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铁匠 作品

英魂无悔

英魂无悔

皇宫。

当朱裴麒被近卫军押入皇宫东门时,顾慎华正与流珠一起欲赶去刑部公堂。

他们在东门处相遇。

“麒儿……麒儿!”

顾慎华不顾一切冲过去,却被近卫军指挥使拦下来,“皇后恕罪,吾等奉皇命押朱裴麒入万春殿,一干人等,不得阻拦。”

“大胆!你敢直呼太子名讳?”顾慎华愤然推开挡在她面前的长矛,厉声低吼。

指挥使朝天拱手,“皇上已于公堂传下口谕,废黜太子,现在的朱裴麒,充其量只是皇子,皇后且让让!”

顾慎华闻声,整个人如被雷击。

待其愣住,近卫军已然带着仿若呆鸡的朱裴麒,走向万春殿。

直到近卫军走远,顾慎华方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流珠你听到了吗?本宫是不是听错了!是不是听错了!”

流珠摇头,“没有,皇上……废了太子。”

流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一个字一个字,无比清晰告诉顾慎华,太子被废。

顾慎华如何能承受得起这样的打击,自嫁入皇宫,她从不曾得到周皇的爱,不管她如何努力,周皇眼里心里就只有一个女人!

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在这皇宫里奋斗的目标,不是情爱。

是权力!

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争宠才去害舒贵妃的时候,她比谁都清楚,并不是。

她是为了自己的麒儿!

哪怕麒儿是长子,嫡出于正宫,可顾慎华知道,周皇对舒伽的喜欢足以改变这一切。

唯一的方法,就是永远消除这个隐患。

可即便是这样,为什么她的麒儿依旧等不到登基的那一天。

“流珠……流珠你扶本宫!”顾慎华双腿虚软,她的身体已经被打击的毫无力气。

可她一定要去万春殿,要看自己的麒儿。

那是她的一切,是她的命!

自皇宫东门至万春殿,顾慎华这一路都没有落泪,直至看到万春殿三个字,看到守在万春殿外的近卫军时,她终于相信,这一切都不是梦。

“麒儿!”顾慎华激动推开流珠,踉跄着跑向正厅。

奈何近卫军皇命在身,硬是将顾慎华拦在百米之外。

“你们滚开!给本宫滚开……”顾慎华双手攥紧挡在她面前的长矛,寒戾叫嚣。

流珠在这个时候走过去,“指挥使不在,两位且通融一下,皇后娘娘定不会入万春殿,只是在正门处看看太……看看自己的皇儿,都在宫里当差,应该明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后到底还是皇后……”

流珠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很低,但两名近卫军听的却十分清楚。

依皇命,万春殿不得人随意进出,皇后只要不踏进去便不算抗旨。

二人听罢,拿开长矛。

顾慎华激动跑过去,整个人趴在门板上用力叩响朱漆木门,“麒儿!麒儿你在里面吗?你还好吗?”

为人母,终究还是爱自己的孩子。

只是不管顾慎华如何焦急呼唤,万春殿内半点声音也没有。

流珠默声站在顾慎华身后,双眼冷漠中透着一丝快意。

她之所以想办法叫顾慎华过来,就是想让这个毒妇尝尝现在的痛苦,以朱裴麒的性子,断不会开口。

朱裴麒越是这样,顾慎华就越会发狂。

人若发狂,真的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呢。

她期待。

正门前,顾慎华狠拍门板,声声呼唤。

房间里却死寂一般。

“麒儿你放心,无论如何母后都会让你父皇收回成命!你还会是太子!你将是我大周新君!”顾慎华为了安抚朱裴麒,倒也什么话都敢说。

此时守在旁侧的两名近卫军不禁看过去,流珠当即欠身,“两位官爷辛苦……”

只是不管顾慎华做出什么样的承诺,房间里仍然没有一点动静传出来。

最后,顾慎华在伤心欲绝的情况下,被流珠扶回含光殿。

彼时顾慎华愤怒离开时还要去找颖川王,替自己皇儿讨回公道。

可那个时候她方知道,自己的父王已然被打入天牢。

奸妃之案最大的赢家,是鹿牙……

朱裴麒被幽禁万春殿,顾清川亦被押入天牢。

钟弃余跟危耳原本已经到了将军府外,不想却在府门前见到彼时在公堂上充当‘鹿牙’的笑脸。

公堂上的事危耳看的一清二楚,是以对笑脸的态度便有些不屑。

当然,他对笑脸还有另一种讨厌。

“钟姑娘……”

看吧,就是这种讨厌。

明明自己走在前面,笑脸偏偏绕过他直接看向钟弃余。

钟弃余走路很慢,而此时危耳已然挡在笑脸面前,目露不善。

笑脸未理危耳,“王爷希望钟姑娘走一趟天牢。”

“颖川王真的有参与当年奸妃之案?”危耳肃凛问道。

笑脸没有正面否定亦或肯定,“刑部没有证据。”

“本将军是问你……”

危耳欲动怒时,钟弃余行至近前,“王爷有说什么事吗?”

“姑娘到了自然知道。”笑脸拱手,“姑娘请。”

面对笑脸邀请,钟弃余未动。

“姑娘当知道自己的身份,亦该清楚你是如何走出天牢的。”笑脸下意识提醒。

危耳不以为然,“一案归一案,钟姑娘的事跟这案子无关!”

“无关么?”笑脸仍然没看危耳一眼,视线落在钟弃余身上。

钟弃余片刻深思,“公子的马车?”

“在前面。”笑脸指向不远处停放的马车,恭敬道。

眼见钟弃余欲跟笑脸离开,危耳一百个不放心也要跟去,却被钟弃余阻止。

没有原因,她觉得危耳知道的越少越好。

可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是基于对危耳的保护,而是觉得危耳知道的越多,她防的人就越多。

果然,马车驶离将军府时笑脸依顾清川之意,将所有事都告诉给了钟弃余。

他们早知钟一山就是鹿牙,在御案跟奸妃一案之前,他们明争暗斗十几个回合,可以说没有一次完胜。

笑脸还告诉钟弃余,江声的确是王爷在朝中暗桩,江声的死对王爷打击很大。

包括之前四大谋士的名字,笑脸都没有隐瞒。

“王爷让我知道这么多,却没有告诉我第五位谋士的名字跟军中暗桩,王爷对我,其实并不是信任。”钟弃余听了许久,最后她没有感叹那些所谓已经发生的秘密,只是觉得自己在顾清川的心里,不过是枚棋子。

笑脸并不否认,“我跟随王爷二十几年才有资格知道你不知道的一些事,而我,也未尽知。”

钟弃余微微颌首,“理解,人之常情。”

“到了。”

马车停在天牢门口,笑脸扶钟弃余走下马车,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天牢。

顾清川虽入天牢,却是疑犯的身份,再加上他的爵位,在天牢里待遇自然不会太差。

单间,有桌椅,有茶壶,有杯。

此时衙役已经打开牢门,钟弃余走进去时笑脸守在外面。

“余儿拜见王爷。”钟弃余恭敬俯身,神情上与之前没有丝毫变化。

反倒是顾清川,许是因为江声的死对他打击很大,现在的他整个人已然没有了当日别苑的威严,更像是一个普通的风烛残年的老人。

顾清川提壶,倒水。

钟弃余则跛着脚走过去,“王爷叫余儿过来,何事?”

“坐。”顾清川擡手,示意。

钟弃余落座时顾清川推了一杯清水到她身边,“如果本王之前听从你的建议,杀了陈庶,可能江声便不会死在公堂上……”

钟弃余未语,江声的死对钟弃余来讲并不重要,不相干的人,也不是因她而死的。

“钟一山就是鹿牙这件事,你如何看?”顾清川继续发问。

钟弃余端起杯,喝了口水,微涩。

她搁下茶杯,看向顾清川,“我认识穆挽风,可她不认识我,那些只能仰望却遥不可及的神呐,离我们这些市井草民还是太远,远到我们无法感受到他们的喜怒哀乐,也不关心,就像他们也从未低头看到我们一样,各有各的日子,各有各的命,像余儿这种生长在野地里的杂草管得了那么多呢,走好脚下的路才最重要。”

不管真假,顾清川喜欢听钟弃余讲话,实在。

“你杀了钟宏,这件事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你是死刑犯。”顾清川提醒道。

钟弃余点头,“所以我来见王爷。”

顾清川失笑,“本王只要能活一日,便能保你一日。”

“巧了,余儿就是想听听,王爷打算如何保住我这条贱命?”钟弃余挑眉问道。

“你涉及的案件是御案,御案的核心是钟长明跟钟知夏状告朱裴麒诛杀忠良,眼下朱裴麒诛杀忠良的事真到不能再真,御案本身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非被告,只要钟长明跟钟知夏肯撤案,便是不追究钟宏之死,大周律法,不起诉,不追责,那么在撤案之后,你自然会无罪释放。”

钟弃余听的很清楚,“王爷在威胁余儿?”

“你站在本王身边,那么本王身边的任何人,都可以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拉你一把,可若你不站在本王身边,在你最危难的时候谁会站在你身边,钟一山?”

顾清川语重心开口,“现在不是死刑犯的问题,是你在失去太子那座靠山之后,选择谁,成为你新的靠山。”

“余儿不妨直言,当日御案,钟一山答应我会在钟宏尸体上动手脚救我性命,他没做到,非但如此,他在我给钟长明下毒之后,私下里叫伍庸救了钟长明……王爷应该调查过我,也该知道我想钟长明死的心有多执着,他救钟长明,便是从未将我看在眼里……所以若有一日余儿有难……”

钟弃余起身,“还请王爷看在余儿对王爷忠心耿耿的情份,救余儿这条贱命。”

顾清川看着跪在地上的钟弃余,微微颌首,“本王会向你证明,你今日之选择,绝对没有错。”

“余儿等着王爷的证明。”钟弃余缓缓起身,目色坚定。

顾清川没有让钟弃余救他,因为他知道钟弃余哪怕有股聪明劲儿,可她无权无势无人,正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救不了自己。

待钟弃余离开,笑脸走进来时提出疑问,“王爷不想让钟姑娘在外面想办法吗?”

顾清川摇头,“本王叫她来,不是让她来想办法的。”

“那是……”

“本王要留着她,守住另一条命……”顾清川眼中再次蔓起难以言喻的悲伤,“本王让江声失望了。”

“王爷……”笑脸低头,欲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其实在某种角度,他也很难相信公堂上自家主子可以毫不犹豫将江声抛弃,即便有情可原。

“温去病……温去病那个奸诈小人!”顾清川目光发狠,眼中极寒,“他诓骗本王!”

是呵,笑脸彼时没有反应过来,可后来他仔细想想,倘若雷顺真活着且被叫到公堂上来,那该是何等效果!

“王爷接下来打算如何做?”笑脸低声请示。

顾清川怅然,“该来的,总会来。”

笑脸不禁擡头,“王爷的意思是……”

顾清川没有开口,只点了点头。

笑脸心领神会。

海棠,跟舒无虞……

当初翻案,笑脸在刑部公堂前愤然敲响法鼓。

而今结案,鹿牙力挽狂澜,力挫朱裴麒跟顾清川,更请得自从醒过来之后从未露面的皇上入刑部亲口为穆挽风正名,为金陵十三将平冤,亦还了那些无辜枉死的朝中官员一身清白。

可以说奸妃一案,钟一山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最好结果。

菩提斋内,朱澜璎对这样的结果毫不意外。

‘还是那句话,顾清川过于急躁,钟一山自入朝为官至今在这皇城里埋了多少眼线,又收揽多少朝中官员,顾清川哪怕在这里亦有自己的势力,却因鞭长莫及很难将那些闲散的力量整合,他以为自己有备而来,却不反省前面四位谋士折损的原因,有此一难,不足为奇。’

褚隐皱眉,“属下不明白,顾清川为何没向主人发出求救信号?”

‘因为我救不了他。’

朱澜璎直言,‘他有自救的手段。’

“海棠跟舒无虞?”褚隐恍然。

朱澜璎黑目渐渐深寒,‘舒无虞……那个当初便该死在昭阳殿里的皇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其实属下并不觉得他们的出现会影响大局。”褚隐低声开口。

‘那是你不了解龙干宫里的那位周皇,他这一生只爱过并且爱着一个女人,那是他一生的痛,痛到他不愿想起来,相信我,只要舒无虞出现,周皇便不是周皇了,他是一位……慈爱的父皇……’

褚隐知道主人心痛,当即转换话题,“明晚属下会带那人到鬼市,溪安会以小血珠为那人接通任督二脉,只是……”

‘什么?’

“那人脾气诡异,性情乖张,一身邪功天下无敌,倘若控制不好,属下怕他会……”

‘本斋主有办法控制他,且让溪安去做吧。’

褚隐再欲开口,却见主人没有想要再探讨下去的意思,于是拱手,退离。

待褚隐离开,朱澜璎重新睁开双眼,黑色瞳孔闪出幽冷寒光。

双瞳,那曾是一个诡异的传说……

夜幕降临,银白色的月光如轻纱般洒落在白衣殿这座安静又恢宏的建筑上。

清风吹拂,落叶如花,亦如这人生。

生生死死难料,死死生生难平。

一落一生,一生一落。

钟一山手里提着酒壶,一步步走向阶梯,脚步沉重,以致于每一次践踏都会留下浅浅的痕迹。

当日穆如玉被朱裴麒杀于御书房,白衣殿被封。

夜风寒凉,白纸黑字的封条不时发出唰唰声响。

钟一山一身素镐,单手提着酒壶,另一只手带着无比沉重的情感落在封条上,他狠狠撕开,一丝不剩!

那些碎裂的封条都还没来得及落地,便如飞絮漫天。

吱呦……

钟一山只是一推,白衣殿的殿门因风势大敞,一股难以言喻的寒凉气息迎面而至,那温度极冷,刺骨一般!

钟一山擡脚,迈过门槛那一刻,眼泪唰的涌落。

往事历历在目,这里有过欢笑有过温馨,有过痛苦跟刻骨铭心的极恨!

有过,生死与共的恩情。

钟一山踩着极重的脚步行至白衣殿殿中,感受着周围刺骨的凉意。

他擡手,用力拔开壶塞,“芒种、白露、霜降、谷雨、立春、清明、小满、夏至、处暑、秋分、隆冬、大寒、惊蛰!本帅早就跟你们说,你们自己起的名字不行!多难听!”

眼泪急涌,钟一山扑通跪在地上,双唇紧抿。

烈酒在钟一山面前涌落,洒在地上充斥着浓烈的酒香,“本帅,来看你们了……”

‘咕嘟咕嘟……’

钟一山将酒全部祭在地上之后,狠狠甩掉酒壶,又自背后拽过一个,拔开壶塞狠狠朝嘴里灌。

姚曲所配,最烈的酒。

名曰,断肠!

长相思,相思长,一曲离殇,一念断肠!

钟一山整整个灌了一壶,烈火仿佛自喉咙一路烧至肺腑,酒烈焚身,纵然千杯不醉,可那如烈焰灼蚀的痛却是难当。

钟一山眉峰紧蹙,拼了命将壶里所有烈酒都灌进嘴里,一滴未剩。

“咳咳咳……”

酒壶落地,裂开。

钟一山双手搥住地面,重重磕头,“本帅对不起你们!对不起……”

凄凉冷风卷进殿内,钟一山就只跪在那里恸哭哀嚎,身体因为悲愤而颤抖,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摔在地上。

忽然,很冷。

钟一山跪在地上,将身子缩成一团。

纵然前世气盖山河过,此生威风凛凛过,可此时的钟一山却根本承受不住那股自心底涌溢的悲凉,身体蜷缩在一起,止不住的哆嗦。

他哭了,放纵的哭出声音,阵阵呜咽在这大殿里徘徊,久久不去。

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寒夜的风,打着旋儿的吹进殿门,恍恍惚惚中,仿佛有十三道真实的身影扑落在钟一山身上,在他身上幻化成一团团的白色光影。

金陵十三将,皆忠肝义胆。

英魂,无悔……

钟一山不知道自己在白衣殿里哭了多久,直到肩头一重,他方清醒过来。

“阿山,我扶你回去。”

是温去病的声音,钟一山凄冷哀伤的心境中,忽然一暖。

多少次濒临绝望,就是这个声音一次次救赎,一次次把他拉出绝望的深渊。

他擡头,红肿的眼睛里闪烁出点点星光。

这样的钟一山落在温去病眼里,无比心疼。

温去病眉头一皱,扶在钟一山薄肩上的手猛然落在他腰际,温去病将钟一山横抱入怀,“你已经做的很好,他们都知道。”

泪水,如柱。

这一刻的钟一山不想再坚强,他默默将头靠在温去病胸口,任由眼泪肆意,他想哭个痛快。

奸妃之案被翻过来,沉冤昭雪,所有亡魂得到慰藉,温去病知道钟一山一定会来这里。

他知道,钟一山一定会很伤心。

温去病抱着钟一山走出白衣殿,风再起,白衣殿的门忽的闭阖。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哪怕是金陵十三将,也不希望自己的元帅,再来。

忘记这悲伤,放下这痛苦。

忘记那些或美好或残酷的前一世,拥抱这一世真正该拥抱的人,才好。

白衣殿内,一道道白光飘散而去。

整整,十三道……

深夜皇宫,一片寂静。

温去病抱着怀里的钟一山,缓缓走在天青色的理石甬道上。

他知道这一刻他不必说什么,说什么也是无用。

温去病只需要这样抱着怀里的男子,把自己所有的温暖都给他,只是这样就好。

走进延禧殿,溪安不在。

黔尘在看到自家主子被温世子怀抱进门的时候,没有迎上来。

公堂上的事他知道了,原来自家主子是鹿牙。

竟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副将鹿牙!

他那时便哭了,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如果自家公子可以早一点说,又何必受尽镇北侯府上下白眼,那是多大的荣耀。

可自家公子若真的说了,奸妃一案又岂会不受牵连。

黔尘到最后无法释怀的是奸妃一案后,自家公子到底承受了什么!

那心,得多疼啊!

温去病抱着钟一山走进厅门,走进内室。

温去病知道钟一山该休息了,这一路走来,他太累。

冰凉的床榻上,温去病将钟一山无比小心无比珍惜搁在上面,替他掩好被子。

“你别走。”

就在温去病想要抽手一刻,钟一山突然握住他手腕,含泪的眸子蕴含着太多情愫。

钟一山不想这个男人离开他的视线,一刻都不想。

温去病坐在床榻旁边,反握住钟一山的手,“我不会走,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泪自眼角落入鬓发,钟一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那些压抑在心里的委屈,愤怒跟仇恨一发不可收拾的宣泄,停都停不下来。

看着这样的钟一山,温去病如何不心疼。

这样柔弱的钟一山,简直让他没有半分抵抗力。

他不停用手拭去钟一山的眼泪,可怎么擦都不行。

怎么办?

情至深处,温去病俯身过去,轻轻吻去那眼泪。

温热的呼吸喷薄到脸上……

钟一山终于卸下心底背负已久的负担。

他擡手,紧紧拥住温去病。

他想跟温去病,再近,再近一些。

微熏的酒气,落在温去病颈间。

巨大的冲击力,一瞬间湮没了温去病的所有理智。

他温柔又炽热,犹如蜻蜓点水一般。

渐渐的,久藏于心底的爱慕跟钟情,如开闸洪水般,迅猛倾泻……

月光皎洁,透过窗棂洒落斑驳的碎影。

榻边落满一地的衣裳……

微喘声时息时起,皎皎斑驳碎影,让人浮想联翩。

玉冠落,钟一山墨发如海藻般散开。

温去病无比温柔亲吻跟爱抚怀中之人,一生挚爱,一世珍宝。

他将钟一山紧紧揽在怀里,奋力压抑着自己的渴望。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温去病看着钟一山还沾染着泪水的眼睛,声音嘶哑。

钟一山醉了,恍惚中仿佛梦回穆挽风,她看到了皇祖母的微笑,看到了鹿牙的调笑,看到了金陵十三将无比满意的在朝她点头。

她看到了自己的心。

“本帅的规矩,赢家通吃。”

钟一山的身体,给了温去病彻底崩溃的暗示。

这一刻,即永远。

温去病知道,他将爱这个男人,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他温去病,定不负钟一山。

不惜命,也绝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