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表白
皇宫。
显庆殿的雪已被宫女太监清扫的干干净净,皇城气候不比颖川,下雪之时内务府便得周皇口谕,多朝显庆殿送些炭炉过去,万勿让昭阳王殿下冷着。
舒无虞找了海棠一天一夜,直到午时过后,他方在内室看到海棠的身影,于是他兴致满满的冲出去,停在院中海棠面前。
海棠只低头走路,失魂落魄的哪怕看到有一双金缕靴停在面前,仍呆了一阵。
“海棠?”
直到舒无虞轻唤,她方恍然自己身在何处,“海棠给昭阳王殿下请安。”
“不必!海棠,我……本王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
见舒无虞欲开口,海棠下意识俯身,“外面冷,还请王爷先回屋里。”
舒无虞恍然,之后在海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猛然拉起她手腕,大步走向厅门。
哪怕海棠不知道舒无虞想说什么,但他无比轻盈的步履已然昭示这定是一件开心的事。
但院中还有别的宫女太监,尤其还有皇上这两日刚派过来的康阡陌跟赛芳,舒无虞这样肆无忌惮拉住自己,非常不妥!
奈何人前,海棠只能顺从。
入内室,舒无虞松手转身一刻,双手握住海棠肩膀,双眼微笑时尽显桃花,“皇上……”
“昭阳王殿下!”
舒无虞恍然,脸上依旧挂着笑意,“父皇已经答应本王,会为我们赐婚!”
这个消息在舒无虞看来,是天大的好事!
倘若海棠能成为他的侧妃,那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每日一起用膳,一起就寝,这是他想要的生活!
奈何舒无虞从来都不知道,海棠想要的是什么。
“你再说一遍。”
冰冷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海棠冷冷看向眼前男子,眉目骤然腾起煞气。
舒无虞微怔,“你……不开心吗?”
“我让你再说一遍。”海棠低吼,双眼隐隐泛起血红色。
看出海棠动怒,舒无虞噎喉,“父皇择日会将你赐给我……”
“你,马上到龙干宫,求皇上收回成命。”海棠美眸含霜,幽幽开口。
舒无虞不解,“这样不好吗?我们就可以……”
“或者,我即刻就死在你面前。”
海棠猛然从袖内抽出匕首,横在自己颈前,鲜血渗出,自刃尖滑落。
“海棠!”
“现在就去!”
舒无虞纵然困惑、不解、不甘心,可他还是被海棠现在的样子吓到了,“你先把匕首拿下来,我答应你……”
“现在就去!”海棠狠戾低吼,手腕越发用力。
舒无虞是真的喜欢海棠,是以他看不得海棠这样伤害自己,“我去……我现在就去!”
就在舒无虞绕过海棠走到房门处时,海棠突然转身。
“还有,我要离开皇宫。”
“离开?”
舒无虞震惊回身,双目陡睁,“去哪里?”
“只在皇城。”海棠死死盯着舒无虞,声音坚定阴冷,不容拒绝。
舒无虞与海棠相识已有半年,他如何不知眼前女子心性,“你就……这么不愿意嫁给本王?”
海棠不语,手腕加重力道。
鲜血顺着刃刀滑落,舒无虞双手猛的攥拳,暴戾走出内室。
这是舒无虞第一次,在海棠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他,很不开心!
透过窗棂,海棠看到舒无虞的身影淡出视线,这方挪开匕首。
雪颈传来极痛,海棠不禁皱眉。
她下意识走到铜镜前坐下来,看着铜镜里那抹血痕,苍白唇角勾起一抹冷蛰的弧度。
没想到,她真没想到钟一山跟温去病竟然未婚茍且!
他们怎么可以!
一个是威风八面的元帅,一个是彬彬有礼的世子,他们这是脸都不要了?
海棠擡手抹过颈间血痕时,耳畔再次传来延禧殿内阵阵欢愉到无法形容的腌臜靡声,不知不觉中,海棠指尖力道加重,鲜血自颈间伤口急涌。
痛,能让人冷静……
被雪覆盖的大周皇城,远远望去,一片银装素裹,纯白干净又圣洁到不容侵犯。
可谁知道呢。
那雪下覆盖的,又是怎样一座波云诡谲,阴暗血腥的地方。
如江湖,又不似江湖那样坦荡……
远在蜀西,婴狐连战七日,皆胜。
非一人胜,而是三座擂台的胜者,皆是了翁城的人。
婴狐,以一敌三。
此刻擂台上,站在婴狐对面的白衣人名曰火豹。
比起之前那些人的名字,此人没叫火一二或者三,让人觉得极不适应。
自雷二惨死擂台之后,烈云宗派上擂台对战婴狐的门徒,武功一人高过一人,都是习武之人,这一点蜀了翁等人自能看得出。
但不得不承认,婴狐绝对有遇强则强的本事,每次都能在最后关头转败为胜,后来蜀了翁总结,或许他们以为的最后关头,在婴狐看来不过是个开始。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对战婴狐的高手,死状也是一个比一个凄惨。
还记得昨日与婴狐对战的烈云宗门徒,眼睛倒是没叫婴狐给抠出来,身上足足被掏了八个窟窿,血洒擂台。
那场面太过震撼,几乎成了每个人心里的阴影。
哪怕婴狐代表了翁城,可了翁城内一众江湖高手,现在走路基本也是绕着他走。
强者,为尊。
亦孤独。
擂台上,火豹所持依旧是剑。
青色长剑细且尖锐,双刃。
剑中一条血色长纹,自剑柄延伸至剑尖,阳光下,那条血色长纹似有生命般在剑身上浮动扭曲,但若仔细看,仍是笔直的一条,并无任何奇怪之处。
鉴于婴狐已非昔日所比,烈云宗门徒亲眼看到婴狐手撕他们八位高手。
是以火豹并没有半分高傲,率先举剑,“请。”
婴狐手中依旧是狼唳剑,他跟烈云宗的人也没咋客气。
请就请!
眼见狼唳剑起,火豹深深吸入一口气,刹那间,青剑剑身散出强大内息,迅猛斩向婴狐。
同门被撕,火豹自然也想撕回去,是以出招便祭出七成内力,剑气喷涌而至。
面对眼前杀招,婴狐双眼骤寒,狼唳剑亦带着无比强大的内息,直撞过去。
婴狐没有躲,而是正面直刚。
巨大的金色扇面与青色波浪在半空相撞,发出震天撼响。
两侧擂台皆受波及。
就在所有人以为金色扇面绝对可以凭借强大内息压倒青剑时,万顷波涛突然幻化成数十个细小漩涡,硬是将扇面刺破,瞬间又化作数道青柱从天而降,直插婴狐胸口。
那青柱不多不少,整整八根!
这八根,迅速让两侧观者想到昨日擂台上的惨状。
看到那八根从天而降的青柱,婴狐俊冷面容露出一丝笑意。
倨傲,冰冷,诡异。
这一刻的婴狐与在擂台下孑然不同,从内息运起的一瞬间,他的眼睛里就隐含了一种野兽的精芒。
狼唳剑塑造的巨大金色扇面已经破陋不堪,婴狐并未回剑,而是顷刻擡手射出双子短剑。
两道紫色剑光,带着杀伐气息浓重的霸烈斩向疾射而至的青柱。
轰……
阵阵轰隆声在擂台上空乍响,青柱皆断,危机尽除。
对面,火豹双足点地,手中青色细剑再祭杀招。
一条由剑气化成的青色巨蟒呼啸而至,巨蟒形大,占据半个擂台。
婴狐唇角的弧度越发深冷,幽寒。
狼唳回旋,斩剑直冲。
数次对阵,婴狐已然可以将天狼心经跟狼唳剑建立关联,以狼唳剑承载天狼心经,释放出强大威力。
狼唳剑起,一只雪色白狼在狼唳剑的冲袭间骤然强大!
蟒蛇与白狼在半空相撞随即绞缠,不分胜负。
随着火豹内力不断加持,剑身上那道浮动的血色细纹猛然绽放出极亮的光彩,巨蟒吐芯,血红色的蛇芯从一开始的一条,变幻成两条、三条!
红色蛇芯还在增加,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那一道道红色蛇芯竟然可以穿透白狼,带着无比真实的形态,射向婴狐。
城楼上,蜀了翁等人面色皆忧,可即便如此,他们却未暗中蓄力。
不止是蜀了翁,哪怕权夜查跟半日闲都隐隐觉得。
婴狐不会输。
那些令人不可置信的事,第一次发生是奇迹,第二次亦会让人震惊,但三四五六次之后,就会让人觉得习以为常,本该如此。
哪怕是这样,蜀了翁他们眼中,擂台上的场景还是太过震撼。
换句话说,婴狐每次都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此时擂台上,不多不少,整整八根真实存在的蛇芯狠狠向婴狐疾射!
骤然之间,白狼尾部突然迸出九条白尾,八条以迅雷之速狂扫蛇芯,另一条则无限延伸到火豹面前。
血红蛇芯被白尾倒卷绞缠,不断发出挤压的裂响。
肉眼所见,那一条条蛇芯硬生被狼尾卷紧变形,最后彻底崩碎,散开。
绝对碾压!
噗……
随着第一条蛇芯骤然迸散,火豹胸口一窒喷出一口血箭。
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
紧接着第二条!
第三条!
……
火豹内力遭受重创,身体轰然坠到擂台,双手勉强持剑!
直到最后一条蛇芯被生生绞碎,火豹手中长剑立断,发出一声脆响!
擂台半空,青色蟒蛇再也承受不住白狼的疯狂嘶咬,一片一片青色冰晶犹如被白狼扯碎的蛇皮,漫天落下。
最后一条白尾!
那最后一条白尾没有停下来,直射向火豹。
长剑折,火豹手中无剑,身形仓皇避让,奈何白尾紧追,终在火豹纵身一跃时绞缠住他。
看到火豹在白尾中挣扎,看到婴狐踩着充满戾气的步子一步步靠近火豹,两侧观者皆知,恐怖画面即将出现。
城楼上,权夜查双手攥拳,他欲开口却被蜀了翁拦住,“别出声。”
“你也看到了!婴狐他……”
“他的确不正常,可你现在打断他未必是好。”
蜀了翁与权夜查争论时,周遭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擂台上,婴狐单手持剑直指火豹胸口。
半空中那只白狼突然俯身下去,九条长尾皆倒卷在火豹身上,死命绞缠。
一身白衣,尽染血水!
婴狐与之近在咫尺,漆黑双目跳动如幽冥鬼火,看到在白尾绞缠下痛苦挣扎的火豹,婴狐眼中非但没有半分不忍,闪出的光芒充满快意。
对面马车里,东野归刀早已惊的起身,旁侧不知火舞也跟着站起来。
“这……这不可能!火豹怎么可能会输,他是在你之下烈云宗里最厉害的!”
不知火舞真相了,如果没有婴狐,烈云宗十大高□□二便能解决掉了翁城里所有人,可自婴狐出现,他一人便解决了烈云宗里十大高手。
“呃……啊!”
擂台上,火豹再也承受不住挤压的剧痛,发出痛苦的嚎叫。
即便如此,婴狐却未收力,依旧无比缓慢的朝狼唳剑注入内力,他喜欢这种感觉,看着猎物在自己面前挣扎,痛苦,再绝望的死去。
婴狐根本没有发现,在他脖颈处,十几条血色细纹正在悄然蔓延。
砰……
火豹终于到了承受的极限,在九条白尾的绞缠下化作一片血雾!
鲜血淋漓,碎□□天。
婴狐收剑,在这漫天血雨中闲庭信步,纵情感受那股腥咸味道带给他的亢奋跟欢愉。
直至婴狐擡头,看到城楼上的权夜查。
他眼前一晃,突然觉得头痛,如万根银针扎进去,又同时拔出来,再扎!
婴狐强忍剧痛,纵身跃下擂台,一步步走向城门。
对面,烈云宗派人过来传话,暂停三日。
蜀了翁点头同意。
城门启,婴狐与同样参加擂台的二人一同走进来,待城门紧闭,婴狐再也支撑不住,双手紧叩住脑袋,痛的发出低吟。
哪怕已入城门,婴狐都不敢发出声音,他怕烈云宗的人听到会以为他不行了!
直至权夜查等人闻讯赶下城楼,婴狐已经疼的在地上打滚儿,但依旧,没有吼出声。
“发生什么事了?”蜀了翁趁权夜查跟半日闲过去的空当,拉过贾庭,凝声问道。
贾庭刚刚在左侧擂台,他摇头,“我也不知道,明明一直都很好,可回来的时候突然说头疼……”
“蜀了翁!”
听到权夜查低喝,蜀了翁急忙过去,视线之内,婴狐胸前衣服被权夜查拽开,所见,满是血红纹路!
“去医馆!”蜀了翁不敢怠慢,当即让黄彻安排那些围观的人各自回去,自己则跟权夜查和半日闲一起,将婴狐擡去医馆。
医馆内周生良已经醒过来,只是行动不便,黎别奕则留在这里照顾他。
这会儿见婴狐被人擡进来,二人皆震。
“怎么回事?”周生良心疼徒弟,艰难起身。
黎别奕当下搀着周生良坐起来,视线落在婴狐身上,看到那一身血红纹路,满目震惊,“被烈云宗所伤?”
权夜查摇头,“烈云宗输了,他回到城楼之后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整个医馆,乃至整个了翁城除了婴狐,武功最高者便是周生良。
此时婴狐已经痛的失去意识,双手狠狠在胸口抓挠,“热……好热……”
见婴狐这般,周生良强忍右肩伤痛,由黎别奕扶站起来走向婴狐。
权夜查了然,与半日闲一起艰难叩住婴狐其中一只手腕,周生良随即搭指过去,片刻后眉目肃冷,“真气倒涌,血液逆流,人形兽魂……兽化……他这是……走火入魔!”
音落一刻,婴狐双瞳骤黑,猛然用力!
轰的一声闷响,权夜查跟半日闲被来自婴狐身体外溢的劲气所伤,皆倒退数步,周生良跟黎别奕亦受影响,唯独站的远些的蜀了翁未受波及。
婴狐在这一刻完全失去意识,内观之中,他把自己当作那头白狼!
‘嗷……’
婴狐龇牙,漆黑双目所视唯有黑白,他身体慢慢向前匍匐,目光所及,皆是猎物!
“不好!”
周生良不顾重伤,猛然上前叩住婴狐手腕,擡手封住婴狐天突、兼泉二xue,“蜀城主,取天柱、大椎xue!”
周生良开口时,蜀了翁随即过去,擡手‘啪’的一声叩住婴狐后背两处大xue!
“左右二使!肩井、华盖!以内力压制住婴狐体内真气窜涌!”周生良语闭时,猛然拽动婴狐手腕,迫使他双膝盘于地面,余下四人分别于前后、左右将婴狐围在中间,同时运力。
“师傅!我干啥?”
屋内唯独空出黎别奕。
“你没长眼啊!扶住我……”
周生良重伤未愈,他哪怕不惧疼,可也是真疼。
黎别奕闻声,登时单膝跪地扶住周生良,同时另一只手叩住周生良后背,助其一臂之力。
只是他们忘了,当日随随便便在周生良身上戳个窟窿的雷二,亦是随随便便死在婴狐手里,如今哪怕合他们五人之力,又是不是真能控制住几近兽化的婴狐?
果不其然,当感受到外力控压时,婴狐内观之中,那只白狼毛发陡然竖起,睚眦欲裂,漆黑瞳孔绽放幽冷寒意!
医馆里,五人肉眼可见,婴狐胸口骤然鼓胀,几欲爆裂!
“糟……”
还没等周生良把另一个‘糕’字说出口,一股强悍到根本无法抵挡的霸烈劲气如海浪崩岸,与五人内息相撞,发出刺耳蜂鸣。
噗……
哪怕有黎别奕扶在后面,周生良身体还是支撑不住往后急滑,与黎别奕身体叠罗汉一样撞到床榻上!
噗……
噗……
噗……
除了周生良,权夜查他们的状况也不见得好到哪里!
众人惊愕之际,婴狐突然如恶狼扑食般冲向周生良跟黎别奕!
此时此刻的婴狐,早已失去意识,俊朗面目扭曲狰狞,双手如爪,一手叩住一人。
‘嗷……’
婴狐内息太过恐怖,被他压在手下的周生良跟黎别奕根本无力反抗,受那种绝对压倒式的强大内息逼迫,黎别奕连运力的机会都没有!
“师傅……”黎别奕震惊,这般内息又岂是一般江湖高手所有,或许只有那些隐世的老东西才有可能与之抗衡。
‘嗷……’
又是一声狼嚎,婴狐张着血盆大口猛俯冲过来咬住周生良喉咙!
我的祖宗!
“师傅!”黎别奕震惊之际玩命挣脱束缚,以身撞向婴狐。
奈何婴狐周身劲气太戾,黎别奕竟被反弹!
背后,权夜查、蜀了翁跟半日闲亦无法接受眼前看到的一切。
那个乖乖的,傻傻的,无比可爱又天真的婴狐,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一刻,无数悔恨跟懊恼充斥在他们的脑海里。
他们明知道婴狐修炼魔功,却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由着婴狐连战七日,哪怕婴狐每一日的改变他们都看在眼里,可他们本能相信,婴狐不会有事!
他会赢,他不能停下来,他是整个了翁城的希望!
婴狐赢了。
可代价,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看着周生良被咬住喉咙,权夜查三人接连冲过去,却如黎别奕一般被婴狐周身戾气弹开。
“呃……狐啊……我是你师傅……周生良!”
周生良双手狠狠搥在婴狐肩头,双目紧盯住婴狐那双漆黑无光的瞳孔,“你忘记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日子了?还有后山的大野狼?忘记那些可爱的小野猪了?狐啊!为师不好吃……”
喉咙嘶咬骤然松了些许,周生良立时抓住机会,“想想武院后山那棵歪脖子树!想想为师对你的好!婴狐!你快醒过来……”
漆黑瞳孔闪过一道微弱光亮,婴狐猛然松口,额头骤然传来难以承受的剧痛。
婴狐双手狠狠捂住脑袋,痛苦的满地打滚!
机会!
“重新封xue!”哪怕肩头旧伤裂开,喉咙开始流血,周生良亦没有丝毫懈怠,大声喝道。
然而他们依旧不是婴狐的对手!
这一次被婴狐咬住的是权夜查!
红衣落地,婴狐以同样姿势叩住权夜查,带血的牙齿狠狠咬住权夜查喉颈!
“感动他!唤醒他!”周生良对于兽化多少有些了解,而刚刚他也证明了,婴狐还没有完全进入兽化状态。
“小狐貍!我是大裤衩!你不记得我是如何在武院教导你的不重要,你不记得我是如何在镇北侯府后宅铿锵院为你熬药医治风寒的也不重要……”
权夜查与周生良一样,双手狠狠叩住婴狐肩头,拼命想着能打动婴狐的温□□,不过他刚刚说的那两件可能不怎么太温情。
“那你一定记得我们一起闯荡江湖的日子!我还给你做过衣裳!江湖盛传,你是我儿啊!”
喉咙渗出血迹,婴狐却在下一刻停滞。
他愣愣看着‘爪’下的权夜查,瞳孔微动。
每每他欲恢复智识一刻,脑袋就会像几欲爆裂般剧痛难忍。
五人肉眼所见,婴狐那身血红细纹已经蔓延到脸上,直冲额头!
“绝对不能让那些血纹冲上额头!”周生良明知不敌,却还是玩命冲过去。
然后,蜀了翁就被咬住了。
蜀了翁那老贼头儿早就想好了,“婴狐!我是蜀了翁!我们一起在林间同踹过一只骷髅!我们一起吃过连汤锅子,我是钟一山的朋友!”
太疼了,蜀了翁仿佛听到自己喉骨断裂的声音。
婴狐几欲癫狂的仰天长啸,内观里,一片雪色世界间,那头白狼正在地上打滚!
无数细小冰针带着寒戾锋芒射向白狼,没入它的身体。
白狼痛苦嚎叫,双眼因为剧痛泛起血色。
这就是婴狐啊!
‘嗷……啊……’
婴狐在地上痛苦翻滚,时尔意识归位,时尔兽性占据上风。
周生良带着四人再度冲上去,这次被婴狐压在
半日闲平时话少,这会儿话也不少了,“婴狐!我是老闲!我有一只玉笛……呃……”
权夜查急的!
“说你对他的好!”
“我教你轻功,我把毕生对轻功的造诣都教给你了!那些心诀我连权夜查都没告诉过!婴狐!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过!你忘了!”
好痛!
婴狐那么坚强的一个人,此刻却想死过去。
那样就不会痛……
内观之中,白狼还在挣扎,可那万千冰针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疯狂穿透它的身体。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那些密密麻麻的血色细纹还在攀升,哪怕速度缓慢,可还在攀!
“时间不多了!”周生良决绝低吼,纵身冲过去。
该来的总是会来,这一次被婴狐咬住喉咙的是黎别奕。
他哭了,从婴狐咬到周生良开始他就在想自己跟婴狐的交集,想来想去也没想到。
“师傅……”喉咙传来剧痛,黎别奕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权夜查他们并非不想救黎别奕,可他们无法近身!
“婴狐!想想西施是怎么对你的!你吃她的喝她的,现在咬她男人?”黎别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眉西施曾受天道府之托,无微不至照顾过婴狐。
但这件事显然不在婴狐感动范围之内。
眼见黎别奕喉咙溢出鲜血,周生良急了,“他是你五师兄!同出一门,他也是周生良的徒弟!同门之谊啊!”
看出婴狐力道有所减轻,周生良即刻凑过来,“婴狐!想想武院,想想为师!想想为师那些宝剑!只要你醒过来,为师全都给你……”
“小狐貍,想想我们一起闯荡江湖的日子,那时纵然狼狈,可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很开心!现在,你想抛弃我们吗?”权夜查亦试探着靠近婴狐。
耳畔的声音太聒噪,婴狐猛的松开牙齿,又是一阵嚎叫。
“婴狐,我老闲从来没为谁单独吹过笛子,只要你回来,回到我们身边,我为你吹一辈子!”
半日闲眼中含泪,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失去的感觉。
当年裘龙山庄,他拼死没能救回此生挚爱,现在,他想拼命救回此生挚友!
“小狐貍,只要你回来,我答应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我再也不撵你走了,我们一起闯荡江湖,走遍千山万水,看尽凡尘俗世!我们永远在一起,永世不离!”
此时蜀了翁亦走过来,听到权夜查这样说总觉得哪里不对,“你们八字不合,别想太多……”
眼见权夜查瞪眼,蜀了翁顿时看向婴狐,“小狐貍!只要你能回来,你这辈子何时想吃连汤锅子我都给你做!战胜它!”
到了这一刻,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婴狐神识内必定有两种声音,他们要唤回他们的婴狐,而不是那只兽化的白狼!
“师弟!只要你能回来……只要你能回来,我立时到英雄楼承认,权夜查那件事是我瞎说!我嘴欠,我该死!”黎别奕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婴狐又一次头痛,内观中,那只白狼已经精疲力竭的倒在雪地上,任由银针入体,却连挣扎都显得吃力。
头痛欲裂,婴狐双手紧紧抱住额头。
“就是现在!”周生良再次大吼,最先冲过去取婴狐天突、兼泉二xue。
与此同时,蜀了翁取天柱、大椎!
权夜查取肩井,半日闲取华盖!
啪、啪、啪!
婴狐再一次被四人合力叩在中间。
“婴狐!为师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叫你出事!”周生良一声长喝,眉目寒如冰霜。
他无半分保留,硬是将自己全部内力注入到婴狐体内,就算拼得一身内力不要,他周生良也要守住这个徒弟!
师者如父。
为父者,当护儿!
权夜查跟半日闲亦毫无保留将内力汩汩注入!
当日被烈云宗围攻,他们不是没死过!
如果救不回婴狐,那就再一起走一趟鬼门关。
生死无惧,来生还是兄弟!
蜀了翁跟黎别奕也是毫无保留。
为何?
为义!
如果不是婴狐守住他们的了翁城,现在的了翁城怕早已是一片废墟。
婴狐可以为他们不顾命,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惜自己这条命!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啊……’
五人合力,将一股庞大内息注入到婴狐体内。
内观中,那只奄奄一息的白狼,渐渐恢复王者姿态。
它缓缓从雪地上爬起来,哪怕银针不断穿插,它却没有半分畏怯。
在它周身,萦绕着五种不同颜色的内息加持,纵然五种内息时强时弱,可它们却不曾有一丝退缩。
那头白狼在强大内息的护佑下稳稳站在那里,迎面向敌!
万千银针如冰锥一般毫无温度射过来,白狼终在被摧残,□□那么久之后,发出一声怒喝。
医馆里,周生良等人脸色惨白,身体早已被汗水哒湿。
中间,婴狐背后腾起一片淡白色的薄雾,原本早已攀升到眉间的血色细纹开始退却,哪怕只是一点点,这让周生良他们看到了希望。
“拜托各位!”周生良低吼时,再度用力!
所有人都一样,大家报着必死的决心。
痛,钻心刺骨。
兽性终是不敌,智识渐渐占据上风!
内观中,白狼抖擞精神,一声长啸,开始奔跑。
那头白狼起初跑的很慢,可它听到了。
‘婴狐,有为师在,你且放心!’
‘小狐貍,大裤衩断不弃你!’
‘婴狐,老闲等你醒过来!’
‘婴狐,本城主菜已下锅!’
‘婴狐,五师兄死都陪你!’
白狼的速度越来越快,在这雪色世界里纵情狂奔,之前遍体鳞伤的身形突然变得矫捷,平滑的地面开始出现裂痕,不时发出咔嚓声响。
医馆里,众人不知所以,仍然竭尽全力。
他们分明感受到内力有被吞噬的危险,却无人心存退缩之念。
死都不惧,还怕舍了这一身内力?
正中间,血色细纹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婴狐脸上,已泛起淡淡的白霜。
内观中,白狼猛然一跃。
脚踏长空,九尾尽现!
冰封世界里,那些晶白银针骤然消逝。
白狼仍在踏空而行,速度比之前还要迅猛!
终于,一道白光从天而降落在白狼身上。
内观中光芒大涨,白狼正在光芒中心,抖擞时背上突然涌现两个巨大的雪色翅膀。
白狼展翅,九尾撼天!
天狼心经,第四境!
婴狐,跃境!
噗……
医馆里,周生良一口血箭喷出来,紧接着是黎别奕、权夜查、半日闲、蜀了翁。
所有人都已力竭。
在婴狐毫无意识倒仰一刻,权夜查最先支撑着冲过来,将婴狐抱在怀里。
周生良随后撑着身子过来,搭其手腕。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周生良身上。
“没事了。”
周生良狠狠舒出一口气便倒在地上,右肩涌溢的鲜血早已渗透衣襟,那种疼哪怕他再咬牙也是扛不住。
“师傅……”
黎别奕吃力爬到周生良旁边,有气无力,“师傅你没事吧?”
“老五啊,你眼神儿是不是不太好?为师没事?为师就要血尽而亡了你没看到?快叫人给为师止血啊。”当紧绷的神经松弛一刻,周生良哪怕连从地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黎别奕没叫人,他自己直接跪爬过去找到药跟白纱,亲自又小心翼翼脱下周生良上身衣服,无比仔细包扎,哪怕他的嘴角还在流血。
那一刻,周生良闭上了眼睛。
他周生良收的徒弟,哪有一个是差的。
是呵,他周生良对徒弟,差过么……
婴狐晕了过去,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但与烈云宗的擂台战再有两日就要重新开始。
反观了翁城内,最能打的几个人内力锐减,莫说跑到擂台上撑场子,他们现在能自己走路不用人搀扶都是奇迹。
了翁城里,没人了。
这样的事实有多残酷,在距离全盛一步之遥的时候,他们突然止步,失去了对抗的能力。
黎别奕命黄彻召集了翁城里所有人,又一次表明态度。
想走的人随时都可以走。
这一次依旧走了十几个人,剩下的都在默默等待。
他们不是相信还有奇迹发生,他们只是不想,在这江湖茍延残喘的活着……
婴狐睡了很长很长一觉,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与小叉叉、小花还有小狼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奔跑,玩耍,戏笑。
梦里的天那么蓝,没有一丝浮絮,澄净宛如碧玺,草地上万顷纯白色的蒲公英,在风中微微摆动。
小叉叉力展双翅,如王者般在空中翺翔。
小花的身上布满彩色鳞片,尤其腹鳞,红似烈火。
还有小狼,一身雪白,爪牙锋利。
婴狐依旧是那身湛蓝色衣裳,他们驰骋,翺翔,无思无虑,逍遥自在!
奔跑间更是带起无数蒲公英离开地面,朝半空飘荡。
漫天白色的蒲公英犹如飞絮,如飘雪,衬的这景色绝美异常。
天狼心经的真谛,在于人与这世间万物的相处之道。
和平、融洽、共生。
婴狐一念之差,险些兽化。
一旦兽化便如行尸走肉,再也恢复不了本心。
幸而婴狐天助,得众人舍命相陪。
如今已入第四境天狼心经的婴狐,终回归本心,踏入正途。
漆黑夜里,两道身影倏然闪入婴狐所在的厢房。
周遭寂静,无人知晓。
月光透过窗棂落下来,其中一人是红娘。
另一人,是位男子。
男子身着白色的紧身长衫,外皮雪色狐裘,裘毛顺滑,月光落在上面,白中透亮,华贵无双。
男子容姿清冷,宛若天人,白衣如雪,似琼枝一树,只那么微微一站便如神祗,令世间万物都甘心情愿俯首称臣。
男子墨发以玉簪高高束起,玉簪乃极品,在月光下散着淡淡的荧光,非凡物,绝非凡物!
借着月光,男子五官轮廓尽收眼底,眉宇间尽是英气,眼中散着冷似寒冰的精芒。
男的唇很薄,微微勾起时会让人感觉到一种淡淡的邪气。
男人不动,便是神,神祗的神。
见男子擡手,红娘当即行至桌边,寻得一支狼毫递过去。
狼毫没有蘸墨。
男子接过狼毫,随即自袖内取出自备朱砚。
能够随身携带的砚台很小,上面紧叩木塞。
待木塞被打开,男子一手端着朱砚,一手握着狼毫,踏步如莲的走过去。
画面到此刻,还是美的!
绝美的!
床榻上,婴狐睡的正香。
男子以狼毫蘸过朱砂,之后落笔。
落在哪里?
婴狐脸上。
男子挥墨波毫,洋洋洒洒,那动作,那神韵,当真无匹,至少在红娘眼里,这是她在人世间遇到的最帅的男人。
笔落,男子擡手将狼毫一举,红娘行过去恭敬将其接在手里,视线不禁看向婴狐那张少年英姿勃发的容颜。
完全没有意外。
无论是字,还是字的内容。
“本尊的娃,生的就是俊俏。”浑厚的声音偏偏透着一股清越跟深沉。
不看颜,单这声音已能让人浮想联翩。
红娘转身将狼毫搁入笔洗,轻涮之后挂回笔架,回身而至,“主公的字,越发精进。”
听到红娘夸赞,男子脸上无喜无怒。
他收起朱砚,擡手扯开婴狐胸前内衫,视线之内,婴狐胸口靠左位置,烫着一个字。
婴。
“红娘你觉得这两个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男子所指,一个是婴狐胸口‘婴’字,另一个是婴狐下巴上的‘婴’字。
此时此刻,红娘认得,也只有红娘认得婴狐脸上那几个大字写的什么。
左脸,湄。
右脸,湄。
额头,到此一游。
下巴,婴。
合在一起为:婴湄湄到此一游。
眼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传说中古墓圣主,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把狂寡毒晕的人,婴湄湄!
红娘无比诚恳回答自家主公,“大小不一样。”
是的,他家主公十九年前的字跟现在的字,一模一样,没有不同!
所以红娘真是特别想问主子,他这三十九年坚持晨起练字,每日至少一个时辰,哪怕闭关都不忘练字,到头来,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
红娘记得特别清楚,某年某月某日,古墓圣主出关,她去恭迎时发现关内四面墙壁刻满了‘道德经’,密密麻麻,叠来叠去。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道德经’跟天狼心经毛线关系都没有,所以主人闭关真的是在突破天狼心经吗?
然而这所有的怀疑,在红娘眼里都不值一提。
哪怕婴湄湄写的一手烂字,烂到他不说你都猜不到他写的什么玩意,鬼化符都比他画的好看,那字拿出来都能辟邪!
那又怎样!
在红娘眼里,婴湄湄是这天底下最帅的男人,没有之一。
女人的爱情真的有可能,只在电光石火间发生。
然后,就是一辈子。
红娘直到现在都记得,多年前的一日,她落在眼前这个男人怀里,那些追杀她的高手被这男人打的落花流水,脸上亦是万紫千红。
她不是普通人,追杀她的人亦是海外无人敢惹的强大存在。
可眼前这个男人不在乎,他扬言。
‘惹的就是你们!’
那一刻在红娘眼里,成了永恒。
后来她懂了主公救她不过是顺手,彼时婴湄湄之所以出现在那里,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榻前,婴湄湄听到红娘口中‘不同’,十分欣慰。
“原来本尊已经能做到如此收放自如了。”婴湄湄脸上没有半分自嘲,他是发自内心觉得,这是进步。
红娘从来不将这些放在眼里,“恭喜主公。”
此时婴湄湄已然坐到榻边,擡手叩住自家俊娃的手腕。
房间里,一片寂静。
此前红娘扔下天狼心经后接到古墓传来的消息,圣主出关,欲来中原。
另,两块罗生盘皆为假。
这两个消息足以令红娘在离开了翁城后,便暂时忘记婴狐这个人。
她马不停蹄赶往沱洲,半月前终与婴湄湄汇合,随后便得到婴狐应战烈云宗的消息。
那时她便觉不妙,与自家主公日夜兼程赶过来。
一路所得消息,皆是少主几欲兽化征兆。
红娘悔恨懊恼,她甚至想过倘若少主有丁点损伤,她以死谢罪。
然而在踏入房间一刻,她便知道,少主无异。
兽化者,满身血红,形如恶兽不眠不休攻击所有移动之物,扼其喉颈,直到筋疲力竭而亡。
但眼前少主,明显在睡觉。
作为古墓副使兼任婴狐奶娘的角色,红娘甚至能分辨出自家少主睡觉时做什么梦。
左腿伸出锦被是恶梦,右腿伸出则为美梦。
这会儿床榻,婴狐右腿已经耷拉到地上……
床榻旁边,婴湄湄松开手,面容无波。
“主人?”
哪怕知道自家少主无恙,红娘还是担心。
“天狼内经第四境。”
婴湄湄沉默片刻,眉目深沉,“现在看来,当初叫本尊的宝贝儿子拜周生良为师很正确。”
红娘以为自己听错了,快走几步停在榻前,擡手叩住婴狐手腕,片刻后眼眸闪现出不可思议的光彩。
以她的内力,竟然感受不到自家少主的内息。
“这才一个月……少主的天狼心经已经冲到第四境了?”红娘无法理解,这根本不可能!
她家主公已经是习武天才,却仍用三年时间才冲破第四境。
如今婴湄湄的天狼心经已至第六境巅峰,这是古墓百年来最有成就的一任圣主,可照少主这般速度,显然是要逆天。
“倘如正常修炼,一个月自然不会达到第四境,不过刚刚本尊探脉时发现小狐筋脉扩充的程度与我相差无已,但韧性跟承受力差太多,这足以说明他在短时间内吃了不少天材地宝。”
婴湄湄缓身而起,眼中深沉,“依照之前我们得到的消息,小狐必是因为急于修炼心经,才会一时不慎误入歧途,昨日消息,他被周生良等人关在医馆里整整两个时辰没出来,想必是经历了一番苦痛,如今苦痛已过,回归正途。”
哪怕婴湄湄如此轻描淡写,红娘却能想象出自家少主在这一个月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些人可值得少主如此拼命!”红娘心有怨恨。
“那些人,值得小狐为他们拼命。”
婴湄湄肃然看向红娘,神色坚定,“天狼心经一旦兽化,非常人可以压制,周生良他们必是报着必死之决心才会让他转危为安,小狐的付出既然得到了相应回报,那他就值得为这些人拼命。”
红娘有时候真不明白自家主公在想什么,“万一……”
“莫说兽化,就算我婴湄湄的儿子一脚踏进鬼门关,本尊也要到阎王那里把人抢回来。”婴湄湄看似平淡却又极有力量开口,随后自袖内取出一张面具。
一张纯白面具,戴上之后整个人顿时显得极为诡异,稍稍还有那么丁点滑稽,但这些在红娘眼里依旧不重要,圣主最帅,不接受反驳。
“把本尊从古墓带来的灵珠,分别推入到周生良、黎别奕、权夜查、蜀了翁还有半日闲腹内,明日卯时,他们散失的内力自会恢复。”
红娘踌躇,“主公,那几枚灵珠不是您留给少主的吗?”
“他们既然发挥了灵珠的作用,那就让灵珠在他们身上发挥作用,没有兽化的小狐用不着那些玩意。”婴湄湄说的毫不在意,仿佛那些灵珠是大街上随处可以买到的珍珠一样不值钱。
但不是,那些灵珠,唯古墓才有。
十年结一灵珠,五枚灵珠,五十年光阴!
红娘还在踌躇时,婴湄湄的思维已经跳跃到另一件事上,“本尊这样,东野归刀能不能认出来?”
看着眼前一团白影,红娘怔怔摇头,“不能。”
“主公,你怕东野归刀认出来?”
“本尊屌他个鸟,本尊是怕他王兄认出来,到时候不好解释。”婴湄湄这般道。
红娘蹙眉,“主公怕东野苍郎知道主公来蜀西?”
“怕他知道本尊来中原。”婴湄湄严谨纠正。
如此红娘不解,“那主公这一路从沱洲到蜀西,乃至于到这里,为何不戴面具?”
作为古墓副使,婴湄湄对红娘绝对满意,尤其是在带孩子这件事上,婴湄湄觉得红娘很不容易,毕竟他家俊娃也不是谁的话都听。
但其实婴湄湄一直不知道,婴狐之所以听红娘的话,全赖红娘说她知道婴湄湄软肋。
婴狐起初‘忍辱负重’,只为套出老东西软肋到底在哪里。
后来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说回婴湄湄,他觉得红娘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脑子不太好使,“整个中原,知道本尊是谁的只有东野归刀,剩下所有人,他们就算看到本尊绝世俊颜,本尊也不会少一块肉。”
红娘恍然,“主公英明。”
“不英明不行啊,东野苍郎就不是个人……”
见婴湄湄欲走,红娘忽然有些舍不得,“主公不再看看少主吗?”
听到红娘提醒,婴湄湄忽然想起一件事。
于是他转身摘
吧嗒……
红娘嘴角一抽,“主公,少主已经二十岁了……”
婴湄湄转身戴上面具,“去会东野归刀。”
窗棂外一道光耀,白影犹如闪电。
红娘无声站在窗棂处,静默望着那抹白影消失的方向发呆。
她知道,这世上唯有两个人可以让主公不顾一切离开古墓,一个是婴狐,另一个是婴狐的母亲。
她,由始至终都是这场旷世爱情的见证者跟旁观者。
没关系。
我爱你,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