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铁匠 作品

军演

军演

靠近鱼市的民宅有两处,以鱼市为中心分左右,左侧民宅相对富庶,红娘跟婴狐的宅院就在其中。

右侧虽不如左侧富足,但面积却是左侧两倍不止。

徐府,就在这偌大民宅的中间位置,四方皆通。

自垂花门走抄手游廊至尽头,一抹身影闪进书房。

房间里灯火微燃,桌案上的灯盏极为精致,青玉灯盘,灯盘边缘琢勾连云图案,中间为立柱,立柱雕五叶团花,团花为金色。

精致的灯盏上,烛火却十分昏暗,照在楸木棋盘上,并不清晰。

徐长卿手执黑子,面无表情盯着眼前的棋盘,身边流刃将温去病自小到大的经历,无一疏漏据实道出。

“倒数第一……”徐长卿落子,眼中精芒微微闪动。

“主人怀疑温去病有问题?”流刃低声开口。

“不重要。”徐长卿重新拾起白子,“军演的事安排好了?”

“一切皆依主人吩咐,安排妥当。”

白子落,棋解。

徐长卿缓缓靠在紫檀木椅的椅背上,看似清澈无尘的眸子渐渐深邃,犹如暗海里湍急滚动的漩涡,神秘幽冷又深不可测。

“马晋手下钟钧必死,小山……”

“钟钧是钟一山的三……”见自家主人停下来,流刃小心翼翼开口,却在下一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属下越矩。”

他是高手,然而在面对眼前这位没有丝毫内力也根本不会武功的徐长卿时,他总能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跟窒息感。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气场。

“小山麾下六将,必死两人。”徐长卿话虽无情,但在提及‘小山’时,目光却是温柔。

流刃面无表情领命,心里却是一惊。

他一直以为自家主人是喜欢钟一山的,在颍川的十几年,他每日都会看到自家主人画同一个小男孩儿。

那小男孩儿的脸上,有半块紫色鱼尾胎记。

流刃离开后,徐长卿伸出手,拨乱棋盘。

无意中的乱局,他就喜欢这样下棋……

翌日早朝,朱裴麒终于定下军演时间跟地点。

时间定在两日后,钟一山与马晋带一万军卒分别入与武院后山相衔的嘉陵山脉,两营相隔距离为三日三夜程。

中间地形复杂且有凶兽出没,但无任何人为陷阱。

毕竟军演与武盟不同,所以这里没有周生良什么事儿。

入山之前,两营所带干粮跟供水相同,无论兵将皆不许佩戴兵器跟暗器。

双方所用乃不同颜色的木制长剑,长剑尖端有凹槽,槽内有红白两色粉末,两军兵将,沾粉末者即为‘死’,不许再战。

而与每次军演不同,胜者并非以是否俘虏对方主帅作为凭断标准,而是率先赢得两物。

一物是雀羽营主帅帅印,另一物是雀羽营五副将任命书。

此番军演最让人瞩目就是的规则,两物分别置于两营后十里处的凉亭里,而每营只能先拿到敌军后面之物,才有资格返回来去拿自己后面之物。

比如马晋军营后十里的亭中搁的是帅印,那么钟一山只可以先冲破敌军防线拿到帅印之后,才可以动手去拿自己后面的五副将任命书。

违规者,视为输。

此番军演,没有时间限制。

但干粮跟供水,却是有限……

两日的时间并不充裕,但足够钟一山做很多事。

而他相信,马晋应该也没闲着。

因为要筹备军演事宜,钟一山得朱裴麒准予,这两日都没上早朝,是以三人同乘一车的情况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这会儿自鱼市出来,钟一山到抚仙顶换装之后命哑叔驾车回镇北侯府,途经玄武大街时被徐长卿拦了下来。

车帘掀起,钟一山正想以要事在身为由,拒绝徐长卿接下来言辞中的任何请求。

“小山,我对温世子,真的没办法了。”

钟一山的拒绝,没有说出口。

温去病茶醉,而且醉的不轻。

三楼雅间,当钟一山推门进去的时候,温去病整个人瘫靠在椅背上,樟木配紫檀的桌面煮着一壶雪雾银尖。

雾气缭绕间,茶香清冽醇厚,芳气满轩。

“雪雾银尖与其他茶品不同,是生茶而且性烈,煮茶时的茶引跟配香皆为生料,所以一定要三洗三泡……”徐长卿跟在钟一山身后,轻声解释。

所谓三洗三泡,说白了就是煮到第六壶的时候,这茶才能喝。

一壶雪雾银尖三千两雪花白银,温去病要能眼睁睁看着徐长卿倒六壶,他就不姓温,连颜都不姓!

“你骗人!你当本世子没喝过雪雾银尖?根本不用三洗三泡……”茶醉比酒醉难受,温去病全身乏力靠在椅背上,勉强擡头瞪了徐长卿一眼,转尔看向钟一山,“阿山,我浑身难受……”

徐长卿未理温去病,而是十分歉疚看向钟一山,“是长卿的错,如果知道温世子这般不受浓茶,便该阻止他喝第一壶。”

钟一山后脑滴汗,所以温去病这厮连第一壶的洗茶水都喝了?

“不关你的事。”钟一山深吸口气,走向温去病,“毕运呢?”

温去病正要说话,徐长卿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刚刚从屋顶上掉下来一个人,应该就是毕运。”

钟一山闻声扭头,看向徐长卿,“掉下来一个人?”

“嗯,许也是茶喝的多了些。”徐长卿随后告诉钟一山,毕运已经被他擡到附近医馆,应无大碍。

钟一山无语半晌,之后走到温去病旁边,伸手将其拽起来靠到自己身上,“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一会儿长卿会将三千两银票送回世子府……小山,我来扶他?”眼见温去病肆意靠在钟一山身上,徐长卿清眸微暗。

“不要你!谁要你扶!”温去病很想打掉徐长卿伸过来的手,奈何他是真茶醉,难受的要死。

钟一山谢绝徐长卿好意,直接扶温去病离开钟情茶楼。

看着徐徐驶离的马车,徐长卿眸深如古井,冷蛰且阴暗。

小山,你不可以是别人的……

马车调转方向直接回宫,车厢里,钟一山硬生将温去病搥到一角坐好,自己则在对面。

“阿山,我好难受……”温去病直接从车厢的长椅上滑下来,表情痛苦不堪。

说真的,换作以前钟一山直接一脚踹过去,踹晕你就不知道难受了。

“为何要去喝那么贵的茶,你很有钱吗?”钟一山无奈蹲下来将温去病扶靠在自己身边。

温去病是茶醉,不是酒醉,所以他当然明白机不可失的道理,直接歪着脑袋倒在钟一山肩上,“嗯,我有钱。”

“你有钱怎么还舍不得一壶洗茶水?毕运是你逼他喝的?”钟一山不想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一壶五百两,六壶三千两……”温去病像是极不舒服的蹭了蹭钟一山肩膀,“阿山,徐长卿那个坏人。”

钟一山瞥了眼温去病,怅然抿唇,“他不是坏人,他是对我来说……很值得尊敬的一个人。”

就像徐长卿查过温去病一样,温去病也查过徐长卿。

他知道婴狐说的没错,徐长卿的确是钟一山的发小,还是钟一山曾经最依赖的长卿哥哥……

马车稍有颠簸,温去病一个没留神,整个人从钟一山薄肩滑到胸口,又往下滑脑袋直接枕到钟一山腿上。

很暖,还很香。

温去病心跳极快,全身血液狂纵奔流,他不停噎喉,大口喘气也阻止不了迅速攀升的绯霞,一张脸红成柿子!

即便这样,他都未动!

他忽然发现自己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就是想这样贴着钟一山,最好黏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温去病常听海棠说女子若喜欢哪个男子,就喜欢跟那个男子撒娇。

没有女人跟温去病撒过娇,所以他也不知道撒娇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但他觉得,如果他有尾巴,那么每次见到钟一山,他都会忍不住摇起来。

这可能就是撒娇吧。

如果这辈子他都等不到威武强悍的钟一山跟他撒娇,那就换他来跟钟一山撒娇好了。

他是好了,钟一山并不好。

“起来。”钟一山的声音隐约听着,变了声调。

温去病依旧靠在钟一山怀里,用很难受的表情摇头,

“起不来……”

钟一山呵呵,那就别起来了。

‘嗷……’

皇宫,御医院。

钟一山在将温去病提着衣领扔到伍庸面前之后,转身去了凤柒柒暂住的内院厢房。

药室里,伍庸盯着趴在地上的温去病看了半晌,“钟一山好像很久都没朝你下这样的毒手了,你干了什么?”

温去病吃力伸手,恶狠狠瞪向伍庸,“你倒是过来扶我一把啊!”

依温去病之意,伍庸为其望闻问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徐长卿并没有在茶里下毒。

所以温去病是真茶醉。

“不可能,你当本世子没喝过雪雾银尖?”温去病趴在药案上,咬牙切齿。

伍庸不以为意,“你喝没喝过我不知道,但徐长卿的茶真的没有问题。”

“你个庸医!”温去病气哼哼接过伍庸递过来的药丸,塞进嘴里。

伍庸还以微微一笑,“你该不是因为徐长卿跟钟一山走的近,故意在钟一山面前演的这出好戏吧?”

“本世子有你想的那么龌|龊?”

“你比我想的还要龌|龊。”

片刻沉寂,一直匍在药案上的温去病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如果有人在钟情茶楼喝茶出了事,那徐长卿就完蛋了!哈哈哈!药!给我药!”

伍庸,“……”

拜伍庸所赐,凤柒柒身上恶疾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

是以钟一山到时,那抹娇弱的身子勉强支撑,却始终没有坐起来……

相比沈蓝嫣跟钟知夏,凤柒柒长的并不出众,但肤色极白,丹唇皓齿,琼鼻樱唇,是标准的小家碧玉。

此时的凤柒柒面色极为憔悴,一头青丝自然垂落,身着的浅白长衣衬的她整个人多出几分古韵柔美的气质。

“父亲与我提过那瓶药的事,多谢。”床榻上,凤柒柒面对钟一山时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可惜功亏一篑,我还是入宫了。”

“你我同窗,父亲与凤大人又有私交,所以能帮的,我都会帮你。”钟一山道。

“我知道父亲与镇北侯有私交,所以早先在太学院的时候,原想着多与你亲近,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相熟,你就早入仕途。”凤柒柒苦涩抿唇,眼中颇有些惋惜。

“现在相熟也不迟。”钟一山见凤柒柒瞄向桌边,当下转身为她倒水。

待钟一山移到床榻,凤柒柒接过茶杯浅抿一口。

“委屈你了。”

凤柒柒失笑,“我就是不想委屈,才这样的。”

“你真的……不考虑嫁给太子殿下?”钟一山与凤柒柒并不熟,所以他想问清楚。

凤柒柒聪慧,明白钟一山言外之意。

她朝窗外看了看,之后启唇,“我情愿就这么死了。”

“为何?”钟一山不解。

“为凤府,也为我自己。”

凤柒柒告诉钟一山,父亲凤臻心里向着的是保皇派的人,她若成为朱裴麒的太子妃,会让父亲陷入两难境地,搞不好家破人亡。

而她,亦有心上人。

她的心上人,是自小喂养她长大的奶娘之子。

父亲知道这件事后,把奶娘与其子一起撵走,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过的好不好。

凤柒柒告诉钟一山,她喜欢的那个男人,离开前曾恳求她一起走。

“那时我没走,到底是不是对的选择……”

钟一山听罢,“现在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会如何?”

凤柒柒眼睛一亮,“我会跟他走。”

册封大典定在军演之后,钟一山答应凤柒柒,他会在军演结束之前,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距离军演,只剩下一夜。

鱼市左侧的富庶民宅里,红娘又在准备东西了。

依着红娘的话,她真不明白钟一山为什么会翻自家少主的牌子,行军打仗这种事儿靠的是经验,没有经验靠的也是天赋。

她家少主别的没有,关键时刻自我作死的技能可以贡献一箩筐。

“红姨,那不叫翻牌子,那叫点将。”婴狐看着被红娘一件件甩在桌上的东西,统统推回去,“明日入山之前会搜身,这些我都带不进去。”

红娘终于叩起靠在墙上的琉璃板木柜,转身走到桌边与婴狐临面而坐,看也没看婴狐一眼,擡手将桌上的东西一件件朝自己怀里塞。

“这些都不是给你的。”

婴狐瞪大眼睛,感动无限,“红姨你该不是……想亲自潜进嘉陵山脉帮我吧?”

“我要离开皇城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少主大可以尽情为祸皇城,千万不要克制。”红娘发誓,她说这句话时,其心可昭日月。

婴狐疑惑,“为什么?”

“你要是能把自己作死,我也就解脱了。”

红娘在把最后一件暗器塞进袖兜之后,终于有时间拿正眼看向眼前这位少主,“相信自己,你能做到。”

婴狐,“……红姨你是不是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

红娘告诉婴狐,她此番得到消息,齐阴手里有半块罗生盘,那罗生盘是找到神物的关键线索之一。

眼下蜀了翁跟权夜查都已经赶赴江夏,她也要过去,能抢就抢,不能抢玩了命也要抢!

“为了老东西,你这么玩命值得吗?”婴狐不是很理解。

“死都值得。”红娘的目标,从来都非常明确。

面对如此执着的红娘,婴狐突然就有一个问题,且很想知道答案。

“我娘是不是你害死的?”

红娘的回答是,你还是别出去为祸皇城了,我先把你打死了吧……

第二日午时,入山。

钟一山与马晋以抽签为准,决定阵营方位。

钟一山位于嘉陵山脉南,麾下所率为南军,背后放置五副将任命书的亭子,为钟南亭。

马晋安营扎寨的位置在嘉陵山脉北,麾下所率为北军,背后放置雀羽营帅印的亭子为马北亭。

午时一刻,双方各率军将一万人,正式踏进嘉陵山脉。

至此,封山。

军演时间不限,以拿到两件信物为准。

军演无平局,只有成败。

徐府,书房。

桌案上的楸木棋盘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与桌面相同宽幅的巨大行军图,行军图上可见密密麻麻的线条跟纹路,颜色不同,粗细不约,且细致到每一条深不足半丈的沟壑。

行军图分南北,北营十子于营中待命。

南营亦如是。

徐长卿端的一派谋士模样,清冷眸子落在行军图上。

桌案左上角,有一琉璃沙漏。

自封山一刻,沙漏被徐长卿倒置,开始计时。

时间尚早,徐长卿取描漆金笔,在南营十枚白子中,分别写下名字……

幽市,天地商盟。

二楼雅间内,温去病面前的翡翠桌面上,亦有一张几乎相同的行军图,绘图精致,方位奇准,其图非但包括军演范围,且自四方皆延伸出二十里。

与徐长卿相同,温去病亦用黑白子代表马晋跟钟一山所列军阵。

距离钟一山入山已有两个时辰,温去病手执白子,指尖微动间真气化形,于白子上分别刻出每个人的名字。

温去病落子,刻有钟一山的白子,落于南营。

军演正式开始。

钟一山入山之后,依兵部分派的行军地图,率一万军卒到地图上的位置安营扎寨。

自午时到申时三刻,钟一山所率南军终于到达指定地点,一顶顶营帐拔地而起,主营帐居中,各副将先行指挥麾下士卒造饭休憩,于酉时三刻到主营帐集合。

彼时入山,钟一山已然将一万士卒整合分配完毕。

段定、范涟漪为前军先锋,各带五百兵。

侯玦、顿星云为中军副将,各带两千五百兵。

沈蓝月与都乐为左右护翼军,各带一千兵。

主营留兵一千,供钟一山随时支援各军,婴狐率一千兵后撤至主营与钟南亭中间位置,一来为主营提供后卫,二来保护钟南亭里的五副将任命书。

鉴于军演性质无须后续补给,是以婴狐率领的后军并无粮草运输任务,可以说是大大减轻了婴狐肩头重任。

酉时过,顿星云等人包括都乐,皆入主营。

营帐内,钟一山早已抛掉兵部分派下来的行军图,将他从皇郊猎户手里买来的地形图经过改良细绘,放大数倍后悬于帐内。

众将皆在,钟一山一袭银白铠甲,威风凛然。

“诸位,这是我钟一山第一次披铠甲,上阵杀敌,而诸位中大多数将士与我一样,虽然是第一次也正因为是第一次,我们一定会赢!因为站在我们对面的,并非不可战胜的敌人。”钟一山的灵魂天生属于战场,此刻立于悬起的行军图前,他一双眼锐利如鹰隼,铠甲之下那抹看似薄弱的身姿,却散出让人本能心生敬畏的尊威跟睥睨天下的霸气。

此时此刻的钟一山,让顿星云等人觉得陌生,又莫名让人心血沸腾。

“北军主帅马晋虽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但他心傲志狂且目中无人,他在栎阳一役面对老对手尚且以重兵推进战术,丝毫不留余地,足见此人之狂妄,而吾等虽未上过战场,便也无人知晓吾等作战特点,兵行诡道,贵在知已知彼,是以此战,吾等必胜!”

在钟一山心里,马晋绝对不会如此不堪,那也是堂堂定都侯,也曾是镇国的大将军。

但他要让属下将士明白,不管对方是谁,我们都有赢的极大可能。

话,一定要这么说。

鼓舞军心乃战前必行之事!

参讨战术之前,钟一山先行在留守主营的一千人中调出一百五十人分三小队,朝东南西三个方向探查水源,地形以及可能成为大军撤退的退路。

这三组就像是钟一山放出去的三只猎鹰,探查一切可能及万一。

虽说军演无后患,但这是钟一山一惯作派。

紧接着,钟一山以行军图为准,将此番军演的作战部署十分精准且详尽交代给在场每一位副将及先锋。

他将此番军演的时间定为六日,依他之谋略,第六日后,南军必胜。

第一日夜,行军

第二日夜,诱敌。

第三日夜,交战。

第四日夜,偷袭。

第五日夜,牵制。

第六日夜,得印!

所谓诱敌,以段定带五百前军开路,连续行军十五个时辰必与马晋所派先锋相遇,以马晋之猛之贪,必不会把五百前军放在眼里,是以两军前军相遇并不会起战。

相遇之后,段定且与敌军周旋两个时辰,待顿星云率一路中军接应。

段定与顿星云接应之后总数为三千兵,三千兵原地休憩,诱马晋来战!

以钟一山判断,马晋前军至多一千人,一路中军至少三千。

两军交战,南军少一千人,但是不要怕!

何为诱敌?

便是请君入瓮!

在段定行军之时,都乐统领的左翼军亦于侧翼同时行军,潜伏在距段定十里之外候命。待两路中军交战,都乐即于北军尾后呼应段定跟顿星云,前后夹击。

同样人数,乱心者必输。

此时,时间已至第三日夜的交战。

所谓偷袭,马晋发现一路中军遭遇陷阱,必派二路中军支援,如此,便是中了范涟漪与侯玦早在中途设置下的两处埋伏,虽然南军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兵贵奇贵险,所以南军定占上风。

两个主战场相距不过半日路程,而在诱敌跟偷袭之后,南军人数当在北军之上。

时间则跟着推进到第五日夜的彼此牵制!

而都乐在第二日夜诱敌交战之后依战果,即率五百人至一千人撤出主战场,重返左翼朝马北亭行军。

整个军演,钟一山并没有将成败寄托在前、中军身上,而是全部寄托在沈蓝月率领的一千右翼军。

不管主战场发生任何事,钟一山给沈蓝月的军令是,向北!

也不管中途是否能遇到马晋的右翼军,绕路,避战!

说白了,沈蓝月的第一战,必在马北亭。

且在沈蓝月得手之后,朝左翼撤军,与都乐会师,返回主营。

营帐里,众将接连得到军令,唯独婴狐瞪眼听了半天,都没被点到名字。

“那我干什么?”平日里婴狐跟在钟一山身边很是调皮,但此刻,钟一山身上的那股威严让他有些不太敢造次,说话声音都小了很多。

“婴狐听令!”钟一山将最后一道军令下给婴狐。

只要沈蓝月得到帅印,必会以蜂燕传书,得到传书一刻,他即会以信号通知婴狐,去取被他守在钟南亭里的五副将任命书。

还有一点,钟一山相信马晋亦会有两翼军,婴狐另一个任务就是,拦截北军侧翼,必要时他会派留守主营的七百五十兵支援。

钟一山给婴狐下达的命令是,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守住钟南亭。

整个作战计划,只是钟一山依据马晋惯常的作战特点,五日内天气以及嘉陵山脉地形作出的大致部署。

譬如钟一山将范涟漪对北军第二路中军的埋伏,定在第四日夜,而非午时,是因为第四日夜会有大雾。

军演之前,钟一山曾拜访过太史令谢时意,并在其处掌握未来十日内嘉陵山脉的天气情况。

北军在遭遇侯玦偷袭之后本就人心散乱,再遇偷袭必定溃不成军,所以范涟漪虽只有五百人,配以天时地利,更胜一千。

战机瞬息万变,钟一山并不敢保证自己的计划没有任何疏漏。

对此,他特别制定出至少三个应对战时激变的行军及作战部署。

每一个都是针对最有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一旦遇到,之前计划全部作罢!

钟一山赋予麾下众将最大权限,用以确保不会因军令传达而延误最佳时机。

非但如此,他将每一路军的行军路线,同时指给参战众将,且以各路军的行军速度推算出每路军在何时,该在何地。

若遇意外,距离最近的副将必要及时探查支援,以防万一。

或许在钟一山看来,他此时此刻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太过平常,前世像这样的场景她曾演绎过无数次。

然而在顿星云、侯玦,哪怕是也曾参加过不少战役的都乐眼中,钟一山就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光芒万丈,大放异彩。

他的作战计划缜密严谨,周详细致,他的战前准备哪怕是许多老将都未必想得到。

看着眼前的钟一山,所有人心里不自觉想到了另一个人。

这份气定神闲的运筹帷幄,沉着冷静的周密部署,像极了传说中的那位巾帼。

穆挽风……

依钟一山判断,马晋很有可能会连夜派出前军向南营探进,而他却将三路军的出兵时间定于明日卯时一刻。

在钟一山看来,两军交战最有利的位置,是偏向南军的一处沟壑。

以马晋之老练必会抢占先机,是以,马晋会连夜出兵。

好在自己也看中了那块地方,且依时间算,即便南军后行,也会与北军,同时抵达那处地势险峻易守易攻的沟壑地带。

如此,刚好给了他养精蓄锐的时间……

夜已深。

徐府书房,流刃突然现身,将嘉陵山脉里暗哨传回来的密件递到徐长卿手里。

徐长卿将每一张密件展开,清俊白皙的容颜上没有丝毫情绪变化,眼中平静若水。

“主人,北军已动,南军却没有丝毫动静……”流刃低声禀报。

徐长卿不语,执起图中黑子,缓慢前移到两营中间偏南位置,紧接着,又将北营与马北亭中间的黑子,移回到北营。

“马晋到底是有多自信,竟然没有在马北亭设防。”徐长卿眉峰微蹙。

流刃不懂战术,便没多嘴。

北军动,徐长卿自能判断出北军兵力分布,马晋没有在马北亭留兵,主营只留五百兵,是以他的前、中路两军人数要加起来总数为八千,两翼军分别为一千,五百。

值得一提的是,钟钧所率的左翼军,只有五百。

这样的兵力分布,与钟一山的判断如出一辙。

“主人,我们何时行动?”流刃低声问道。

“不急,且先观察两日。”徐长卿视线回落至南营,眸色渐深,“筱阳那边都安排妥当了?”

“主人放心,万无一失。”流刃拱手应声。

徐长卿微微颌首,靠向椅背,“这场军演,当是我徐长卿报答颍川王的,第一份回礼。”

幽市,天地商盟。

二楼雅间,温去病于嘉陵山脉的暗哨同样传回密件,内容与徐长卿所得一模一样。

与徐长卿相同,温去病亦将黑子直接移至中间偏南军的沟壑地带。

“主战场,当是在这里。”烛光摇曳,温去病如骨瓷般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刻有钟一山三个字的白子上,“马晋轻敌了。”

“倘若他知道你是鹿牙,定不会这样排兵……”温去病握着白子的手,微紧,“一山,我等你凯旋。”

同样一张行军图,出现在了皇宫御书房。

相比之下,此刻落在朱裴麒眼底的彩绘图纸要更为精美,大气,只是涵盖的范围仅限于军演,并无扩展,这是兵部所绘。

“太子殿下,马晋已动。”御书房内,顿无羡将嘉陵山脉里送出来的消息,据实告知。

朱裴麒也曾上过战场,也曾立过战功,是以他能看得懂行军图,亦能判断行军图中两军必争的军事要塞在哪里。

“无羡,这场军演你怎么看?”朱裴麒将黑子落在沟壑地带,若有所思。

顿无羡扫过行军图,“钟一山初出茅庐,所点六将皆是武院新生,微臣以为,此番军演马晋必胜。”

朱裴麒下意识擡头,刚好迎上顿无羡无比笃定的目光,“你也太过武断,钟一山好歹是甄太后的孙儿,不会没有真本事。”

顿无羡垂首,“是微臣见识浅短了。”

“你倒不用这样妄自菲薄,有的时候啊,你的眼光比本太子要毒。”朱裴麒平心静气开口,视线回落到图纸上,“至于这次军演,胜负还真值得本太子期待。”

“倘若马晋胜,太子殿下真打算把雀羽营的帅印,交到他手里?”相比成败,顿无羡更关心这件事。

“当然。”朱裴麒并未迟疑,此番军演,雀羽营帅印就是胜利者的奖赏,马晋若胜,帅印自然归他。

朱裴麒虽然不喜欢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颍川谋士,但他承认那位先生说的不错,马晋嗜战,想要招揽马晋其实简单,便是赋予兵权。

依着那位谋士的意思,此番军演不管谁赢,受益的都是他。

顿无羡闻声,不再开口。

他讨厌钟一山,恨不得钟一山死。

但此时此刻,他竟希望钟一山能够赢得此番军演。

否则,穆如玉肚子里的皇长孙,他的亲生儿子,便会失去一个强大的助力。

顿无羡趁朱裴麒研究行军图的时候,缓慢擡头,冰蛰寒凉的眸子无声落在朱裴麒身上。

从今以后,我顿无羡为你赴汤蹈火的日子过去了。

从现在开始,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一夜无话,嘉陵山脉南营,五更鼓响。

以段定跟范涟漪为先锋的前军收营起帐,全速进军。

以都乐跟沈蓝月为副将的左右护翼军,同时出发。

两个时辰后,顿星云与侯玦各率两路中军,离开主营。

南军主营内,就只剩下钟一山跟婴狐,以及一千七百五十兵。

主帐内,婴狐依钟一山之意,晚两日朝南行军,目的是……

他还有很多事需要交代给婴狐,真的有很多。

“天呐……主帅,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行军图前,钟一山开始以各路军的行军速度,计算每路军在今夜酉时一刻应该到达的指定位置,作出标记。

相对应的,各路副将会在到达指定位置之前放出蜂燕,蜂燕回到主营的时间,正是各路军到达指定地点的时间。

准确,无误。

钟一山要时刻掌握战局。

此刻听到婴狐开口,钟一山转身,搁下朱色狼毫,“什么问题?”

“你把我安排到后军,是不是因为后军无事可做,你其实特别不放心我吧?主帅,你不信任我。”

婴狐从五更鼓响便开始送走一路又一路军,加上昨晚想了一夜,他忽然发现自己率领的后军,肩负起的似乎并不是什么关乎成败的重任。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钟一山其实很高兴婴狐能有自己的思考,而且思考的非常对。

他倒不是不信任婴狐,但的确是特别不放心。

所以他才会把婴狐留到后军。

更为精确的表达是这样的,后军是留守,婴狐是被留下。

因为了解,钟一山很清楚婴狐是一个怎样将突发奇想付诸实际的好少年,如果不是他钦点了顿星云、侯玦等人,钟一山绝逼不会带婴狐。

但他既然选了当日七国武盟的旧日同窗,就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婴狐排除在外。

他要照顾婴狐的心情跟自尊。

当然,事实如此,话却不能这样说。

钟一山绕过桌案,走到婴狐身边将他拉到对面坐下,倒了杯水,“后军才是决胜的关键。”

婴狐觉得钟一山在骗他,因为他根本没看出来。

“你想,钟南亭里搁的是什么?”钟一山将水杯递过去,浅声问道。

“雀羽营五副将的任命书啊!”字很多,但婴狐背下来了。

“军演有规定,只有得到马北亭的帅印,跟钟南亭里的任命书才算是赢,你觉得马晋的兵卒到不了钟南亭?”钟一山循序渐进。

婴狐接过杯子,“前面有那么多人堵着,他要怎么过来?”

婴狐的表情,竟有几分期待之意。

“本帅有办法叫沈蓝月过去,马晋就有办法叫北军过来,而且……”钟一山沉凝片刻,“我相信马晋安排的北军侧翼军副将之一,当是钟钧。”

“钟钧是谁?”没等钟一山提醒,婴狐想起来了,“三叔三叔。”

“没错,钟钧到底是本帅长辈,战场相遇本帅可能不方便出手……”钟一山擡手拍了拍婴狐肩膀,“靠你了。”

婴狐为难,“他是你三叔,那我也不方便出手啊!”

“只要打不死,负伤没关系。”钟一山紧接着又道,“依本帅判断,北军侧翼军至少两千人,而你麾下只有一千,所以整场军演下来,只有你任务最艰巨,本帅把你留在后军,并非不信任,而是最信任。”

事实上,钟一山并没有将自己留守主营的七百五十兵算进去,他相信婴狐应该想不起来问。

拿钟一山的话说,他派了六位副将,八千精锐去抢帅印,却只派婴狐一人跟一千将士去夺任命书,这是多大的信任啊!

果然,婴狐在听到钟一山一番解释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充满了力量,“元帅!本副将现在要出去检查一下军备!”

“去吧。”钟一山起身,相送出营。

直至看着婴狐过度膨胀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钟一山方才回营。

此刻面对营帐里的行军图,钟一山眸色渐沉,他当然不会让婴狐以一千兵敌两千。

倘若北军侧翼过来,他自会率七百五十兵奋力堵截,纵有万一让他们跃过婴狐冲到钟南亭,那时大局已定,沈蓝月与都乐所率的侧翼军迅速回营支援,任命书如何也不可能让他们拿出南营地界。

钟一山独自站在行军图前,明明已经做了最周密的谋算跟布局,他却不如前世那般泰然自若。

莫名的,他有些心躁……

因为是军演,人数少规模小,许多行军中的习惯被钟一山暂时取消,譬如真正作战时,中军行进,必有三到七组小部队环绕在周围,及时供给各种所需。

第一日行军无异,相比侧翼跟前军,顿星云跟侯玦的两路中军因为人数原因相对较慢。

这也是钟一山为何要让段定在与马晋先锋军相遇时,周旋两个时辰的原因。

酉时到,三军皆止,众将和衣而卧。

而此时,南军主营帐里的钟一山也已收到六只蜂燕带回来的战时消息,六军皆到指定位置。

片刻心安之后,钟一山重新回到行军图前。

明夜,当战。

夜已深,嘉陵山脉里偶有鸦叫,狼嚎,各种声音与风声和起,听着渗人。

段定命手下五百兵卒不必立帐,原地休憩两个时辰,再行。

依钟一山之意,以他之速度明日酉时前必会到达主战场以北十里,介时与北军前军相遇后尽力周旋两个时辰,顿星云中军在到达主战场后尽力部署,完毕之后率中路向北与段定汇合,等待马晋一路中军。

此前在营帐里段定问过,既然主战场在沟壑地带,为何还要朝前行军?

钟一山的回答是,诱敌之关键,在于引起敌军之盲目。

若三千南军刚好停在沟壑地带,定会令敌军先锋警觉。

介时马晋若洞悉南军有备,未必会下令出击。

倘若如此,北军二路中军如何过来支援,二路中军若不过来,又如何落到范涟漪跟侯玦早就备下的陷阱?

偌大参天古树上,段定背靠树干,双手叩在后脑,仰望星空。

他小时候经常会听大人们说,谁天生就是干什么的。

那时他不理解,现在懂了。

钟一山天生就是打仗的。

这会儿,一只体形要比普通燕子小很多的蜂燕,突然落在段定身上,段定抓起蜂燕,拿出绑在蜂燕腿上细筒里的字条,上面写着,各路军皆已到指定位置,计划如常。

且说南军蜂燕传讯的方法很特别,每位副将手里皆有两只蜂燕,一只传至主营帐,另一只传与最近一路军。

就譬如段定手里的蜂燕,来自范涟漪。

而他在得到消息之后,即传都乐。

反观北军,每位副将手里只有一只,传于主营,以便主帅能够及时掌握战势,再行分派。

作为大周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前世穆挽风并未对任何有利于战势的作战技巧有所隐瞒,只是这一方法没有在武将中普及,原因是自持功高者不屑用尽管有效,如马晋。

那些有心效仿的,又用不精。

此刻段定已经将自己手里的蜂燕放出,回过头再仔细阅览,字条里显示,整个南军速度最快的,当是沈蓝月率领的右翼军。

不管段定,还是南军所有将领都清楚,钟一山整个作战计划,实则都是为了掩护右翼军,掩护沈蓝月。

依钟一山之意,此番军演与往年不同,是以得到两件物什作为评判胜负的标准。

说白了,关键时刻他这个主帅被绑了都不重要!

目标就是这么明确!

时间慢慢流逝,距离主战场对战还有一日路程。

沈蓝月所率右翼军在休憩一个时辰后,起营,向北。

出兵之前钟一山曾有重托且再三强调,若遇马晋左翼军,万勿交战,放行。

目的是保存实力,直取马北亭。

眼下主战场并未交战,所以北军军力分布尚不明朗,倘若马晋于马北亭留有重兵,她到时便要蛰伏,等待都乐侧援。

不过钟一山临行前也分析过,以他之判断,马北亭至多一千守军,只少不多。

一切都还未知,但沈蓝月却信心满满。

在她眼里,钟一山的作战计划天衣无缝,几乎没有任何疏漏跟瑕疵。

她仿佛可以预见到南军凯旋时的情景,必定波澜壮阔……

徐府,书房。

钟一山几路大军已经离营,此时桌案行军图纸上的白子也已经全部散开。

徐长卿手里撵着黑子,清冷明眸落向写有沈蓝月字样的白子旁边。

他将黑子置于白子正前。

再有一日,钟钧率领的五百兵便会与沈蓝月麾下一千兵相撞,他很好奇接下来的战况。

“主人,要动手吗?”流刃于桌边,低声请示。

风起,窗棂微摇,置于桌边的青玉灯盏上,烛火摇曳的厉害。

徐长卿的脸在烛火的映衬下忽明忽暗,之前还清明的眸子变得晦暗难辨。

他勾起薄唇,微微浅笑,他的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度,冷的让整间屋子都似降至冰点。

“他们都还没打起来,你着什么急。”

徐长卿落子后,饶有兴致将目光落在主战场的那片沟壑地带,“小山的兵力分布似乎有些保守,待明晚主战场开战,两侧翼再打起来,单从兵力分布上,马晋占了优势。”

流刃不懂,不乱说话。

“论兵力,除了沈蓝月比钟钧多五百,余下两个战场南军人数并不占优势……小山若想赢,就要看他如何指挥第二路中军支援了。”徐长卿的视线,落在了描有侯玦字样的白子上。

流刃忍了忍,没忍住,“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徐长卿擡头,轻吁口气,“明晚战后,应该会有答案了。”

同样一张布阵图,同样的黑白子分布,温去病的想法却与徐长卿大相径庭。

天地商盟二楼,温去病将手执黑子落于刻有沈蓝月白子偏里一些的位置,眸间闪出一道精光。

他跟站在他旁边的毕运解释,以他对钟一山的了解,沈蓝月当不会与钟钧正面冲突。

“本世子猜测,我家阿山此番军演的重心必在沈蓝月身上,如果是,那他便不会让沈蓝月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对战上。”温去病自信道。

毕运点头,你是主子,你说什么都对。

“明日南北军一路中军对战,南军数量不占优势……你说我家阿山到底会派侯玦支援,还是都乐支援?”温去病问道。

毕运却当是没听到。

“说话啊,来,发表一下意见。”温去病拉毕运到桌边,指了指桌面上的行军图。

毕运扫了一眼,“侯玦。”

“不对,以本世子对我家阿山的了解,他会命都乐包抄,否则你怎么解释左右护翼军同时出兵,都乐的速度会比沈蓝月慢了一个时辰。”温去病笃定开口,眼中那抹光亮越发璀璨如星子。

毕运眼皮往下一搭,作死鱼状。

“那你觉得,侯玦所率二路中军为何会早于一路中军半个时辰启程?”温去病再问。

毕运不想说话。

“参与一下,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相信本世子,每个男人脑袋里都藏着一个想当将军的梦想。”温去病鼓舞道。

“因为兵贵神速。”毕运敷衍道。

好吧,他并没有敷衍,而是真的这样想。

“不不不,如果兵贵神速,那二路中军绝对不会停在这里。”温去病点指于行军图,唇角微勾,“侯玦必是在这里,设下埋伏!”

“毕运啊,你还是安安静静做一名暗卫好了。”

温去病回身拍了拍毕运肩膀,“本世子现在倒是希望,你的脑子里没有一个想当将军的梦想,如果没有,本世子替百万将士谢谢你全家。”

眼见自家主子那张芳华无双的脸上流露出无比失望跟叹息的表情,小运运也是疯了。

从来就没有好吗!

谁要当将军啊!

谁要分析这破破的行军图啊!

你拿我一个可怜得看兵书只看过封皮的脑袋去衬托你通读古今兵书的脑袋,太缺德了啊!

“主人。”毕运忍无可忍。

“什么?”

“属下之所以没猜对,主要是对你家阿山不了解,如果你能把你家阿山拿过来让属下好好了解了解,我可能就……嗷……”

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毕运也要图个嘴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