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铁匠 作品

现形

现形

天色渐暮,且说曲银河跟御赋从千神殿回到住处之后,脑子里皆有问号。

尤其是对赖殷的反应。

“你对赖殷的话,相信几分?”跟温去病和钟一山的寝殿相似,曲银河和御赋住的地方亦连在一起,但这不是临时住处,而是他们自小到大住过的地方。

对面,是曲红袖的圣女殿。

曲银河摇头,“不知道。”

“那疆主中的是何毒?”御赋又问。

“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疆主体内有两个心跳,那异物的心跳虽然微乎其微,却能诱导疆主心脏随之律动,占了主导。”曲银河满目忧虑坐到御赋对面,“赖殷说的没错,我修的是蝉蛊,对那异物没有任何威胁。”

“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救疆主吗?”御赋犹豫片刻,“蛊王也不行?”

曲银河擡头,目光深沉,“你体内蛊王已经易主过一次,倘若再易主谁也不敢保证后果如何,若蛊王不受,死的并不只有疆主。”

御赋暗自咬牙,他不怕死,可袖儿怎么办!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刚刚赖殷说侯女跟蓝情都替疆主看过,她们两个是蛊医,明日我且找她们了解一下。”曲银河宽慰道。

“对了!”曲银河忽似想到什么,“之前一山有问我关于都幼的事,他说那都幼是颖川谋士,且来自苗疆,而且,都幼在皇城那段时间里,袖袖刚好丢失了蛊母。”

御赋猛然一震,“是都幼偷了蛊母?”

“很有可能,一山说都幼会易容术,且是身形易变的邪术,我后来仔细想了想,苗疆有一种秘术叫换脸术,可变身形。”

曲银河音落时御赋陡然起身,走向殿门,“你干什么?”

“去找幼夫人!”

就在御赋冲出殿门一刻,曲银河硬是将他拉回来,擡手间,殿门紧闭。

“你干什么!”御赋双目陡红。

“这句话该我问你!”

御赋太冲动。

第一,他没见过都幼,直接去找幼夫人的意义在哪里?

第二,哪怕幼夫人就是都幼,他要干什么?

直接把幼夫人拉出来索要蛊母?

莫说现在有没有还不确定,就算有,蛊母是你想取就能取出来的?

哪怕都幼配合,这件事都不能贸然去做!

更何况,蛊母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御赋被曲银河一通醍醐灌顶也终于冷静下来。

他现在去,只会弄巧成拙。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等着幼夫人主动来找咱们吧?”御赋回到座位上,眉峰紧蹙。

曲银河也跟着坐下来,“当务之急要确定幼夫人是不是都幼,这件事我会去找一山商量,一旦确认,我们再谋接下来,切记不可急躁,万一打草惊蛇伤了蛊母,后果你知道的。”

御赋拍案!

曲银河知道御赋脾气,“这样吧,我现在就去找一山,你去看看袖袖,她在乔忘休那里我不放心。”

曲银河倒不是不放心乔忘休,只是这苗疆里哪个是人哪个是鬼,他有些糊涂了。

原本根深蒂固在心里的坏人,今日所作所为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倘若苗疆大乱不是赖殷的手笔,那可真是麻烦了。

御赋也正有此意,于是起身离开……

偌大苗宫,宫殿林立。

钟一山行走在林林总总的宫殿中间,目及之处,不是青砖木脊就是翠绿苍松。

想要知道幼夫人的住处并不难,钟一山沿路打探,绕了好几处纵横交错的拱门才转到整个苗宫相对偏僻的蓬幽殿。

从外面看,蓬幽殿与其他宫殿的结构大体相同,穿斗式结构,两层。

只是在装潢点缀上不是很讲究,不比他之前看过的几座寝宫,想来这殿里的主子在苗宫,并不是十分尊贵的人物。

此时钟一山已然走上木制楼梯,行至殿前,叩门。

不多时,房门自里面拉开,走出来一个身着苗服的侍女。

“在下钟一山,欲求见幼夫人,还望通传。”钟一山恭敬开口,并无半分越矩之处。

侍女俯身,“实在不巧,我家夫人这两日染病,刚服过药休息了。”

钟一山下意识朝房里扫了一眼,“无妨,我便在厅里等着你家夫人醒过来。”

眼见钟一山欲迈步进去,侍女着急,“这位公子留步,我家夫人得睡到明早,您还是明早……”

钟一山是何等的武功根底,想要绕过一个侍女不过是眨眼功夫。

然而在钟一山足尖就要落在门槛内的瞬间,寒光骤闪!

凌厉锋芒迎面直击!

那是一根七寸钉,黑色,呈锥形。

此时蕴含在七寸钉上的强悍气息,仿佛是将空气从中间撕裂,速度之快,隐隐可以听到一声肃鸣!

情急之下,钟一山不得已闪身后退,且将身边侍女一并带出。

否则以那根七寸钉的阴毒霸戾,侍女必会受到牵连,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待钟一山落于地面,房门里走出一人。

钟一山认得,是赖笙。

“赖蛊师也在?”钟一山松开侍女,孑然而立。

赖笙与在大殿时穿戴相同,对襟短衣,长裤,一双吊梢眼冷冷迎向钟一山的目光,“这里是苗疆,钟元帅怕不是要擅闯疆主夫人的寝宫?”

“本帅有敲门,有侍女给本帅开门,侍女说幼夫人晚些才醒,本帅便自觉在外厅相候,这叫擅闯?”钟一山今日一定要见到宫殿里所谓的幼夫人。

迟了,走了。

他都会追悔莫及。

“幼夫人病重,不便见客。”赖笙话少,短眉紧皱,声音寒蛰。

钟一山未语,擡手间那根扎在身后木桩上的七寸钉被他以内力吸入掌中,“刚刚赖蛊师先出手,本帅当赖蛊师想要切磋,来而不往非礼也,领教!”

同样一根七寸钉,霎时如光闪般自钟一山掌中脱手而出,直击向赖笙面门!

感受到那股绝不亚于自己的强悍气息,赖笙猛然抽出腰间匕首,格挡七寸钉!

咣当……

金属撞击的声音刺痛耳膜,赖笙击飞七寸钉的瞬间,匕首借势狠狠抛向钟一山。

出其不意的攻袭在钟一山眼里不值一提。

袖内短刃乍起,带着一团肉眼可见的气浪刺向匕首。

短兵相接,在半空中轰然裂响……

殿内,都幼万没料到钟一山竟然这么快找上门,她命赵嬷嬷在窗口观战,自己紧张的坐在藤椅上发抖。

她这万一叫钟一山给认出来,届时莫说钟一山会缠着她,御赋跟曲银河也会顺藤摸瓜猜到是她偷了蛊母。

蛊母是圣物,只有圣女才配拥有,若叫人知道蛊母在她体内,她应该会死的很惨。

怎么会这样?

明明有备而归,这还不到三日的时间突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说真的,直到现在为止,都幼都不知道局势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她怎么突然就成了待宰羔羊!

最恨的,就是御赋他们跟钟一山怎么就走到一起!

只是三日的时间,都幼发现好像所有的倒霉事儿都叫她给遇上了。

可现在想这些,显然来不及。

不幸中的万幸,便是赖笙。

“外面怎么样?钟一山能闯进来吗?”都幼脸色苍白,心虚开口。

赵嬷嬷在窗口处看的紧,“正打着,老奴也瞧不出谁胜谁负……”

嗤嗤嗤……

就在钟一山欲以匕首抵住赖笙喉颈时,三只漆黑如墨炭的蛊虫,陡然自赖笙头帕上的银角射出。

钟一山躲闪不及,猛然提气倒飞。

蛊虫的速度要比想象中恐怖,肉眼可见,三条尾指粗的黑线仿佛是江海中穿梭极快的梭鱼,根本寻不到踪迹!

哪怕钟一山同时祭出飞剑,依旧无法阻挡黑色蛊虫的冲袭轨迹。

千钧一发!

三条白线倏然而至,与几乎贴向钟一山的黑色蛊虫在半空中猛烈相撞。

轰……

黑白相间的气团骤然如烟雾散开,钟一山落足之际,一抹藏青色身影闪于面前。

“赖蛊师,手重了。”

曲银河冷然看向对面的赖笙,一双凤眼凉寒如冰。

作为苗疆主的义子,他很清楚刚刚赖笙释放出来的蛊虫,是杀蛊中的一种,见血方收。

他以蛊祭蛊,算是解了杀招。

赖笙紧握银刀,眉皱。

“曲银河,你想帮着一个外人坏我苗疆规矩?”

“苗疆规矩里哪一条是叫你这般待客?”曲银河未携鱼骨剑,便从腰间抽出同样一把银制匕首,“赖蛊师若实在技痒,我倒是可以奉陪。”

几乎同时,曲银河微侧眸,给了钟一山一个眼神。

钟一山心领神会,当即点足直跃向蓬幽殿二层正殿!

嗤嗤嗤……

又是三只黑蛊冲袭而至!

同样的场景再次重现,自曲银河指间飞射的白色飞蛊与黑蛊撞击,炸起一团雾气。

“曲银河!”

赖笙怒极,持匕首暴戾冲袭而至。

殿内,赵嬷嬷猛抖一个激灵吓的都幼倏的起身,“怎么了?”

“钟一山好像进来了……”

原本钟一山是可以进来,但在推门一刻,遇到有人阻挡。

眼前之人长相并无特别之处,唯长发不似一般苗民那般盘在头帕里,而是披散下来,青布头帕上也并无其他饰物,唯一枚印有白帝天王的银制徽章。

钟一山一眼看到男子腰间悬有腰牌,雕刻‘御用天级’字样。

毋庸置疑,眼前男子与赖笙一样,是宫中御用蛊师。

“钟元帅初来苗疆,就想硬闯苗宫重地?”赤舌说话时自腰间解开一条类似腰带的东西,盘在手里。

是藤蛇。

钟一山知此物有毒,尤其这玩意握在苗疆蛊师手里,毒性自然更烈。

“非闯,是探!”

钟一山音落之际,袖内短剑咻的祭出,直射赤舌手中藤蛇!

赤舌可能是没想到钟一山会突然出手,仓皇避退瞬间身体撞到殿门上。

殿门大敞!

殿前,曲银河跟赖笙正打的难解难分,两柄匕首皆脱手。

毒蛊更是满天飞!

殿门处,赤舌为阻止钟一山入殿也是使了浑身解数。

这般动静持续有一段时间,岂能不惊动苗宫现如今的掌权者。

“都给老夫住手!”

一声沉喝陡然响起,赤舌不敢有违,当下退后数步,但依然拦在殿门处。

相比之下,赖笙跟曲银河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眼见二人都用了杀招,赖殷猛然甩出手中拐杖。

那拐杖速度极快,肉眼可见像是撕裂空气般直冲向半空绞缠的两柄匕首。

当……

尖锐的声音陡然响起,两柄匕首硬是在半空中断成四截,砰然落地。

殿门处,钟一山寒眸微凛。

赖殷的内力,如此深厚!

匕首牵连内息,曲银河跟赖笙几乎同时遭创,皆倒退。

“你们在干什么!”赖殷愠声开口,迈步行至殿前。

就在曲银河想要解释时,不远处一抹白色身影悠然而至。

阳光下,那抹身影从上到下,都完美至极。

颀长的身子,上面顶着的是花颜策榜首的脑袋,温去病的美……

嗯,温去病的美并没有在他的成长道路上带来任何与众不同的优越感,他经历的那些人啊,一个个就都跟瞎了似的。

太学院教习最喜欢夸他的一句话就是‘作为失败的典型,你很成功。’

戚燃净天儿顶着一张高傲脸,温去病哪怕躲的远远的都无法逃开‘第一’跟‘倒数第一’的强烈反差。

纪白吟那个‘千年老二’就更不必说,那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的人生信条就是,‘把温去病踩在脚底摩擦,摩擦摩擦’。

虽然后来被摩擦的人可能不是温去病,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件事的执着。

“苗疆的人,好凶哦!”

温去病的出现,避免了曲银河跟钟一山出面解释。

而事实上,这种情况也只有温去病出面,才压得住。

果然,赖殷将目光转向温去病,语气缓和了些许,“温世子,你的人在做什么?”

“探望幼夫人啊!”温去病的厚脸皮,从来都没有在任何关键场合掉过链子。

见赖殷压着火气,温去病踱步上前,“之前在正殿的时候,本世子听赖蛊师说幼夫人身体不适,本世子担心,所以便求得大周镇北侯府的嫡子,前大周甄太后的亲孙,当今周皇的外甥,也是大周元帅的钟一山钟元帅,代本世子探望幼夫人,大长老也瞧见了,本世子弱不禁风,不好进疆主夫人的寝宫,是吧!”

温去病这么说,显然是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两件事。

第一件,钟一山的身份绝对不比他这个韩国世子低。

大周乃七国之首,钟一山非但是皇族,还握着兵权。

苗疆的人但凡有点儿脑子,都该知道钟一山更值得他们好好护着,稍有差池可不得了。

第二件,钟一山之所以来,是他求着来的。

即便触犯苗宫规矩,那也跟钟一山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几句话,温去病非但把钟一山摘的干干净净,还有意指出赖笙他们如此对待钟一山,实在是大不敬。

温世子这般说辞,可以说是相当护妻了。

“幼夫人身体不适自有蛊医过来医治,苗宫之事,实不劳温世子挂心。”赖殷明知道温去病在胡说八道,但这胡说八道里,确有事实。

也是他之前忽略的。

他看轻了钟一山。

“话不是这样说的,疆主病重,父皇派本世子过来探望,足见我韩国对苗疆的情谊,现下若苗宫有贵人身体不适,本世子却视若无睹,岂不是伤了这份情谊?”

殿前,钟一山跟曲银河听着温去病的辩解,心里皆拜服。

把不占理的事说的头头是道,还叫人挑不出毛病,温去病只怕是第一人。

赖殷旁侧,赖笙目光阴寒,“世子想如何?”

面对赖笙的质疑,温去病双手一摊,差点儿笑出声,“这不是很明显了,探望过幼夫人,我们即刻就走。”

“你们简直……”

“可以。”未及赖笙拒绝,赖殷冷声道。

虽然这件事温去病办的不地道,但他说的很漂亮。

尤其看眼前架势,温去病跟钟一山似乎志在必行。

最主要的是,幼夫人在苗疆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存在,若因她到最后同时得罪韩国跟大周,得不偿失。

“父亲,他们明显是在……”

“你退下。”赖殷扫过赖笙,视线转向二层殿门。

赤舌便是不情愿,也不敢与大长老公然作对,于是退到旁边。

“大长老,请。”

温去病那是多聪明的人,赖殷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任何包庇里面那位幼夫人的迹象。

相比之下,赖笙跟赤舌的维护就真的是很明显。

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叫赖殷走了!

见温去病擡手,赖殷犹豫。

幼夫人虽不是要紧的人,但也是疆主妾氏。

以他的身份,进去并不合适。

“疆主病重,大长老若对苗宫的事还不如本世子这个外人上心,怕是失职。”

温去病迈步过去,脸上有些许为难之色,“更何况大长老若不与本世子一起进去,日后若传出个什么,岂不坏了幼夫人名声,哪怕幼夫人不重要,那些话好说不好听,届时疆主的脸面朝哪儿搁?”

赖殷目色沉冷看了温去病一眼,侧身,“世子请。”

温去病坏坏一笑,之后拽起赖殷的袖子,“一起一起。”

眼见温去病贼精似的拉着赖殷走上台阶,赖笙皱眉,曲银河亦是感慨。

在苗疆谁人不知大长老孤傲,哪怕是赖笙跟赖恭也不敢在大长老面前有这样亲近的举动。

既然大长老说话,不管是赖笙还是赤舌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进屋子。

而此时,屋子里的都幼早已吓的缩进被窝,牙齿打颤,战战兢兢。

内室房门被人推开,最先进来的是赖殷。

一般栽赃陷害这种事儿,温去病最喜欢做全套。

先进来的不是他跟他家阿山,日后若真有人追究,也跟他们没关系。

床榻旁边,赵嬷嬷见大长老,即刻弯腰,“大长老……”

赵嬷嬷虽在都府当过职,却不曾在人前露过面,是以她的存在,并不能证明什么。

随着大长老走进来,钟一山等人一并而入,包括赖笙跟赤舌。

“幼夫人如何了?”赖殷止步于曲柳方桌前,肃声开口。

赵嬷嬷越发弯腰,“回大长老,夫人这两日染了风寒,之前喝了些蛊草熬的汤水,这会儿睡下了。”

蛊草,非但有驱寒功效,更有助安眠。

赵嬷嬷这么说,自然也能解释都幼已睡不便打扰的原因。

赖殷闻声未语,瞧了眼旁侧温去病。

“既是睡下了,那我们瞅一眼就走。”温去病才不管方不方便,迈步走过去。

赖笙见状上前,短眉紧皱,目露凶光,“温世子,你未免太放肆。”

“没有啊,大长老同意的。”温去病一脸无辜道。

赖殷挂满白须的唇角微微抽搐一下。

“若是赖蛊师觉得温世子不方便,一山愿意代劳。”钟一山绕过温去病,径直走向床榻。

就在赖笙欲阻时,赖殷低喝,“笙儿。”

至于打从一开始走进屋子就站在角落里的赤舌,大长老面前,他哪敢吭声。

眼见钟一山行至床边,赵嬷嬷本能上前想要拦下来,“钟世子可小心些,我家夫人还病着……”

“钟世子?”钟一山突兀止步,目光紧紧盯着赵嬷嬷。赵嬷嬷这句称呼可以说相当有趣了,哪怕苗疆鲜少知道钟一山身份的那几个人也不会这样称呼他。

更何况温去病即便在大长老面前提及自己是甄太后的孙子,却也没说自己被封世子之事。

这件事,赵嬷嬷是怎么知道的!

“夫人……夫人睡着了……”赵嬷嬷哪里抵得住钟一山的目光,当下低头,声音微颤。

钟一山又盯了赵嬷嬷一会儿,“放心,本帅不会叨扰到幼夫人。”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里,便没有人再能阻止钟一山。

床榻前,钟一山看着缩在蓝色绣着苗疆图样被子里的那抹娇小身体时,眼底微凉。

哪怕顿星云将都乐失踪时的情状一五一十描述出来,依着那样的描述都乐很有可能凶多吉少,可钟一山依旧不能相信都幼会真的杀了自己的亲哥哥。

钟一山见过都幼,也听都乐说过妹妹对他有多依赖。

唯独在这件事上,钟一山更愿意往好的方面想,他希望都乐活着,他想把一个完完整整的都乐,交还给范涟漪。

指尖触及棉织的被子,钟一山缓缓掀起时,都幼正背对着他。

看不到脸。

“钟元帅小心些,莫惊扰到夫人……”

就在赵嬷嬷走过去想要将钟一山扯在手里的被子盖回去时,钟一山猛擡手,双指并拢倏然戳向榻上之人的涌关xue。

涌关xue在后心靠左三寸位置,但凡戳到,身体就会倏然绷直,挺尸一般。

床榻上,都幼出于本能躲闪,身子不得已翻转刹那被钟一山生生擒住上臂!

哪怕是这样,都幼都没有擡头。

“幼夫人既是醒了,大长老也在。”

都幼武功虽高,但在钟一山面前根本不够看,再加上她又不敢当真动手,就这样硬掰着,现了原形。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钟一山皓齿狠咬,眼中骤寒,握在都幼上臂的手猛然收紧。

“好疼……”

都幼蹙眉,擡起头,怯怯开口,“你是谁?”

“钟元帅,你过分了!”

赖笙欲上前时钟一山已然松手,目光冷厉看向床榻上的都幼。

他不止一次见过都幼,哪怕这张脸与在皇城时有些差别,却不妨碍他一眼就能认出眼前这位幼夫人,就是都乐的妹妹。

“都姑娘,你当真不知道本帅是谁?”

一声‘都姑娘’,在场之人皆了然。

尤其是曲银河,垂在袖内的手猛然收紧。

如果幼夫人就是都幼,那么她很有可能是盗走蛊母之人。

如此,蛊母也很有可能就在她身上!

思及此处,曲银河一时心急大步走过去。

就在曲银河想要朝床榻上的都幼动手一刻,手腕被赖笙狠狠攥住,“曲银河,你要干什么!”

意识到自己失态,曲银河暗自平复心静,擡头时微微笑道,“没想到幼夫人姓都,这件事赖蛊师可知道?”

赖笙踌躇时,曲银河已然挣开,退回到刚刚的位置。

床榻上,都幼茫然看向眼前之人,眼中含泪,状似委屈,“本夫人应该认识你吗?”

钟一山微微俯身,深邃瞳眸仿佛漆黑墨点,冷冷注视都幼,“钟某冒昧,想问夫人一句,本帅麾下副将都乐,在哪里?”

都幼纵是阴狠,可面对钟一山这般凌戾注视,多少有些心慌,“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都幼……”

钟一山终是直起身子,目光如冰般落在都幼脸上,“你既选择以这张脸面对本帅,难道不是已经做好彼此坦诚的准备?还是你顾及这里有不方便的人,不敢说?”

“我不叫都幼,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事到如今,都幼能不认则不认,能挺到何时,便硬挺到何时。

“既然幼夫人不是几位想找的人,几位是不是可以走了。”赖笙看到床榻上都幼脸色惨白,不禁皱眉。

钟一山不以为然,“巧了,这位幼夫人正是本帅想找的人。”

“她刚刚有说,她不是都幼!”赖笙反驳道。

钟一山转身,面向赖笙,“本帅刚刚也有说,她就是。”

就在赖笙欲怒时,赖殷深吁口气,“蓬幽殿到底是疆主妾氏的寝宫,几位既是探望过,不便逗留。”

一般能堵赖殷话的人,只有温去病。

“探望肯定是探望过了,但现在他们聊的是之前在正殿的事,眼下大周的钟元帅已经认出幼夫人就是都幼,那就涉及大周兵将失踪的问题,大长老你可不能包庇,不值得啊!”

温去病那副该死的样子啊,看着像是在提醒嘱咐赖殷,这他娘不是威胁么!

赖殷又往里咽了一口老气,“虽然老夫不知原委但也不会刻意包庇,眼下钟元帅与幼夫人各执一词,这件事怕也不是朝夕间就能解决的,几位不妨先离开我们稍后再议,毕竟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

温去病摇头,“这可不行!钟元帅那是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千里迢迢才到的苗疆,好不容易找到了幼夫人,这要再把人给弄丢了……”

温去病说到这里,整个人朝赖殷靠近些,“大周兵部会很生气。”

赖殷恨的!

“钟元帅放心,幼夫人近段时间身体不适,自然不会离开苗疆。”赖殷轻描淡写开口。

钟一山闻声,下意识瞄向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曲银河。

见曲银河给了暗示,钟一山视线重新落到都幼身上,“都姑娘且好生养着,闲暇时别忘了替本帅想想,你的亲哥哥,本帅麾下最得力的副将都乐,在哪里。”

都幼虽未开口,眸子却是迎向钟一山,与刚才怯怯避开的态度形成强烈反差。

这一刻,钟一山真真切切感受到来自都幼眼中的不善。

这是个,阴毒的女子。

没错了……

依着赖殷的要求,众人先后走出蓬幽殿。

温去病与钟一山跟曲银河先一步离开,赖殷则带着赤舌去了正殿。

唯一去而复返的人,便是赖笙。

蓬幽殿内,赵嬷嬷正将沏好的热茶捧到都幼面前,哪知都幼猛一擡手,打翻茶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嬷嬷当即跪在地上,顾不得被烫到的手背,“小姐饶命!”

都幼美眸阴狠,“钟世子?你这一句世子便是把本小姐卖了你知道么!”

在这件事上,赵嬷嬷绝对不是有意的。

当初在大周皇城,赵嬷嬷对钟一山的各种身份,就只清晰记住了一个,世子。

就像在范涟漪他们眼里,钟一山身为元帅的身份更加根深蒂固一样。

因为身份限制,赵嬷嬷对世子二字格外敏感。

“小姐明鉴,老奴不是有意的。”赵嬷嬷害怕极了,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都幼烦躁甩手,“算了。”

毕竟没有赵嬷嬷的失误,钟一山一样会掀起被子,一样会揭穿她。

赵嬷嬷起身后,小心翼翼站在旁侧,不敢多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都幼看向赵嬷嬷,赵嬷嬷心领神会,当下过去。

只是未及她出去,内室以紫竹跟曲柳打造的房门已然开启。

是赖笙。

赵嬷嬷回头时,见都幼给自己使了眼色,当下离开。

此时房间里就只剩下两人,都幼起身迎向赖笙,“赖少……”

“说实话。”

赖笙话不多,就只坐在桌边,目光盯向都幼。

之前因为赖笙包庇,都幼一度以为赖笙喜欢她。

但她不敢肯定,是以也不敢贸然试探,“我不知道赖少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的兄长,钟一山麾下那位副将都乐,是怎么死的。”赖笙稳坐桌边,低声问道。

都幼料想之前她的那些说辞漏洞百出,深思熟虑之后,将黑锅甩给段定。

于是都幼未语泪先流,一副雨打梨花的模样另编了一套说辞。

大概意思是段定因情生恨杀了她兄长,偏皇城里那些人都与段定交好,哪怕钟一山亦不相信都乐的死与段定有关,加上自己之前隐瞒身份,所以那些人合起伙来诬陷她,把都乐的死扣在她头上。

“赖少明鉴,我之前离开苗疆除了寻药方,便是寻亲人。”都幼擡手抹过滑到颚间的泪珠,“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亲哥哥,又怎么可能杀了他!”

见赖笙不说话,都幼哭的更加伤心,“段定杀了兄长,连尸体都不知道给抛到哪里,我都还没叫他们还我兄长,钟一山却跑到苗疆找我要人,他这是想把我交到大周刑部替段定顶死罪……太欺负人了!”

“尸首不见,便是死无对证,他们想要诬陷你也难。”

赖笙盯了都幼片刻,低头,“你休息吧。”

“赖少……”都幼一脸懵逼看向起身准备离开的赖笙,轻唤一声。

赖笙随即转回身,“你没得罪曲银河他们吧?”

对于蛊母,都幼始终守口如瓶,“没有。”

“那就好。”赖笙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蓬幽殿。

听着殿外轻踏楼梯的脚步声,都幼实在拿捏不准赖笙的态度,但她隐约能够感觉到赖笙对自己并无恶意。

尤其刚刚发生在殿里的事,赖笙似乎比赤舌还要维护她!

有这么个人站在自己身边,她跟钟一山,也并非不能斗一斗……

此时大殿,赖殷正在审赤舌。

相比赖笙,赖殷叫赤舌过来,就是为了下手的时候自己不疼。

殿内,赤舌跪在正中,左手手腕处的千尾蛊已入上臂,尾处仅留一根仿若牛毛的小赤尾在那里不时摇晃。

千针入骨,极端的疼痛刺激着赤舌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

冷汗淋漓,赤舌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那幼夫人除了秘密修得换脸术,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且说来。”

赖殷作为苗疆四大长老之首,且在族中威望极高,除了精湛的蛊术,更是因为他是四大长老中,心思最为聪睿,观人最为细致的一个。

赤舌跟赖笙对都幼的维护,绝不正常……

知子莫若父,赖殷虽然觉得赖笙知道的也不少,但他亦知道,如果儿子不想说,他问了也是白问。

赤舌则不一样。

此时千尾蛊尽入赤舌手臂,静静蛰伏。

面对赖殷质疑,赤舌扑通跪在地上,垂落在脸颊的几绺头发被冷汗挞湿,黏腻的贴在脸上。

“回大长老,我知道的不多……”

未及赤舌音落,千尾蛊突然躁动!

所谓千尾,便是那蛊虫的尾巴极长,贴切一点儿形容,脖子以下,全是尾。

且那尾巴上长满赤红色的牛毛刺,莫看那刺细如牛毛,却坚如硬钢。

虫子蛰伏时,千尾顺遂贴附在一起,倘若收到指令则突然扩张,犹如孔雀开屏般全部炸开。

针针刺骨,那得多疼!

剧痛侵袭,赤舌赶忙脱口,“我只知她的确叫都幼,有个哥哥叫都乐,之前幼夫人与我说她的哥哥失踪了,还有就是她的换脸术依旧是老样子,只能以铃铛配以秘术才能发挥作用,剩下的我真的不知道……”

赤舌因为剧痛已经蜷缩到地上,痛极时牙齿打颤。

赖殷目光冷寒,“幼夫人何时得罪过曲银河?”

赤舌闻声猛然擡头,“没有……啊!”

千尾蛊每进一寸,那千余根赤红小刺都要从皮肉骨头里收起,贴附在尾巴上之后,再扩张!

“大长老明鉴,我真不知道幼夫人得罪过曲银河,只知道曲银河跟钟一山他们交情不错,大周内乱,御城站队钟一山!”

赖殷沉默,半晌后唤出千尾蛊。

待蛊出,赖殷扫了赤舌一眼,“疆主昏迷在大殿上的前一晚,是你与溪安守在千神殿外,那晚千神殿百丈之内的蛊虫皆无缘无故染上隐疾,疆主昏迷之后,那些蛊虫皆在十日之内暴毙,查不出任何原因,能影响蛊虫的只有蛊虫,能如此大范围扼杀蛊虫的,只有秘术。”

余痛未消,赤舌仍佝偻着身子蜷缩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

“老夫分别在你与溪安房里搜到暗册,虽然根据暗册上的秘术,溪安的嫌疑更大,但是你,也不是没有。”

“大长老明鉴,我该交代的全都交代了,除了换脸术,我真的再无其他秘术……”赤舌脸色煞白,艰难开口。

赖殷长吁出一口气,“老夫暂时许你自由的原因,是你的本命蛊也在十日之内暴毙,溪安的却没有。”

“溪安的本命蛊是九死蛊,所以……”

赤舌试图为溪安开脱,却听得头上一声冷哼。

“他的九死蛊才练到第七境,疆主的本命蛊都难幸免,他那只小破蛊算什么!”想到溪安,赖殷心里便堵的慌。

那厮不好好交代问题也就罢了,还当众诬陷他是害疆主的真凶,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而且,他确实从溪安房间里搜到了不得的秘术,把那厮关起来也不算错。

“是是是……大长老说的是……”赤舌哪敢再开口,急忙附和道。

赖殷无意多管都幼之事,当务之急是如何能让疆主平安醒过来,剩下的事,都是小事。

“你退吧。”

眼见赖殷摆手,赤舌当即毕恭毕敬退出正殿。

不想他自殿外转身一刻,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赖笙……

苗宫之外,御赋轻车熟路找到乔忘休之前告诉他的住处。

青山绿水间,一座以曲柳搭建的小筑赫然出现在御赋眼前。

小筑所建之地虽然在四长老族中寨子所圈范围,却与人口聚集的地方相去甚远。

苗疆地域复杂,千条溪水万条沟,外形嶙峋腹中旷达。

小筑所在的地方更是山青水莹,景色绝佳。

御赋很小的时候就来到苗疆,对这里很熟悉。

此时来到小筑门前,御赋与蓝情不期而遇。

虽说苗疆四大长老时常会在正殿碰面,但实际上,四大长老分属的四大寨却很少有交集,这是一种忌讳。

尤其是四长老族中之人,几乎很少会出现在别的寨子里。

因为他们的出现,会让人误解成另有所图。

毕竟四长老的族群中,无人修得蛊术。

此时一直站在小筑外面的蓝情也意识到有人过来,于是惊喜转身,却在看到来者时怔住了。

“蓝情?”御赋也很诧异。

“御小王爷……”蓝情得有很多年没见过御赋,没有认错是因为御赋额间那道形似闪电的紫色胎纹。

云肩式的短襟花衣,下配百褶裙,蓝情的打扮与平时无异,头戴青帕,颈间银圈。

“蓝情拜见小王爷。”蓝情的声音很美,就像这山涧清泉。

御赋走过去,“这里是苗疆,没那么多礼数……你在这里……做什么?”

御赋面色无波,内心却十分抗拒蓝情在这个地方,当初乔忘休说的很清楚,这里除了他没有人过来!

那蓝情是什么?

“我……”

蓝情闻声脸红,杏仁一样的眼睛下意识瞥向小筑,“我在等忘休哥哥。”

“他不在?”御赋心底骤寒,声音略有质疑。

蓝情并没有注意到御赋脸上的细微变化,擡手指向小筑外面悬着的一块木板,木板上赫然写着三个字。

‘我、不、在。’

御赋不解,狐疑看向蓝情。

“忘休哥哥这会儿不在,小王爷若想找他还是在这里等一等,或者你先回去,若他回来我帮你提醒他一下,亦或小王爷若是信得过,我也可以传话。”蓝情长相很甜,笑起来的样子很美且没有任何攻击性。

哪怕儿时面对蓝情,御赋也都是客客气气,恐怕这世上没人舍得对这样一个懂事又乖巧的姑娘生气吧。

“所以你站在这里是等他回来?”御赋好奇,“你等了多久?”

蓝情想了想,“两个时辰。”

“为什么不进去等?”御赋震惊。

“忘休哥哥说他不喜欢有人随便进他屋子,而且外面风景很好。”蓝情说的那样自然,丝毫没有埋怨的意思。

御赋呵呵了,在这苗疆里谁会在乎乔忘休喜欢不喜欢呢!

反倒是蓝情,自小生长在苗疆,哪怕苗疆景色再美,日日看年年看也早就习以为常。

这理由牵强了。

御赋担心曲红袖,便未与蓝情再聊,“我倒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才回苗疆想见见朋友,那……你若不进去,我便去里面等了。”

彼时御赋嘱咐乔忘休,在他与曲银河皆不在的情况下,乔忘休无论如何都不许离开曲红袖,但凡有丁点儿意外,他铁定要让乔忘休陪葬。

这会儿蓝情的话说的御赋心里打鼓。

“小王爷请便。”蓝情俯身,温声开口,礼数半点不少。

就在御赋踏进小筑时,背后忽然传来声音,“小王爷!”

“谢谢小王爷将忘休哥哥当朋友。”御赋回头,便见蓝情站在原地,脸上露出灿烂若花的微笑,尤其是自她头帕上垂落的流苏,微微晃动间平添几许灵气,温婉可人。

御赋未语,只微微点头,转身走进小筑。

小筑从外面看不是很大,里面却十分宽敞,前面临窗临门的一半算是前厅,中间以紫竹围成密集的隔断,厅后是一间卧房。

此时御赋走进前厅,见无人,便径直冲进后面卧房。

房里安静,曲红袖如初时般躺在床榻上,床头燃着熏香,床尾木盆里摆着一坨冰块,盆下有桶,水珠滴答。

御赋行至床边,仔细检查之后方才安心,他嗅过那熏香,是袖袖之前最喜欢的味道。

“我以为你不在。”御赋自床榻旁边走向紫竹方桌,低声开口。

桌上摆着瑶琴,乔忘休青葱如玉的手指轻抚琴身,“我不敢不在。”

乔忘休这话,是发自肺腑的。

“嗯。”御赋坐到乔忘休对面,“你敢不在我打死你。”

“你们入苗宫,看到大长老了?”乔忘休擡头,“大长老没为难你们吧?”

“非但没有为难,还叫我们去见了疆主。”御赋勾唇,“顺带着还把本小王跟曲银河贬损一通……”

乔忘休‘哦’了一声,并不十分关心的样子。

“对了,蓝情在外面等你,她说等了你两个时辰!”御赋提醒道。

乔忘休点头,“我知道,她卯时来的。”

“你知道为什么不叫她进来?”御赋震惊。

乔忘休歪头,视线绕过御赋看向床榻上的曲红袖,“我怎么叫她进来?”

御赋皱眉,“你就算不叫她进来也应该出去,几句话打发了蓝情,也免得她在外面等那么长时间!”

乔忘休朝前厅方向瞅了瞅,“放心,她不会进来的。”

御赋不以为然,“她是蛊医,想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很容易。”

“她不会进来,也不会放蛊进来……我都试过多少次了。”乔忘休解释道,“只要‘我不在’,她就会在外面等,等久了她就会离开。”

御赋知道‘我不在’是什么,“那牌子是你刻的?”

乔忘休并不否认。

“那牌子上就只有‘我不在’,没有‘我在’。”御赋之前握着牌子的时候,翻看来着。

“我在我还挂牌子做什么……”

乔忘休正想嘲笑一下御赋的智商时注意到了某小王爷眼中凶光,于是耸肩,“我跟蓝情,门不当户不对,就别让她误会了吧。”

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更何况御赋现在关心的只有曲红袖。

而救曲红袖的唯一方法,就是蛊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