以许多武院新生并不知道禁区之后又是另一片天地。

连绵起伏的山脉怪石嶙峋,奇峰罗列,而武盟最后一场试练,便在禁区之后的这片横峰侧岭里展开。

是的,即便是对钟一山他们而言,这片领域亦陌生。

而周生良手段之凶残,到底挖了多少坑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瘴气、兽群、广散毒粉,如此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只是对剑特别痴迷的总教习,频频刷新权夜查对变态二字的理解。

他都怀疑周生良是不是在武院里压抑久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就彻底放飞自我。

此刻望着雾霭层层的连绵山脉,权夜查连叹了数十口气。

“好好一座山脉硬是整成彩虹颜色,教习是怕他们看不出来这里面有毒吗?”权夜查也是醉了。

“有颜色的地方都没毒,没颜色的地方才危险,三十五个新生进去……也就老夫那个傻徒弟能把人带出来。”周生良想了想,“如果他没中毒,没被兽群撵着咬,没掉进陷阱里……如果他能活到最后的话……”

权夜查,“……”

怪不得你那些个徒弟做梦都想弄死你,该。

东郊别苑,晚膳之后一直在房间里调息的钟一山听到敲门声,正想开口时房门已经从外面被人推开。

是温去病。

没有偏见,便没有另眼相看。

是以钟一山在看到温去病的那刻,并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溢出来。

此刻走进房间,温去病二话不说,直接将背在背上的偌大包裹搁到桌面,随即打开。

钟一山已然下床走过去,看着眼前二十几个瓷瓶,惊讶不已。

“什么东西?”

“全都是解毒丹!”温去病随便拿出其中一个瓷瓶凑到钟一山身边,“瓶底有字,什么药解什么毒都写的很清楚。”

“这是……”

“这是本世子管伍庸要的,试练的时候你全都要带进去知道吗!”俊逸容颜肃冷如霜,潋滟明眸闪烁异彩,温去病从来没有这样严肃跟钟一山说过话。

是以看到温去病这个样子,钟一山颇为意外,也有被惊艳了一下下。

认真起来的人,最帅。

好像是这样……

莫名的,钟一山突然想到颜回。

也不知道那张金色面具下,当是一张如何惊艳的容颜。

又或者不如眼前这张脸惊艳,在他心里却是一样的与众不同。

“钟一山?”见钟一山走神儿,温去病嘟嘴,“你到底有没有听本世子跟你讲话?”

“我只是去参加试练赛,不是去试药,用得着带这么多解毒丸吗?”钟一山回神,不以为然。

关于这点,温去病表示自己最有发言权。

“整个太学院没有人比本世子更了解周生良,真的,他内心有多邪恶你们进去就知道了。”

为了让钟一山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温去病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很长很长的宣纸,“这是周生良在费适那儿拿走的全部毒药清单。”

钟一山粗略扫过之后,脸色就不好了。

“这是真的?”

“伍庸从费适那儿弄来的,你觉得伍庸会骗人吗?”温去病收好清单,“好在这些解药足够应付。”

钟一山深吸了一口气,“周生总教习不知道婴狐也要进去吗?”

说起婴狐,温去病忽然想到什么,“本世子是觉得,入山之后你应该重视一下那只傻狐貍的意见。”

某人愕。

这是钟一山第一次从温去病嘴里,听到他对婴狐有这样的认同。

所以连住几夜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到这种地步了?

“告诉你一件事,两个月前周生良把婴狐关在后山禁区修炼的时候,那货直接越过禁区跑到嘉陵山脉靠近武院那一段,从里面狂奔三天三夜之后,自己跑出来了。”

温去病言外之意,婴狐认路。

“怎么没听婴狐提过?”钟一山不解,一般来说婴狐对自己的优势从不隐藏。

嗯,劣势也从来没隐藏过。

严格说,婴狐是个没有秘密的少年。

钟一山如是想。

温去病呵呵了,婴狐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跑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衣服破破烂烂,该不该露的都露在外面,全身是血,这种没脸没皮的事你觉得他有可能说?”

要不是温去病跟周生良的交情,这事儿他也不知道。

温去病还清楚记得周生良当时仰天长叹的表情,也有可能是咬牙切齿。

咋没咬死他!

省心了啊……

钟一山,“……”

对于温去病能够主动了解这件事,并将解药带过来,钟一山隐隐的把功劳归在颜回头上。

伍庸能帮他,看的自然不是温去病的面子。

“你有心了。”但对温去病,钟一山却是感激,毕竟是个局外人。

就在钟一山想要送温去病出去的时候,某世子终于想起另外一件事。

纪白吟要见钟一山……

虽说武盟期间参赛新生不许互窜,不过自武盟以来,这种现象在五座别苑里真是非常普遍。

就如现在,看着温去病从两座别苑隔墙一道与狗洞也没什么区别的洞口钻过去,钟一山真的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待温去病从里面钻出来的一刻,钟一山已然落至眼前。

“你怎么过来的?”温去病懵了数息。

钟一山的解释是,在这个世上有一种神奇的武功,叫作轻功。

而他觉得温去病即便手无缚鸡之力,但平日里也能感觉到他应该会些轻功。

怎么就没用?

温去病后脑滴汗,给忘了……

一路跟随,当钟一山看到寝居里卧床不起,奄奄一息的纪白吟时震惊不已。

脑海里各种可能连翻闪过,朱裴麒先下手为强?

还是别国新生已经有动作了?

“睡多久了?”钟一山初入内室,声音很轻。

就在钟一山回头询问温去病的一刻,床榻上纪白吟幽幽开口,“一直都没睡。”

此刻站在床榻边缘,钟一山陡然转身看回纪白吟,又一番惊悚划过心田。

这下手得是多狠?

原本一双初见就觉得很特别的龙凤眼,现在也分不清是龙是凤,完全被青紫覆盖,肿的连条缝隙都看不真切!

温去病看在眼里,心里却觉得下手依旧不够狠。

回头儿还得补踢一脚。

断你根!

“几日不见,纪大人遭遇了什么?”钟一山颇为忧心问道。

遭遇了你家温去病!

纪白吟没说话,只朝钟一山身后某位世子瞪眼过去,咬碎刚牙。

所谓瞪眼跟咬碎刚牙只是纪白吟的一种情绪,刚牙掉了半口,根本咬不动。

至于瞪眼的动作,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有需要一山帮忙的?”钟一山本能以为纪白吟想要见自己,当是求助。

“没有。”别人虽然看不到他在看谁,他却能看到谁在看他。

钟一山身后,温去病只是动了动眉毛,纪白吟整个身子都跟着颤了颤。

“咳……”一直都对自己智商充满自信的纪白吟,第一次有了痛的领悟。

嘴不能太贱,人不能太尖。

“纪大人想说什么?”钟一山刻意朝前凑了凑,仔细聆听。

纪白吟闭眼,深呼吸,之后睁开眼。

整一套动作落在钟一山眼里,有等于无。

“韩有意与钟二公子结盟,不知钟二公子可愿意否?”纪白吟暂时摒弃与温去病的私怨,肃声开口。

作为韩臣,他的责任是尽自己所能,为韩|国带来更多利益跟实惠。

至于为什么没有等到武盟之后再议此事,一来纪白吟不想让钟一山觉得,是因为钟一山赢得武盟他才生出此念,意义不同。

二来他怕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

“求之不得。”即便已经从温去病口中得知纪白吟意向,然而这跟亲耳听到纪白吟说出来,意义也是不同。

“不瞒钟二公子,纪某之前与朱裴麒私下接触过,提出的条件是商路跟冷兵器的冶炼之法。”既是结盟,自然要有结盟的条件。

钟一山明白纪白吟之意,就这一瞬间,他想到了温去病。

想到温去病曾说过,终有一日,他要风光回韩。

“不管商路还是冶炼之法,一山都可以答应纪大人,只是有一个条件。”钟一山为人重义,对温去病亦是。

“钟二公子请讲。”纪白吟洗耳恭听。

“武盟之后纪大人便要回韩,一山实在没有足够的时间拿出足够的诚意,反倒是温世子会在很长一段时间留在大周,商路与冶炼之法,我会悉数交给温世子。”钟一山此举,是希望在韩|国眼里,温去病不再是无用之人。

房间里一片静寂,纪白吟心里不愿意,反复斗争。

钟一山身后,温去病瞬间动容。

这一刻他望向钟一山的目光,璀璨明亮,充满了欣赏跟赞叹。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不愧是穆挽风选中的人。

令温去病无比欣慰的是,在这条复仇道路上,钟一山从未被仇恨蒙蔽双眼跟心智,他所做的每一个选择,哪怕于复仇并不是最好,却是对人性最大的考验。

“一山相信,温世子会做的很好。”钟一山坚定道。

纪白吟还是不想点头,但他又看到温去病在看他了,“可以,武盟之后本官会拒绝朱裴麒一切好意。”

“不。”钟一山摇头,“一山希望纪大人可以答应朱裴麒。”

身后,温去病脑子转了转,顿时了然。

纪白吟亦是。

“你想让本官假意投诚?”纪白吟音调略有些拔高。

“正有此意。”既然纪白吟有条件,钟一山自然也要提出自己的条件。

他谈的是结盟,并非在乞求帮助,便也无须放低姿态。

纪白吟呵呵了。

“钟二公子就不怕纪某会中途倒戈?”纪白吟觉得钟一山太过托大,倘若他日保皇派出现颓势,他真的会毫不犹豫调头。

“我自信,朱裴麒永远都不会拿出比我更实在的诚意,且一山若连留住盟国的本事都没有,怨不得人。”

钟一山紧接着又道,“但若倒戈之事只是纪大人个人意愿,那就只能说,一山对于背叛毫无容忍,纪大人点头之前,请三思。”

感受到来自钟一山眼中决然,跟身上那份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威严,纪白吟心底的震撼要强于外在。

“我答应你,但也希望钟二公子能记住今日承诺,莫让盟国失望。”纪白吟郑重开口,看向钟一山时目光坚毅沉静,“纪某不算好人,但对韩|国至死不离。”

与韩|国盟约已成,钟一山悬在心里的石头也跟着落地。

后来温去病有问钟一山,同为结盟他怎么就没让吴永耽做这种诱敌深入的事儿呢?

钟一山的回答是,吴永耽是君子。

纪白吟,为奸人。

奸诈的好人。

唯这一类人才是朱裴麒的天敌……

武盟终于到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时刻。

同样是五辆玄铁马车,不同的是参赛位置。

最后一场试练没有设置观台,亦不会有任何武院教习深入后山,暗中保护一众参赛新生的安全。

三十五位新生分别由嘉陵山脉入山,时限为三日,出口为武院后山。

时限之内先出者为胜,都未出则代表全军覆没。

分数有相同者,加赛。

五辆马车辗转半日,终于到达周生良指定的入山位置。

随着三十五名新生接连下车,周生良站在最前面讲明比赛规则,权夜查则向五国各分发七枚白色烟筒,每位新生各一枚。

白色烟筒的作用为认输。

而试练唯一的规矩,就是在对方拉开烟筒那一刻开始,对手不许再进一步!

之后自会有人入山将认输的新生带回起点。

换句话说,哪怕没有对手,新生只要觉得自己承受不住便可拉开烟筒。

所以原则上说,这场试练并不会死人。

接下来,检查一众新生所带配备。

最先为韩,韩|国新生皆没问题,带的东西都在正常人接受范围之内。

然后为大周,因为是权夜查检查,也没问题。

楚、卫、燕也都过关。

依照周生良标准,只要不带活物,皆可。

检查完毕,三十五位新生由朝徽带进一段路,停下来时眼前赫然出现五条入山道。

抽签决定。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五国新生分别从自己所抽的入山道,正式入山。

试练赛,开始!

这是一场际遇跟挑战并存的试练,除了无数深坑,周生良也不是一点儿血都没出。

整座后山里共藏有三本惊世的武功秘籍跟三柄绝世好剑。

当然,以周生良的性子,这六样东西藏的那真的是……

总而言之一句话。

踏平艰险,自成大道!

随着三十五名新生皆入山道,试练赛正式拉开序幕。

此刻站在入山道,钟一山等七人擡眼望去,重重叠叠的山林根本望不到边际,近处一片矮林,远处峻崖峭壁,云遮雾涌。

阳光洒落,偶还会给人一种五光十色之感。

但凡有些常识的都知道,那所谓的五光十色是什么。

“怎么会有岔路?”自山道而入不过数里,便有三条窄小且崎岖的小路呈现在七人面前。

随着段定发问,钟一山等人皆驻足。

“走哪条?”沈蓝月蹙眉,狐疑开口。

钟一山想了片刻,看向婴狐,“你觉得呢?”

婴狐受宠若惊,“你问我?”

不止婴狐,段定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平日里他跟婴狐走的最近,婴狐是什么品种他最清楚啊!

见钟一山点头,婴狐毫不犹豫指向中间那条路。

“你确定?”钟一山其实对中间那条路无感,他倒偏向左侧那条,但因知道婴狐曾在这里面浪了三天三夜,他最终选择相信婴狐。

“就很有感觉的样子。”婴狐难得谦虚了一下。

只是他这么一说,钟一山就敲定了,“你在前面带路。”

婴狐顿时热血激荡,拖着无比‘沉重’的脚步,大步迈向中间那条崎岖山路。

时间过的很快,许是刚入山林的缘故,钟一山等人即便负重而行,亦没有太多乏累之感。

只是越深入这片矮林,钟一山越觉得内里并不简单。

除了遍布周围的矮树之外,这片山域还长了许许多多的枫藤,这些枫藤自树干往上缠绕,经年累月堆积生长,自然而然形成了一道道无形的屏障,将整片矮林切割出很多条不同的通道。

钟一山隐约觉得不对,但见婴狐却是大步流星便觉得是他自己想多了。

直到婴狐突然停下来。

就在钟一山欲开口时,视线之内赫然出现两个人!

紧接着顿星云,侯玦等人亦看到了那两个人的存在。

所有人目瞪口呆!

灵魂都他娘的快飞升了!

他们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周生良跟权夜查。

是的,他们在婴狐的带领下回到了起点!

面对眼前场景,周生良完全没有意外,“原以为你们会不一样,现在看你们一个样。”

权夜查随后接过去,“在你们之前,卫、燕、楚皆有回头,韩无。”

二人音落之后,闪离。

留下钟一山七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那个……让我再试一遍?”万年不见脸红的婴狐,无比羞涩转回头,看向钟一山。

钟一山还没开口,段定不干了!

“求别坑,好吧!”

沈蓝月也觉得不该让婴狐打头阵,“换个人!钟一山,我们信你!”

“我们不能再错,大伙体力消耗不起。”曾经对人有多刻薄的范涟漪,现在对人便有多宽容。

当然,是对值得宽容的人。

反倒是侯玦跟顿星云闭口不言。

“你们怎么看?”钟一山拍拍婴狐肩膀以示安慰,之后看向顿星云。

“的确需要谨慎。”顿星云亦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时,侯玦自怀里掏出一块八卦罗盘。

“我觉得这片矮林可能布了阵法,以八卦罗盘确定北坎之位,应该可以走出去。”侯玦一语,众人恍悟。

谁能想到,谁能想象得到周生良竟然在五个入口处摆阵!

他们甚至还没有真正走进后山!

此时此刻,七位新生心里皆浮现出两个相同的字,两个字之后的内容则各有不同。

操|蛋……

好在侯玦对这方面有些研究,是以七人第二次走进矮林,便由其领队。

相比第一次,再入矮林的七人除了体力不如刚开始轻快,心绪亦发生很大变化。

从一开始的踌躇满志,到现在谨小慎微。

看到队友这种微妙的变化时,钟一山似乎理解了周生良这样安排的用意。

五国新生皆在午时前出发,入山道不同,方位不同,是以相遇的时间自然不会很快。

只是终点相同,他们最终必然会聚在一起。

且说钟一山等人一路穿行,终于在天近暮色的时候,走出枫藤缠绕的矮林。

离开矮林,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山林。

前面是一片高耸笔直的松树,林间雾霭层层,雾很浓,呈淡黄色。

这种颜色,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先吃解毒丹!”婴狐二话没说,直接从怀里取出一个红色瓷瓶,将里面七枚红色药丸倒出来。

欲分发时却没人敢接,“干什么?一瓶十万两银子,不是你们我根本不会给!”

这就是红娘为什么上火的原因,一套配备下来差点儿没倾家荡产。

钟一山最先走过去,拿起一粒,紧接着顿星云,侯玦,范涟漪,沈蓝月亦过去

最后是段定。

“小心……”

就在钟一山刚吞下解毒丹的刹那,一阵急剧的破空声陡然传来。

伴着林中惊叫跟树枝断折的声音,一支羽箭带着凌厉寒意出现在七人视线之内。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

顷刻,箭雨漫天!

钟一山立时挥出拜月枪,七人皆有动作。

箭雨太过密集,钟一山,顿星云,侯玦跟婴狐很自然冲到最前面,尽可能替沈蓝月等人挡下大半射袭。

整整半盏茶的功夫,直到最后一支羽箭落地,钟一山方才收枪。

看着满地羽箭,钟一山神色肃穆,当即下令寻找触发羽箭的机关。

因为一个人的手法总不会变化太多,是以找到规律很重要。

七人四下寻找之后,终于看到一根浸成青绿色的蚕丝线断在旁边一片郁葱的灌木丛上,蚕丝线一端掉在地上,另一端延伸到远方。

“应该是我们中间有谁绊断这根蚕丝线所致。”

范涟漪刚要去捡丝线,却被距离她最近的沈蓝月一把拽过来,“小心有毒!”

下意识的动作让范涟漪微微一怔,面对沈蓝月本能表现出来的关心,她有些意外。

看出范涟漪眼中惊讶,沈蓝月松手,“我不想看到没有意义的牺牲。”

经年之后,当范涟漪于万军之中疯狂冲杀,满身是血却毅然决然的那一刻,早已被敌军淹没的沈蓝月反复怒吼的。

依旧是这一句话……

“小心!”就在沈蓝月后退之时,整个身体蓦然倾斜,范涟漪猛一步上前将她拽住。

几乎同时,侯玦举剑横斩!

就在沈蓝月身后,整一片地皮被剑气掀飞。

七人皆上前一步,后脑滴汗。

陷阱之内皆为倒插的尖刃,寒光闪闪……

看到陷阱一刻,七人心里哇凉哇凉。

这是谁刨了周生良他们家祖坟吗?

一步一个坑也不是这种挖法吧!

“也许我们抽到了五个入山道里最艰难的一个。”沈蓝月后脊发凉,噎喉时不禁开口。

不及众人应声,不远处传来‘咻’的一声响!

当一蓬白烟在空中绽出‘输’字的时候,众人默。

显然不是。

依方位判断,放出白烟的当是卫国新生。

钟一山默默在心里记下一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时间经不起耽搁,刚刚还大亮的天开始渐暗,钟一山与众人商议之后,决定穿过前面那片淡黄色雾霭,之后休息。

一来黑天视野模糊不易行进,二来他们也需要养足精神……

夜来,雾起。

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

雾很浓,掩盖了整个皇宫的奢华,亦掩盖了此间那些肮脏跟龌龊到无法言说的卑劣。

延禧殿内,甄太后独立在北墙悬着的那幅山水画前,沉默良久。

峰峦叠嶂的远山,碧水如镜的幽潭,细细品看,那潭水似荡起微波。

那潭叫龙潭,是自己与他初遇的地方。

想到自己当时正在潭中沐浴,甄太后不禁笑出声,“咳……”

有血溢出唇角,甄太后擡手抹去,记忆便也跟着戛然而止。

机关开启,画轴微卷,暗格呈现眼前。

内里,有一个黑金打造的方盒。

甄太后小心翼翼把方盒端出来,叩阖机关后托着方盒回到座位。

外面浓雾未散,甄太后有些忧虑的看向窗外。

今日是她孙儿入试练场头一日,也不知境况如何。

好在,她对自己孙儿有信心,亦对她孙儿身边的那些人,有信心。

听到脚步声时,甄太后收回视线。

紧接着孙嬷嬷出现,“太后,伍先生在外面。”

“请伍先生进来……”

同样的夜,天地商盟里,温去病也是久久不眠。他睡不着。

虽然他相信自家阿山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挂掉,可他不放心啊!

谁家崽儿谁不心疼!

可不管他怎么说,周生良那个老东西就是不让进。

他的武功,也就跟周生良打的平手。

“毕运,本世子好无聊。”温去病手搥桌案,托腮望月。

虚空,毕运没开口。

“毕运,你说钟一山他们现在走到哪儿了?”

依旧无人应答。

温去病怒了,“毕运你大胆了啊!本世子也很会滴蜡油的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门口处,颜慈抹汗,“盟主,毕运送信还没回来……不过他有传信,明日会与两位神医一起赶回皇城。”

温去病恍然,最近记性好像不是很好了。

但凡与钟一山无关的事都不怎么太记得呢……

“颜老,你如此鬼鬼祟祟不声不响站在那里,是在偷看什么?”温去病强装镇定,冷冷开口。

颜慈冤枉,门都快敲破了自家盟主没听到怪谁?

该怪谁!

试练每时每刻都在进行,所有之前遭遇的危险都让参赛新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不比擂台战只有明敌,他们身处的整个试练场分明就是炼狱。

各种明枪暗箭一起上,简直不要太酸爽。

自入山林到现在,唯一让钟一山等人欣慰的是,那片看起来就有问题的淡黄色浓雾,竟然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甚至可以完全忽略掉那些淡黄色浓雾,但松木密林的区域远比他们想象要广。

是以钟一山等人还没穿过密林,天已暗。

将近酉时,钟一山与众人商议就在密林里休息,且找了一处相对宽舒的地方。

钟一山行过军,即便休息亦要有人守夜。

鉴于之前带错路,婴狐自告奋勇,钟一山算了自己又选了顿星云,三人轮流。

钟一山与顿星云分守前三个时辰,婴狐负责最后两个时辰。

余下四人尽可能休息。

前三个时辰风平浪静,至少钟一山在与婴狐交接时一切正常。

然后。

是的,轮到婴狐的时候,感觉整个画风都变了。

阴风飕飕的密林里,松涛阵阵。

婴狐独自站在一株参天老松半腰处举目遥望,耳畔总似有杂音在响,却根本寻不到根源。

这时,一滴灰白色的水珠倏然坠落,刚巧落在婴狐挂在胸前的紫色水晶上。

水晶颜色渐暗,已无光泽。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直到水晶骤然变暗的一刻,婴狐终于感觉到不对。

之前紫光虽然微弱,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还是很明显的。

此刻紫光不见,婴狐本能低头!

巧就巧在,婴狐低头的一瞬间,又一滴水珠掉下来,落在晶石上。

有毒!

婴狐猛然擡头,正迎向一对碧绿碧绿的眼珠儿,吐着鲜红鲜红的信子,足有鸡蛋大小的一对碧绿眼珠儿啊!

“啊……啊啊啊啊啊……”

蛇!

铺天盖地的蛇,仿佛天降般突然将钟一山等人包围在中间。

幸而钟一山飞身跃过,免婴狐直接摔死!

落地之际,钟一山一把拽住打算夺命狂奔的某狐,余下之人皆醒。

好多蛇。

多到足以用铺天盖地形容。

要命的是红黄绿各种颜色都有,各种品种都有,总有一款适合婴狐。

“为何突然出现这么多蛇?”知道婴狐有啥毛病,顿星云等人顷刻分散过去把婴狐围在中间。

此刻的婴狐,浑身剧烈颤抖,双眼转成盘香。

“杀!”钟一山一声令下,祭出拜月枪。

枪身如电,于身前劈出道道沟壑,无数蛇身被斩断,漫天血溅!

亏得七人皆服解毒丹,蛇尸喷涌的毒液于他们并无实质性伤害,但也粘稠的让人恶心。

整整一柱香的时间,钟一山等人皆杀红了眼,蛇群却丝毫没有减少的意思,越聚越多,越发生猛。

“怎么会这样!”沈蓝月显出几分燥意,再这么无休止砍杀下去,待众人体力耗尽就只剩下跟蛇群同归于尽的份儿。

“往外冲!”钟一山心知不能坐以待毙,即刻下令。

这样的指令,实则是在无意中作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只要身处松林,蛇群便会无休无止。

因为一直萦绕在这片松林中久久不散的淡黄色烟雾虽然对人无害,却可吸引整个山林里的蛇前仆后继游过来。

且这种功效,只有夜间才奏效。

不得不说,周生良为了这场试练赛真的是煞费苦心……

松林远比钟一山他们想象要大。

蛇群狂涌的数量跟速度也远在他们意料之外。

只是斩蛇把包裹抢背在身上的过程,已经耗费六人过半体力,更何况他们还要守着一个废柴。

婴狐吓懵了,在圈儿里直往上窜,起初的尖叫声愈发沙哑,嗓子劈的不像样。

反观钟一山六人,手中器刃半刻不息,刀光剑影,血雾漫天!

阴风起,松涛发出阵阵呜咽,沙沙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令人毛骨悚然。

前世今生,钟一山自认见多识广,却也被眼前场景震慑的有些心憷。

真的,蛇的品种太多了。

有三角形脑袋,椭圆形脑袋的,脑袋上长满鳞片的,通体透红发光,发紫的,一道道白圈的,黑纹的……

这都能忍,最让人崩溃的是那一双双幽绿幽黄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和一条条数也数不清呲呲朝外吐的红信子!

画面太美,简直太美!

钟一山私以为婴狐能坚持到现在没晕过去,绝对是奇迹。

‘噗、噗、噗……’

六人拼命斩杀,艰难移步,蛇尸在身后堆积成一座座小山!

“婴狐你个傻缺憨货,叫什么叫!我们都他娘累死了你快上啊!”段定气极,空暇之际狠朝婴狐屁股上揣一脚。

“就是!平时哪儿哪儿都有你,关键时刻你倒是好好嘚瑟一回啊!”沈蓝月也是急性子,看到婴狐把力气全都用在尖叫上,恨的直咬牙。

范涟漪没说话,余下钟一山、顿星云跟侯玦倒十分宽容。

因为他们见过婴狐怕蛇的样子……

一柱香的时间,蛇群不减反增,而他们几乎能目视到刚刚休息的地方。

走的,并不远。

“小心……”

黑色腹蛇从天而降,范涟漪避闪不开之际,钟一山瞬即从袖内祭出飞剑。

咻—

黑色腹蛇顷刻断成两截,蛇血自七人头顶漫天洒落。

这一刻,就这一刻!

只剩下前半截的黑色腹蛇蛇头好死不死,正掉在婴狐头顶!

打从开始就没停止过尖叫的婴狐,突然噤声。

一双眼正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迅速瞠大,一道道血丝飙起。

婴狐红眼了,胸口剧烈起伏,嘴里不断发出哧哧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一股强大气流自圈内迸起,钟一山等人还没来得及回头,便有海啸般的气浪急涌出来!

感知之内,六人快速俯身。

面前蛇群被那股强横气浪逼退数丈!

六人回望,皆震。

只见婴狐正手握蛇头在头顶疯狂旋转,速度之快那半截蛇身几乎被抡起来的劲风刮裂皮肉。

“啊……”

随着蛇身飞起,婴狐当即拔出狼唳剑。

狼唳剑流光闪烁,一道道肉眼可以看到的剑气犹如银色光盘直切向外围蛇群!

噗噗噗噗……

无数蛇身断成两截,整个蛇群都有朝外翻飞的节奏。

哎我|操!

段定跟沈蓝月等人震撼之际,钟一山疾声下令,“快撤!”

相比钟一山六人循序渐进的打法,婴狐一开始就拼尽内力。

他真不确定婴狐能坚持多久!

“我要你们欺负我!要你们欺负我!来啊……”

婴狐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掩护余下六人离开,他根本就没有意识,脑子里一片空白。

众人边撤边无语,看到婴狐这样,各自心里皆有领悟。

以后哪怕吃点儿亏,也别把婴狐逼的太紧。

容易被分尸……

巨大光盘笼罩下,钟一山等人急速朝前行进,光影所到之处,蛇群朝外崩散!

“本大爷毒死你们!看我不毒死你们!”理智只剩一念,婴狐边甩狼唳剑边将之前红娘给他准备的那瓶硫磺粉狂洒出去。

剑气带起硫磺,蛇群再次遭受重创!

两个时辰的对抗,婴狐独自支撑起后半场。

天渐亮,松林亦到了尽头。

蛇群渐渐消散,婴狐却半点颓势未显。

还他娘没打过瘾似的往回冲!

松林之外,钟一山一把拉住想要跑回去的婴狐,说了句能让婴狐接受的话,“穷寇莫追!”

“都害怕本大爷了是吧?以后看到本大爷都绕着走!不然见一次杀一次!杀光你们!”直到确定周遭再无蛇群,婴狐才舍得收剑,顷刻跌坐到地上。

没力气了。

“一柱香之后,我们出发。”钟一山终是松了口气。

七人围坐,休养生息。

“也不知道其他新生遭遇了什么。”顿星云轻叹一声。

一夜蛇斗,众人心里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对那位周生总教习也是越发惦记上了。

忽然,西南方向有白烟腾起。

“应该是韩|国。”侯玦记得言奚升他们走的是那条路。

紧接着,东南方向亦有白烟冲天绽放。

“是燕国。”钟一山肃声道。

范涟漪嚼了口干粮,看向钟一山,“好在我们不需要都出去,只要能把你送到出口,就算赢。”

若是战场,钟一山定不会抛下任何一个与他一起拼死血战的士卒。

但此刻,他没有说出不抛弃的话,“不管是谁,有机会第一个出去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

众人默。

的确,这场试练比的不是人数,而是第一。

试练场,西南方向。

与野狼斗战整个后半夜的言奚升带着六位韩|国新生才从密林里出来,立时遭到以郑默为首的楚国新生突袭。

一位韩|国新生被夺去烟筒,拉断。

“你怎么会在这里?”

暴戾一战之后,言奚升立于五位韩|国新生面前,冷厉看向郑默。

郑默冷笑,“很难猜?”

“擂台战楚国无一所获,除了实力不济另让卫国一场,卫、楚结盟必是助卫夺胜,按道理你当拦大周,出现在这里则说明你念的是你我旧仇。”

言奚升目色依旧平静,望向郑默时闪过几分寒凉。

看着一死一残的韩|国新生,郑默收起败王剑,“旧仇固然有,韩与周结盟也是事实,我来拦你,也并非全无用处。”

“那也要看你能不能拦得住。”言奚升冷声开口,重新举起灰色大剑。

“言奚升,你若识相就退到一边,他朝回楚我倒可以向上面替你美言,倘若不识相,你且想想自己回楚之后还能不能保得住先锋的位子,亦或能不能保住命!”郑默厉声威胁。

“动手,还是滚?”言奚升不为所动,灰色大剑因为灌注内力发出阵阵蜂鸣。

郑默犹豫。

刚刚结束的那场偷袭远在他意料之外,他一直以为韩|国新生里除了言奚升,其余都是喂草料的。

现在看,那些韩|国新生根本就是在隐藏实力,否则绝对不是这个结果。

“走!”郑默忍住一时冲动,转身带蔺广等人离开。

他要把实力留在,接下来……

待郑默等人淡出视线,韩|国新生梅裕走到言奚升身边,“多谢。”

“不必,我很清楚自己的立场。”言奚升并不觉得梅裕有道谢的必要。

因为感激,梅裕向言奚升说明他们此行并非看重武盟结果,“太过深奥的道理我不会讲,只能说,我们更在乎如何让大周胜出。”

没裕不想让言奚升误会这场试练中只有他一个人在努力,所有韩|国新生都在努力,只是方向不同。

这也印证了郑默的猜测,周、韩的确结盟。

言奚升沉默片刻,收剑道,“出发。”

梅裕不知道言奚升的想法,但至少,他做到了坦诚相对……

一柱香之后,钟一山等人再次踏上征程。

无论前方险阻,七人踌躇满志。

离开松树密林,又绕了一段怪石嶙峋的荒芜地界,前方隐约可见又一片浓绿植被覆盖下的山林。

与之前松林不同,这片密林山势起伏,植被多为白杨,树冠宽阔,高大挺拔,其间又有许多矮树跟野草闲花点缀,看起来一片生机盎然。

最主要的是,这片山林内没有任何异样颜色飘浮,看起来就很安全的样子。

一路处于戒备状态的七人在入山林一刻,听到了山涧泉水的声音。

不远处,有一清泉。

“这水能喝吗?”之前与蛇斗时,段定丢了水囊。

婴狐不语,直接拽下脖颈上的紫色水晶,朝水里那么一荡,“能喝!”

紫色水晶并没有变幻颜色。

段定没太敢相信婴狐,扭头看向钟一山,“不要喝。”

钟一山给出的理由是,整条溪水望过去太过平静,澄澈见底,根本不见鱼虾。

严格说,他并没有在这条溪水里看到任何活着的东西。

似乎只有一些水草。

“婴……婴狐!你的晶石!”

就在这时,距离婴狐最近的沈蓝月突然尖叫,众人视线皆看向被婴狐提在手里正准备往脖上挂的晶石。

半个鸡蛋大小的晶石突然出现数十道淡绿色裂缝,而且越来越深。

顿星云猛然擡手磕在婴狐腕处!

晶石落地刹那,碎成晶状粉末。

视线之内,那些粉末上似乎有十几条游动的食指长短般淡绿色长线。

不是线!

是看起来很像水草的线虫!

钟一山等人不用想也知道这些线虫的危险,晶石那可是比骨头硬出多少倍的存在。

如果刚才段定喝了溪水,下场会怎样?

七人默,心里又将周生良狠狠问候一遍。

他竟然如此不顾自己人死活!

其实不然,这些线虫遇硬则硬,遇软则柔,喝到肚子里并不会致命,但也会对人造成不小损伤,至少不可能再继续走下去。

而此时,晶粉上线虫已死。

它们离不得水。

众人一阵沉默之后,侯玦突然发现溪水里闪过一道亮光!

“什么东西?”侯玦上前一步,仔细辨认。

钟一山等人随即过去,果不其然,溪水深处有一个淡绿色方盒,方盒中间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珍珠嵌在上面。

如果不是阳光刚好在辰时三刻的位置,如果不是权夜查坚持让周生良把珍珠嵌在上面,如果不是被侯玦刚好看到珍珠一瞬间闪出的光芒,这个方盒真的是,死都不会有人发现。

方盒内不是他物,正是周生良所藏惊世秘籍之一。

为防止两人同时出山,周生良定下规矩,同时出山者手中有秘籍或佩剑者,胜出。

五条入山道,六件宝物,自然是手中多件宝物者胜出。

“很有可能是周生总教习说的秘籍。”顿星云镇定开口。

那么问题来了,捞还是不捞!

“不捞!”婴狐把头摇成拨浪鼓。

因为线虫,之前看着还挺有美感的山涧溪水,顿时让人毛骨悚然。

“太恶心……”沈蓝月看着溪水里密密麻麻聚在一起像水草的线虫,全身鸡皮疙瘩就跟挣命似的噼里啪啦掉满地。

范涟漪沉默许久,“如果关乎成败,我倒觉得应该想办法拿出来。”

“可咱们这里谁的手能硬过晶石?”段定不以为然,“其实咱们不取没关系,等遇上别人,抢他们的就是了!”

婴狐深以为然,“是个好主意!”

“倘若合我、星云、侯玦跟婴狐之力,应该可以令上游溪水静止一段时间,待残留在沙石跟方盒上的线虫缺水而死,自然可以拿到方

盒。”

钟一山不想在输赢上赌万一,便只能在这里赌一次万一。

万一没能让溪水静止,那么下去取的那个人下场会很惨。

所以他也只是提出一种可能。

“我愿意试。”范涟漪毅然决然。

“不行!”段定立时上前,“如果他们失败,你的下场不会比那块晶石更好!”

“就是,别冒险!”沈蓝月亦不主张一试。

范涟漪不为所动,“钟一山,你有几成把握?”

钟一山没有立时回答,看向顿星云又看向侯玦,见二人点头后深吸口气,“七成。”

之前他听温去病说过,曾亲眼看到周生良内力浑厚,可令河水倒流。

“我准备好了。”范涟漪说话时卸下身上装备,将赤锁刀搁到地上,之后毅然决然走到河边。

在她看来,超过五成便值得试。

段定见此,把心一横,“我来!”

除去钟一山四人就剩他一个男人,赶着赴死这种事儿只要有男人在怎么也轮不到女人!

“我武功不及你,但轻功比你高。”范涟漪看向与段定一起走过来的沈蓝月,“咱们三个,我最合适。”

段定再欲争辩时,钟一山开口,“你信得过我?”

范涟漪点头,“信得过!”

“好。”钟一山重重颌首,之后朝顿星云等人使了眼色,又让段定在范涟漪腰上系紧绳索,另一端由沈蓝月跟段定同时握在手里。

若有万一他会在危险之前下令,届时段定与沈蓝月同时发力加上范涟漪本身轻功,应该无虞。

一切准备就绪,钟一山与婴狐飞身跃起至对岸,顿星云跟侯玦已然拔剑!

剑起!

同一时间,四道强横剑气带着无比暴戾的气息狂啸斩向河面,溅起惊人水浪!

河面骤然分离,自上游不断涌落的河水好似被一股几欲化形的白色气墙阻挡,水花急剧上涌,一片片仿若鱼鳞的细小浪花,愈渐高涨!

下游,水尽!

淡绿色方盒顷刻露出水面。

时间突然变得漫长,每一息都似煎熬。

范涟漪紧紧盯住河面,只待那些游移在砂石上的淡绿色线虫萎死,便是她动作之时。

源源不断的真气持续灌注,三剑一枪筑起的气墙随河水涨涌的速度不断高涨。

万千水浪冲天而起,犹如一面巨大平镜立于河面。

竖起的镜面波纹荡漾,气墙愈薄!

“就快了,坚持住!”段定看到砂石上线虫已渐萎死之态,高声厉喝。

钟一山四人再度蓄势,额角皆沁出细密汗珠儿,纯粹内力对抗,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侯玦跟婴狐皆有后退!

肉眼之内,一条线虫静止不动的瞬间,范涟漪猛然点足跃向河中方盒。

指尖触及淡绿色方盒的刹那,气墙某处突然决口!

“快撤!”钟一山脸色煞白,拜月枪骤然改变枪路,顿星云等立时心领神会,他们虽无法堵住缺口,却能控制河水不朝范涟漪方向倾泻!

“拽……”

拿到方盒一刻,范涟漪大喝一声,身体急速退离水面!

沈蓝月跟段定只怕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范涟漪身前,河水倾泻急涌,不断拍起的水浪只差一点就要溅到身上。

剑气骤起,于她身前筑起绝密屏障,一道又一道!

四道带着璀璨颜色的剑气如此连绵不断,直至范涟漪稳稳落地。

险象,环生!

“你有没有怎样?”

段定抛下绳索跑过来,伸手之际范涟漪猛然后退,“先别碰我!”

众人了然,范涟漪是怕自己身上带有线虫。

这样的范涟漪,让人感动。

片刻之后,范涟漪狠舒口气将方盒搁在地面,擡头时眼眶微红,“还好有你们,让我有机会走下去。”

她也害怕,如何不怕。

“因为有你,我们多了取胜的机会。”钟一山向前数步,擡手握住范涟漪臂膀,“生死之交,不外如是。”

“生死之交。”范涟漪狠狠点头。

这会儿,刚把气儿喘匀的婴狐直接过来,朝着方盒狠踹两脚,“该死的周生良,踹死你踹死你,累死你狐大爷了!”

‘咔嚓……’

巨大声响如晴天霹雳,如白日惊雷。

婴狐顿时懵逼。

就他娘几句负气的话,老天爷这是要来收他了咩?

“声音好像是从前面传来的。”侯玦指向河对面那片密林。

钟一山点头,“应该是别国新生遭遇了什么。”

“我们要不要绕路?”沈蓝月狐疑问道。

钟一山看向顿星云等人,似有征求之意。

“危险挑战与机遇并存,星云以为当去。”顿星云音落之际,侯玦亦同意继续前行而非绕路。

婴狐没别的,拼死捞上来的破盒子,你们真的没兴趣知道里面装的什么玩意?

待方盒被打开,里面的确是一本秘籍。

折腰剑谱。

此剑谱纵不比红尘,却也是难得之物。

众人商议后决定由钟一山保管,因为在他们心里,钟一山是最有可能胜出的人选。

而他们,甘愿为钟一山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