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辣
皇城,顾王府。
一辆普通马车自长巷驶入,缓缓停在王府后门。
待马车停稳,一身着黑色斗篷的人从里面走出来,瞬入王府。
有春嬷嬷带路,向忠跟随其后,来到书房。
房门开启,春嬷嬷得令退离。
书房里,向忠停在书案前,擡手摘下斗笠,“微臣叩见颖川王。”
面对已有二十年不见的旧人,顾清川起身绕过桌案行至向忠面前,亲手搀扶。
四目相视,二人皆有感慨。
“王爷,风采依旧。”
向忠哪怕知道当年顾清川是因为想要在宫中安插眼线,才会帮他报仇,可若没有顾清川看中,他焉有命活到现在。
不论缘由,这份恩情他自当铭记。
“这些年,辛苦你了。”顾清川很满意向忠近日办的那件事,亦或说这些年他交给向忠去办的事,结果都很让他满意。
待扶起向忠,顾清川眼眶微红,“这些年也亏得有你,否则华儿的皇后之位不会做的那样安稳,只可惜……”
“王爷节哀,世事难料,谁也没想到皇上竟然醒过来。”
向忠虽是颖川第五位谋士,但却是顾清川最早启用的谋士,自顾慎华嫁入皇宫为后,向忠便暗中相帮。
否则,凭顾慎华的脑子能活着已是万幸,更遑论还害了那么多人。
值得一提的是,自徐长卿入皇城那一刻开始,向忠便知道他的身份,包括后来的苏仕,魏时意还有都幼,这其中很多事向忠都知晓。
“坐。”
顾清川拉着向忠坐下,之后转身回到椅子上,“朱三友的事你做的很好。”
“王爷有命,微臣自当尽力。”
向忠拱手,停顿片刻又道,“虽然朱三友现在还没有……”
“此事本王信你,不必解释。”顾清川打断向忠,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向忠微微点头,之后欲言又止。
见其如此,顾清川了然,“二十年了,本王记得我带小沁回颖川时她有七岁,如今小沁已为人妇……”
向忠闻声,扑通跪地,“王爷,微臣有事相求!”
顾清川长叹口气,“你起来说话。”
“微臣……”
“此前你从未向本王提出要见小沁,本王便也疏忽了你为人父的心思,而今你既提出来,本王自当成全。”
顾清川看着跪在地上的向忠,“你且起来说话。”
向忠起身,立于案前,“王爷,微臣……”
“本王知你前两日出了意外,幸而有神医相助才捡回一条命,可见宫中已有人对你不利,亏得有这意外,你且向上头告假休息几日,便也趁这几日去趟颖川。”
“王爷……”向忠震惊擡头,未曾想自己想要说出口的话,皆被顾清川说出来。
顾清川深吸口气,“当下局势一触即发,本王与钟一山终究要分一个胜负,若本王得天助,他朝你且带着小沁一起回来,本王必定厚待你们父女,若本王不幸……”
“王爷必能成事!”向忠心中感激。
顾清川浅笑,“成事与否且看天命吧,倒是你,准备何时启程?”
“回王爷,微臣思女心切,待回去即刻告假,想明日启程。”向忠回道。
顾清川微微颌首,“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本王明日不便送你,一路顺遂!”
向忠再次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微臣,拜别王爷!”
短暂相聚,向忠满心感激离开。
他终于可以见到自己二十年不曾相见的女儿,他终于可以安然无事走出这个局了。
待向忠离开,顾清川眼中慈悲瞬间敛没,唤出笑脸,且说了句让笑脸有些难以置信的话。
“向忠,留不得。”
笑脸虽未语,可脸上一瞬间闪过的讶异,落在了顾清川眼中,“你对本王的做法,不解?”
“属下不敢。”
顾清川重重靠在椅背上,“向忠知道的太多,他比任何一位谋士知道的事情都多,多到足以威胁到本王在群臣心目中的威望。”
“属下以为,向忠应该不会背叛王爷……”
应该?
顾清川赌不起这万一,而且这也不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若不是向忠,换作徐长卿、苏仕、魏时意甚至是都幼,本王都不会这般冷血无情。”
笑脸相信自家王爷说的是真话,毕竟魏时意可以活着离开皇城,便是王爷开恩,“那为何……”
“因为此时此刻在颖川的女子,并不是向沁。”
这件事,笑脸并不知道。
笑脸,是顾清川回颖川之后才收的暗卫。
“那真正的向沁……”
“不知道。”顾清川苦涩抿唇,“当年离开皇城第七日,途中那小姑娘说肚子疼要如厕,我便派侍卫跟着,悬崖峭壁……那姑娘跳下去了。”
笑脸没有再问,亦了然向忠为何要死。
世事无常,生死当真听天由命……
自离开皇城之后,蜀了翁凭着他在江湖上的关系,大概打听到了东野归刀的落脚处。
据消息称,东野归刀正带着几名烈云宗的高手,赶去大周皇城。
夜深人静,天字一号的雅间里,蜀了翁偷偷跑出来钻到隔壁。
灯火骤然,某城主吹熄火折子转身,走向床榻。
婴狐正蒙头睡觉,睡的那叫一个实诚。
蜀了翁看着榻上躺着的小狐貍,既是叹气又是摇头,警惕性低成这样,若真遇到图谋不轨的贼盗,这不是等死么!
“起来……”蜀了翁低声轻唤。
榻上鼓起来的被褥一动未动。
蜀了翁适当放大声音,“婴狐!你起来。”
被褥还是一动未动。
这蜀了翁就有点儿生气了,“你快点儿起来,本……”
就在蜀了翁动手掀起锦被的时候,里面竟露出一个枕头。
屋顶横梁上,婴狐皱眉往下瞧,“城主你警惕性低成这样,若真遇到图谋不轨的贼盗,你可能已经死了。”
声音来自头顶,蜀了翁猛然擡头,一脸菜色。
婴狐随即蹦下来,“我刚刚都没怎么掩饰内息,你真的没有感觉到吗?”
蜀了翁眼皮一搭,开始磨牙,“你是在炫耀自己的武功?”
“没有。”婴狐很诚实,“我只是在担心你,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蜀了翁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将婴狐拉到身边,坐到榻上,“你与东野归刀交过手?”
“差点儿输了。”婴狐很诚实。
随后婴狐告诉蜀了翁,那日若非下雪,他根本论不上与东野归刀同归于尽。
“下雪如何?”蜀了翁不解。
“下雪于我有利,内力可增三成。”
婴狐修习的天狼内经,属寒,以冰雪为根基。
蜀了翁想了片刻,愁眉不解,“可现在已经快要入夏了……下雨不行吗?”
“雨化冰雪倒是可以。”婴狐认真道。
蜀了翁凝眸,“这倒也未必不行。”
婴狐瞠目,“城主能化雨为雪?”
“小事啊!”蜀了翁瞥了眼婴狐,“本城主得到消息,东野归刀此刻就在十里外的桃花村,想来桃花村是个好地方,本城主想在那里结果了他。”
婴狐点头,“若有冰雪,我能跟他拼个同归于尽。”
“……”蜀了翁扭头,一双紫眸盯住婴狐,半天没开口。
婴狐一脸茫然,“你怕我不行?”
“你对本城主,可否有些信心?”蜀了翁拍拍婴狐肩膀,“你当本城主混迹江湖这么多年,靠的是这张嘴吗?”
婴狐点头,“是啊!”
婴狐一直这样觉得,他亦曾听很多人这样说过。
蜀了翁好想吐血,“言归正传,本城主已经用你的名号约了东野归刀后日卯时,于桃花村一决生死。”
婴狐瞪眼,“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午时。”蜀了翁回道。
换作别人哪怕不翻脸也定然不高兴,这种事于情于理,蜀了翁都该跟婴狐商量一下。
但婴狐不作他想,“你这么早告诉他,他别再跑了!”
“不会,本城主信中所言,他敢跑,我们就把不知火舞当花肥埋在桃花村。”
到底也是堂堂蜀西了翁城的城主,江湖有名的风流公子。
这会儿猥琐起来简直不是人。
婴狐眼前一亮,“对啊!我们手里有他妹妹,他不干我们就杀了他妹妹!”
蜀了翁虽然很满意婴狐现在的想法,但背后也是一凉。
这么天真单纯的孩子,内心居然也藏着一个小恶魔!
“那就这么定了,后日卯时,你我同赴桃花村。”蜀了翁神色坚定。
婴狐补充一句,“打死东野归刀。”
这厢,蜀了翁跟婴狐已然将所有事都安排妥当,隔壁房间里不知火舞睡的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