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溪涧,众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轰的一声暴响。
密林之内,项烨举刀横挡之际手腕跟身体猛然一颤,身体顷刻倒驰,双脚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沟。
‘噗……’
项烨止步之时,一口血箭自喉间狂涌。
“师兄!”云霓裳虚晃水云剑,飞身过来扶稳项烨。
“你们带霓裳先走!”项烨心知不妙,便打算将自己交代在这儿。
对面,武超倒也没咄咄逼人,“只要项烨留下,你们都可以走。”
在武超看来,燕国无项烨便再也没有威胁。
更何况燕与卫皆剩六人,真打起来卫定有损伤,他必须保存实力。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云霓裳举剑指向武超,“若不是师兄刚刚吸入瘴气,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武超冷嗤,“那是他自己活该!”
“混账!”云霓裳怒极挥剑,项烨惊惧之余想要拉回云霓裳却迟了一步。
轻薄剑身带起无比纯净且浑厚的剑意淋漓尽致挥洒出去,直逼武超。
武超嗤之以鼻,手中鸳鸯钺狠磕一声,高高跃起。
云水剑破空之际,无数细碎浪花自剑尖泛起,随劲风急速绕转陡然汇成巨大的白色漩涡。
武超从未将女人放在眼里,便也没把眼前这个娇滴滴的燕国郡主放在眼里。
鸳鸯钺直冲白色漩涡。
强大横力激崩漩涡的瞬间,无数细碎浪花顷刻飞散,化作阴雨绵绵,满目湿意!
‘咻……’
就在鸳鸯钺挟击住云水剑剑身的刹那,云霓裳倏然抽出剑中剑,猛向上挑!
寒意骤袭,武超不及回击,仓皇避闪刹那锋利剑气划过左臂。
衣破,血涌!
云水剑,乃子母剑。
武超吃痛落地,黑目阴暗,寒煞之意顷刻暴涨。
“找死……”
灌注七成内力的鸳鸯钺发出阵阵轰鸣,武超眼底闪过一抹狠辣,陡然抛出鸳鸯钺!
一种难以言喻的可怕力量直逼云霓裳。
鸳鸯钺速度惊人,哪怕只是数丈之外,项烨却根本来不及施救。
刺耳声破空而至,云霓裳急退之际水云剑不断翻出无数细小浪花。
然尔,并无用!
鸳鸯钺劈斩速度远超云霓裳。
杀意直面而击瞬间,云霓裳忽觉腰间一暖!
当的一声暴响!
斩霄剑身与鸳鸯钺碰撞刹那,火花飞溅,如无数萤火虫般流溢迸起。
几乎同时,侯玦将云霓裳置于身后,奋力直冲。
钟一山等人先后赶到。
鸳鸯钺遇阻回旋,武超飞身握住鸳鸯钺,退了数步未再出招。
侯玦手持斩霄剑,傲然直立。
“没想到你们会出现在这里。”武超冷视钟一山等人,“只是现在,我不太明白你们的意思。”
此刻,顿星云已然扶起项烨,更将自钟一山手里接过来的解毒丹喂到他嘴里。
云霓裳则站在侯玦身后,满目震惊又满目惊喜。
“你傻了吧!这叫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钟一山没开口,倒是婴狐直接奔过去,呛回声。
钟一山没开口,是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说路见不平显然不合时宜,这里是试练场,所遇皆为敌,除非结盟。
而他又不确定,项烨是否有此意愿。
“玦哥哥救了我,周、燕正式结盟!”项烨纠结之际,云霓裳大步走到侯玦身边,美颈微擡,字字铿锵。
武超微震。
“霓裳!”项烨喝住云霓裳,之后推开顿星云。
“师兄……”云霓裳见其走过来,声音渐小。
项烨行至近前,直接将云霓裳拉到自己旁边,擡头看向武超,“不管周、燕结盟与否,卫应该走不出这片密林。”
一语闭,燕国余下新生皆围过去。
钟一山几乎同时给段定等人使了眼色。
局势骤变,武超腹背受敌。
“你们这样,会不会太过分?”武超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六对十三根本没有胜算。
钟一山举步过去,“推己及人,你若有这样的机会,也不会放过我们,不是吗?”
武超并未反驳,的确。
“那还等什么!来吧,大战三百回合!”就在婴狐拔剑之际,熟悉的沙沙声惊了众人。
是蛇!
确切说是郑默的巨蟒。
然后婴狐就原地爆炸了!
就在钟一山为婴狐即将有的举动表示深深担忧时,婴狐却意外朝反方向冲杀过去。
钟一山以为的正确方向是逃跑的方向,反方向则是巨蟒所在。
狼唳剑冲天而起,带起凌厉无比的斩杀!
如果不是郑默顷刻举起败王剑回击。
他的巨蟒必受重创。
婴狐的改变令所有人震惊。
钟一山也是在这一刻才真正相信。
婴狐,不怕蛇!不怕蛇!不怕蛇!
重要事情,震惊三遍。
非但不怕还异常仇视,简直水火不容的节奏。
“婴狐,你干什么!”郑默收剑挡在巨蟒前,怒斥。
婴狐呵呵了。
“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吗?干什么看不出来啊?它当初怎么吓唬本大爷的,嗯?”婴狐提剑再冲,郑默极度无语。
他之所以把巨蟒叫进来,为的就是震慑婴狐。
才短短两日不见,婴狐到底经历了什么!
‘啾……’
半空中,一黑影俯冲直下!
是小叉叉……
没等郑默反应,小叉叉已然在巨蟒头顶狠刨两下,见血方才回旋落在婴狐肩头。
一对绿豆眼直盯着婴狐,卖了数次萌。
卖萌可耻,但婴狐喜欢!
有了小叉叉的婴狐简直如虎添翼,顿时生出一种天下无蛇的寂寞感。
是的,有即死。
“钟一山,你这是要打的意思吗!”郑默见巨蟒受伤,恨声低吼。
他当然恨,原本巨蟒就是给婴狐准备的。
现在看,还真他娘是给婴狐准备的……
若是刚刚那种局面,钟一山不会考虑。
但此刻,他犹豫。
试练才走半程,这个时候即便胜出亦会遭受重创。
那么余下实力到底能不能支撑他们走出试练场,犹未可知。
在与顿星云确定过眼神之后,钟一山再进一步,看向项烨,“项兄说如何,我们便如何。”
现在不打,最后一日也难免群殴。
此时此刻,钟一山选择尊重项烨的意见,便是希望最后一刻能得燕国相助。
项烨沉默片刻,向前一步,“武超你记着,再见之时我定叫你为今日的行为,付出代价!”
武超冷哼,之后收起鸳鸯钺,转身走出密林。
卫国新生皆撤,郑默清眸落向项烨,“你也会为今日之选择,付出代价。”
“让我付出代价的人,也必然会付出等同代价。”项烨气势不减,眉目凛然。
郑默转眸扫过钟一山等人,挥手示意一众楚国新生撤离。
直至郑默离开,项烨方才回身面向钟一山,“今日欠诸位的这份人情,武盟结束之前,必还。”
未及钟一山开口,项烨已然拉着云霓裳背身而去。
“师兄……”
云霓裳想要挣开,奈何项烨拉的太紧。
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密林里就只剩下钟一山等人。
“咱们才刚刚救了他,他这是甩脸给谁看呢!”沈蓝月特别不喜欢项烨那张冰山脸,就跟谁欠他八百万似的。
她虽不知,钟一山却是知道。
云霓裳是好,可对于无缘之人而言。
再好,也不能成为我喜欢你的理由。
三国新生皆已离开密林,钟一山与众人商议之后决定依照入山时抽定的方向,继续行进……
皇宫,御医院。
午时过后,游傅跟伍庸百无聊赖坐在药室里,闲的身上已经开始长草了。
自打狂寡出现,他们便再未研究周皇身上所中之毒。
下毒的人就在隔壁,研究他不就得了。
可问题就在于,合他们二人之力,或许连研究狂寡一根头发丝的资格都没有。
伍庸记得曾有人用变态来称呼他的医术,那么狂寡就是变态中的鼻祖。
在他们看来,即便天歌跟幻音来,也不过是求得一线生机。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线生机就这么毫无预兆出现在了御医院。
说起来,伍庸跟游傅还是第一次见到天歌跟幻音真人。
虽并称江湖四医,可因为正邪不两立,他们在过往的岁月里完全没有交集。
药室外,天歌跟幻音并排而立,却自成风景。
左侧黑发如墨白衣胜雪的为天歌。
天歌的长相一看就是那种仙姿绝色的美男,五官精致,淡淡的眉峰,长长的睫毛配合着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简直不要太招人喜欢。
尤其是他白腻如玉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透出一丝光华。
明眸流转,下巴尖尖,还有他放荡不羁的脾性,每一样拎出来都足够江湖上那些女侠师太们尖叫半天。
游傅跟伍庸嫉妒。
右侧一袭黑袍者为幻音。
幻音也是丰姿奇秀,神韵超然,英俊无匹的五官好似雕出来的一般,毫无瑕疵可言。
棱角分明的线条,锐利深邃的目光,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如果说天歌给人的感觉是属于特别亲近的那类,那幻音从里到外表现出来的气质则是超凡孤傲,淡漠如水。
额头上仿佛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闪闪发亮。
伍庸跟游傅呵呵了,都他娘要死的人了玩什么高冷!
且说伍庸和游傅打量天歌跟幻音的时候,人家也在打量他们。
天歌最先开口,视线落在游傅身上,眉宇成川,“长的不好看,头发还白了……”
幻音对伍庸的评价则更为中肯,“身残,志坚。”
伍庸跟游傅对视数息。
卧槽!
拼了!
就在伍庸跟游傅冲出房门一刻,戛然而止。
狂寡出来晒太阳了。
一身玄衣的狂寡只是走出来的动作,便让隔壁四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很难形容那是怎样一种感受,老鼠见了猫?
不准确,因为不是同一物种。
而狂寡就是能让四医有种明明都是人,我看你却像妖精的即视感。
狂寡无视四医,懒散坐在厢房外面的摇椅上,微微阖目。
让周皇无比正常的死去,便是报了颍川王当年救命之恩。
之后,两不相欠。
而欠他的那些人也是时候还命了,至于甄太后跟钟一山,姑且留到最后。
四医完全不知道狂寡在想什么,各自抖了抖身子走进药室,把门一关在内里插了三道门闩……
武院后山,绿沉小筑。
温去病死皮赖脸求了周生良整个上午,百般顺毛,也没得老东西点点头。
要说某世子想做成什么事儿,那耐性也是首屈一指的。
午膳之后,温去病准时过来报到。
“我想过,若是冒充武院教习进去带弃赛新生出来,你觉得是否可行?”
见周生良不说话,温去病又道,“我可以蒙面……套头的那种,连根头发丝都不会让人看到。”
“……我绝对不会跟钟一山说话,就想看他一眼。”温去病锲而不舍。
小筑里寂静了一段时间。
温去病终于耗尽耐心,“我跟你说话呢,你能不能屈尊看看我!”
周生良的视线,终于从矮桌摆着的三个空剑盒跟三本秘籍盒移开,擡头看向温去病时长叹口气。
“老夫有预感,我的宝贝可能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我可以进去帮你去看看!”温去病见缝插针道。
周生良望了温去病半晌,“死了这条心。”
“为什么?”温去病表示我好话说了一箩筐,你叫我死心?
“你如果进去,老夫就真的一件宝贝也剩不下了。”温去病有多了解周生良,周生良就有多了解温去病。
像这种不捡就算丢的主儿,进去还能有啥好事儿!
“是不是我怎么说,你都不会让我进去?”温去病冷下脸,不再陪笑。
周生良点头,他是绝对不会给温去病荼毒自己宝贝的机会,那跟要他血命有什么区别。
“好……好好好!你就等着你那些个宝贝全都叫他们收走吧,一件都不给你留!”温去病愤起,恨恨道。
“你就算进去,钟一山该死还是死!”周生良最在乎的就是他那些个宝贝,温去病戳到他逆鳞了。
温去病的逆鳞也同时被周生良戳到。
原本想走的某世子立时转回身,朝着周生良桀桀怪笑,“这点你大可放心,你死了我家阿山都不会死!你个老不死的怪物!”
周生良一直微眯着的眼睛瞬间瞠大,“你个没大没小的鼈孙,你骂我?”
“骂的就是你!”温去病一拍桌案,“本世子今日非进不可,管你让不让!”
温去病是真的想进去,他是真担心钟一山!
周生良也笑了,挥手间小筑房门倏然紧闭,“那来吧,打死老夫你随便进!”
然后……
武院后山局部发生地动这种事,牵动了很多人的心。
要知道,现在于后山试练的都是各国最拔尖的新生力量,若死于地动,情何以堪?
玄武街深巷,一间极不起眼的酒肆。
钟宏急匆赶到时,顿无羡正在小酌。
精致的白玉酒壶里,装的是整个酒肆最烈的纯酿。
钟宏不懂酒,却也能嗅出酒的纯度并不低。
“顿大人叫本官过来,可有要事?”钟宏顾不得酒,急声问道。
顿无羡搁下酒杯,“太子殿下的意思,此届武盟不再动用任何手段。”
彼时朱裴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顿无羡以为自己听错了!
钟宏眼中渐暗,“这会儿那些新生都在后山试练,就算想动也动不了……我想问问顿大人,太子对下毒一案……”
“下毒之事由陶戊戌全权负责,又有甄太后监察,太子殿下也不好出面。”
自武盟伊始,顿无羡便一直期盼朱裴麒能下令动手。
他也一直在等那个所谓神秘人的毒药。
就在试练赛的前一日,他再去请示的时候,朱裴麒便有了这样的决定。
理由是,朱裴麒想要印证钟一山的实力。
多好笑多无稽的理由?
然而还有更好笑的!
朱裴麒竟然怕钟一山他朝若知武盟赢的不光彩,会失去信心!
那一刻,顿无羡知道,朱裴麒彻底中了钟一山的毒。
他巴不得钟一山早点儿死!
“这可如何是好,我倒去找过陶戊戌,他连面都不见。”钟宏一时着急,狠捶两下桌案,“知夏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提起钟知夏,顿无羡忽然想到那日钟一山擂台喷血的画面。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若毒真是钟知夏下的,手段倒也不俗。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就不该送什么信过去,无端给了范涟漪可乘之机。”钟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忙纠正。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顿无羡便也不说破,“陶戊戌或许不给你面子,连镇北侯的面子也不给了?此案落在范涟漪身上最好,若范涟漪侥幸……”
钟宏明白,若范涟漪侥幸,那这案子就一定要落在自己母亲身上。
想那钟勉不管自己侄女,连自己亲娘也不打算管吗。
钟宏离开,顿无羡在酒肆里独坐很久。
如无意外,武盟之后钟一山跟顿星云都会入朝。
那便,朝上见……
试练场内,钟一山等人离开密林之后朝东南方向行进。
鹰目视远,因为小叉叉的缘故,他们倒也多了一层防备。
随着坡势越来越陡,越往前走出现在他们周围的植被越不一样。
直到上了一个坡顶,众人止步。
极目远眺,一片沼泽地!
深深浅浅的洼处浸着腐臭的积水,露在表皮的地面泥泞难行且周围布满疯长的野草,阻挡视线。
沼泽地上方肉眼可见,飘浮着一层水气。
水气在阳光的折射下时尔闪出五颜六色的光辉。
整片沼泽地被七彩光芒衬托,竟有几分唯美之意……
纵有几分美意,钟一山等人却无心情观赏。
就之前遭遇来看,越是美的地方就越危险,越安静就越诡异。夕阳渐落,天边的火烧云红彤一片。
“我们必须赶在太阳落山前穿过这片沼泽地。”钟一山肃声开口。
对于钟一山的提议,众人皆赞同。
任何无意义的停留,都会让他们比别国新生落后。
试练到了这个时候,拼的除了本事跟运气,还有时间。
此时此刻,当钟一山等人准备踏进沼泽地的刹那,忽然发现疯长的杂草
“之前没有……”婴狐下意识动了动唇。
钟一山听到了,“那之前有什么?”
婴狐被问的一愣,正犹豫要不要说的时候,分明看到余下五人视线皆看过来,“我……我不知道,我又没来过!”
“那你觉得呢?凭直觉。”钟一山很想从婴狐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哪怕只是一点点,结果或许就会有很大不同。
婴狐翻翻眼珠儿,“流沙……漩涡……我也说不好。”
听到流沙的时候,钟一山就放弃了。
沼泽地里不可能出现流沙,这是常识。
即便眼前纵向延伸的青石砖板,有人为搬进去的痕迹,钟一山还是决定踩上去。
以他为首,然后是顿星云、范涟漪、段定、侯玦、沈蓝月跟婴狐。
顺序是钟一山排的,如此方便照顾。
踏上青石砖板一刻,钟一山明显感觉到虚浮,青石砖板随之下沉会有淤泥漫过,稍有不慎就会滑下去,“大家小心!”
随着钟一山步步前行,七人尽入沼泽。
越深入,越凶险。
除了夹杂着恶臭瘴气的湿意,还有越来越高的杂草跟藤蔓遮挡视线。
因为服过解药,钟一山等人并未受瘴气影响,只是突然出现在视线之内的毒蜘蛛,毒蛇跟毒蝎会让他们觉得一瞬间汗毛都跟着飞起来。
三柱香的时间,一切如常。
“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是这个意思不?”段定稍稍松懈,毕竟已经走过大半沼泽都安然无恙。
就在范涟漪想要开口提醒段定万勿掉以轻心之际,意外突然发生。
段定旁边,一个只是深一些且不时冒出气泡,看起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深沼突然涌出一股巨大吸力!
青石砖板湿滑加上段定一时不防,整个人活生生被那股吸力拽走。
“小心……”
范涟漪跟侯玦几乎同时拉住段定胳膊,也几乎同时被拽下去!
阴煞寒意骤然上涌,原本静止的沼池开始强烈波动,瞬间滚起漩涡。
急剧旋转的涡轮
深幽无际,混沌恐怖的让人望而生畏!
吸力愈强,犹如飓风!
只是一念,周遭浅草便毫无挣扎被卷进黑洞。
段定胸口以下位置衣服尽被绞碎,身上已现细微血痕,面容早已扭曲。
“用力……”
范涟漪跟侯玦已然掉下青石砖板,衣服跟头发被飓风刮的往前直飞!
二人身后,顿星云跟钟一山、沈蓝月、婴狐分别用力倒拉!
然而在强大如飓风般的吸力面前,七人显得太过渺小,就像风中落叶,经不起任何激荡起伏。
“放开我!”段定眼中惊惧化作决然,身处漩涡中心,他最清楚再坚持下去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七个人一起死。
“段定你干什么……”
意识到段定想要摆脱自己的刹那,范涟漪心脏陡停,紧接着是急剧的愤怒跟恼恨,“你敢松手我跟你绝交……”
“段定!”侯玦亦感觉到段定用意,眸色骤暗。
“别管我!活着走出去!”既然知道结果,段定不再犹豫,干脆拼了最后一点力气狠狠甩开范涟漪跟侯玦。
顷刻,段定的身体便如一叶浮萍,被那股强大吸力猛然拽进黑洞。
“段定……”
范涟漪毫不犹豫想要冲进漩涡的刹那,却被顿星云狠拽回来。
整个过程太过短促,钟一山等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已经失去段定的事实,意外再起!
婴狐竟然跳下去了。
在飓风消散的前一瞬,那抹青蓝色身影就在他们面前,消失!
沼池,归于平静。
一切来的太快。
面对眼前场景,钟一山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短短一瞬间他经历了什么?
他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同伴就这样被沼池淹没,他却无能为力。
十三将!
前世她就是这样眼睁睁看着金陵十三将倒在她面前的!
“钟一山!”
就在钟一山飞冲进沼池的刹那,顿星云猛然上前叩住他肩膀,“你现在下去无济于事!”
钟一山反手掰开顿星云,再冲之际,沼池中间突然暴涨,一股如飓风般的气流笔直冲起,直向天穹!
“是……是他们!”沈蓝月眼泪骤停,惊愕望向气浪顶端。
可不就是段定跟婴狐!
气浪愈高,钟一山猛然挥动拜月枪!
枪威之气阻断刹那,顶端段定跟婴狐顷刻下降。
顿星云跟侯玦等人接连拔剑,先后劈向那股冲力极强的气浪。
顶端,婴狐估摸自己能跳下去的刹那,带着段定飞身直落。
即便是这样,二人亦是脸先着地,啃了一嘴泥。
生而赴死,而死复生。
看到婴狐跟段定安然,钟一山一时很难形容自己的心境。
复杂且悲茫。
十三将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呸、呸、呸!”婴狐从腐|臭的沼泽地里爬起来,连草带泥吐了好几口。
段定比他惨,除了满嘴泥还衣不蔽体,身上的血道子被泥水一浸疼的五官都扭曲变形了。
侯玦当即扯下自己袍摆替段定系在腰上,挡住不雅之处。
范涟漪随即走过来,朝着段定就是一巴掌!
“为什么松手?你混蛋!”
见是范涟漪,段定咧嘴一笑,“我不松手就都死了,而我即便是死也不愿意看到别人因我而死,那样我会死不瞑目。”
“我不是别人!”范涟漪怒吼之际,众人皆怔。
未理众人目光,范涟漪却是擡头,“我傻了十几年,活到现在才真正有了朋友,若能为朋友而死,我觉得值。”
面对这样的范涟漪,钟一山欣慰不已。
他没有看错人,范涟漪就是这样重情重义的女子。
“那个……你们能不能关心一下我……”
婴狐无比悲催的认为,他这是被深深遗忘了咩?
遗忘了咩……忘了咩……
了咩……咩……
咩咩咩……
毋庸置疑,婴狐是英雄。
那一刻,义无反顾冲下去得需要多大勇气?
就在所有人目光落在婴狐身上并准备大肆表扬一番的时候,段定一句话,画风突变。
“你什么时候来过?”段定说的,就是这句话。
然后,所有人眼中的赞美跟敬重,就都变成了惊讶跟质疑。
“谁……谁说我来过?”婴狐顿现窘态。
真的,婴狐真的不是特别会说谎话的少年。
一向做好事留名做坏事也必须要留名的某狐,这辈子还没遇到过不敢承认的事儿。
自小到大,某狐就没有说谎话的机会。
但这次,他真不太想承认。
太惨,太丢人,太难启齿了!
“站在风口时你说你之前就是这么上来的!”段定感激婴狐,但这并不妨碍他探求真相。
见婴狐犹豫,钟一山打断,“我们先离开这里。”
婴狐顺坡下驴似的狠狠点头,“先离开这里再说,再说!”
就在这时,段定猛想到什么,“那柄剑呢?”
众人愕。
“对了,你们之前跳下来的时候,的确还有一样东西跟你们一起掉下来……”沈蓝月恍然开口。
是以,众人找了一阵,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柄绝世神兵。
枯荣剑。
周生良所藏三件绝世名剑之一。
周生良不是没想到会有人会掉进去,但他没想过有人能冲上来。
哪成想,千防万防,徒弟难防……
暮色渐起,钟一山等人不再犹豫,径直走出沼泽地。
再往前数里,便是一片樟树密林。
待钟一山寻得落脚处,众人已瘫。
一路上不管谁问,婴狐都闭口不提自己来过。
能让婴狐做到守口如瓶,可见那三天三夜对他而言,多销|魂。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我,侯玦跟……”
“我!”婴狐知道守夜,自告奋勇。
钟一山点头,由侯玦守前一个半时辰,他第二,婴狐守最后两个时辰。
众人抓紧时间吃些干粮之后休息。
夜,已深。
东郊别苑,纪白吟房间里。
温去病顶着一对黑眼圈坐在床尾,对白日周生良的恶劣行径耿耿于怀。
整整一个时辰,互殴谁也没占到便宜,都被打个万紫千红。
他唯一吃亏的是殴完之后,被周生良踢出摇摇欲坠的绿沉小筑,这一路走下山碰到不少熟人。
“早晚弄死你!”温去病咬牙切齿时,床上纪白吟本就挺直的身子越发抖了抖。
别问纪白吟为什么没开口。
那会儿温去病进来时,他笑了。
是的,他嘲笑了温去病。
然后某世子就又有了在纪白吟面前炫耀武力的机会。
这是一个多么不幸的智者……
夜半,婴狐独自站繁茂的樟树枝干上,登高望远。
风过,树叶沙沙作响。
他的心便也跟着兴奋到不能自持。
蛇来,快来!
小叉叉则蹲在他肩头瞪着一对绿豆眼,与其萌主动作保持一致,左望望右望望。
要说小叉叉也是个忠心的,彼时婴狐直接跳进漩涡的时候它在远处,且等它吭哧吭哧飞回来也想冲进去的时候气浪骤涌,又把它给冲出老远一段距离。
整个过程没有人看到它的忠心,可那又怎样?
这点倒与婴狐十分相似。
时刻成为焦点的婴狐,从来都没有炫耀过什么。
有的,只是人所不及的真诚……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当婴狐盼蛇盼到望眼欲穿的时候,远处终于出现一对对幽绿幽绿的眼珠子!
好开心!
又可以尽情斩蛇了!
婴狐惊喜过望,正欲拔剑却听一阵狼啸。
不、是、蛇!
是狼群!
几乎同时,早有警觉的钟一山等人亦都起身,各自持剑蓄势待发。
“不用!你们不用动手!”婴狐当即从樟树上翻身跃下,之后开始脱衣。
众人无语。
其实撸起袖子干就得了,真心用不着脱衣服……
狼群狂啸而至,钟一山已然不将希望放在婴狐身上,亮出拜月枪。
倏然,一阵刺耳的嗡嗡声陡袭,钟一山瞬间觉得心肝肺都跟着一起颤抖,猛然盘膝在地,运内力抵挡。
顿星云等人亦是!
待众人寻声,发现声音传出的方向正是婴狐双臂,那一圈圈绕在他胳膊上的银色臂环,在内力的震动下抖动异常激烈。
“婴狐你干什么!”沈蓝月有些承受不住大叫一声。
“驱狼。”沈蓝月旁边,范涟漪分明看到远处蜂拥而至的狼群突然停滞不前。
紧接着,狼群分流,自左右散开迅速离开密林!
直至最后一匹狼消失在视野之内,婴狐方止。
钟一山起身,六人齐聚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段定伸手摸向臂环。
除非特质,普通臂环根本没有这种效果。
“没想到你身上好东西还挺多的!还有什么拿出来叫我们看看!”沈蓝月说完话就要上去扒婴狐裤子。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又惊悚的声音再度袭来。
沈蓝月手还没伸到婴狐裤子上,便被不远处的声音吸引过去。
好多蹦蹦跳跳的红豆!
好多好多!
“什么东西?”沈蓝月噎喉。
“是地鼠。”前世行军,钟一山曾遇到过这种地鼠,此种地鼠为野生,生性凶残,獠牙外掀,皮毛坚硬如针,双眼通红大小如豆。
这种地鼠的破坏力相当惊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但凡活物都会被这些地鼠生生撕碎嚼烂。
同等数量的狼群跟同等数量的地鼠相遇,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你或许连根狼毛都找不到!
“快走!”钟一山深知这种地鼠霸道,根本没想硬拼。
偏婴狐不信邪,再度震动臂环。
钟一山恨的语塞,直接拉他衣服往后急退,“这种地鼠听不到声音!”
那完了!
只是没想到,钟一山等人退出数丈,迎面又冲过来一群地鼠。
“不对啊!这个方向明明是狼群刚刚经过的方向!”沈蓝月一语闭,众人心里顿生出一种恐怖之感。
狼群,没了。
“逃不了了!”
令人心悸的吱吱声遍布四野,钟一山终不再逃,索性将包裹里所有毒药解药全都掏出来,分交到沈蓝月跟范涟漪手里,“这种地鼠对气味儿敏感,碰碰运气吧!”
顿星云等人明白钟一山之意,一会儿边打边抛,倘若他们手上有令地鼠忌惮的气味儿,就赚了。
众人皆掏,轮到婴狐时,掏的简直不要太多。
“来了……”随着地鼠形成的包围圈越来越小,钟一山等人早已挥出千条剑气!
剑气所到之处,无数地鼠朝后掀飞。
只是不等剑落,那些空缺又被后来的地鼠疯狂补充,挣命一样急冲而上。
任谁都清楚,倘若被地鼠冲破包围,那他们将顷刻化作累累白骨!
“试药!”眼见地鼠近在咫尺,钟一山大吼一声。
于是乎,被五人围在圈内的范涟漪跟沈蓝月迅速将手中药丸捏成药粉,不断变幻方位抛出。
外围,钟一山等人已经不能长距离挥器,只能以五柄绝世宝剑筑成密不透风的光影围墙。
与之前遭遇线虫时一般!
值得一提的是段定手中的枯荣剑,刚从沼泽地里被捞出来就派上用场。
剑气为紫色,挥一挥大有紫气东来之感!
时间一刻一息过去,眼前地鼠却成海成潮,丝毫无减。
再这样下去耗也能被耗死了!
“怎么办?”段定着急。
还能怎么办!
范涟漪与沈蓝月动作加快,且在每一种药粉抛出去的瞬间,迅速做出判断。
终于!
当范涟漪将手中青绿色药粉抛飞的刹那,那些地鼠立时由疯狂变成恐惧!
“就是它!”范涟漪二话不说收起别种毒药,将那些青绿色药丸分发到每一个人手里。
几乎下一瞬,钟一山厉声高喝,“把药粉洒到自己身上,冲出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七人捏洒药粉之后迅速变换队形,婴狐说有法宝便被钟一山排在最前面。
婴狐没说谎,摆出队形之后猛然跪到了地上!
卧槽!
众人无语之际,无数淬有剧毒的银针自其膝间狂射出去。
眼前鼠尸成海,众人皆惊,当即冲出数丈。
时间紧迫,每耽误一刻药效就会挥散无数。
是以并没有人询问婴狐这么歹毒的暗器囊是哪里来的!
七人一路冲杀狂斩,鼠尸遍布整片樟树林。
尽头处,繁星隐灭,天边破晓。
一夜厮杀终于在钟一山七人冲出樟树林后,戛然而止。
地鼠只属于黑夜。
密林外,七人累极坐地,拼命喘息的间隙里再一次,无比亲切的将周生良跟他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这次顺带着连没出生的都给问候了。
太缺德了这老东西!
天已大亮。
距离试练的期限只剩下最后一个白日。
酉时之前出山者,即为胜。
此刻坐在密林外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明白。
最后一日,也最惨烈。
所有预料跟不期预料,所有意外跟意料之外,都会在这一日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