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精
皇宫,御医院。
游傅走了。
顺带着将伍庸两味药材一并带走了。
此刻药室内,伍庸伤感。
温去病安慰,“本世子以为游傅尚算有良心,居然只拿走两味药材。”
这种事儿若落在温去病身上,他觉得他有可能会拿很多。
“就是因为只拿走两样,我才甚是难过。”伍庸指了指北墙上的药柜,“千年灵芝他都看不上了?”
温去病扭头。
的确,北墙只有两个药柜是打开的。
“同为四医,你瞧瞧人家过的日子,再瞧瞧老夫过的日子,温去病,你就不惭愧么!”
温去病,“……”
温去病起初没明白伍庸叫自己惭愧的点,在哪里。
得伍庸解释以后,他便懂了。
大概意思就是游傅被楚轩辕养的白白胖胖,衣食无忧,好到让他羡慕。
对此,温去病反驳的亦是无可挑剔,楚轩辕使唤游傅,使唤的是整个人,他使唤伍庸,只使唤一半儿。
“一半儿是什么意思?”伍庸疑惑。
温去病没开口,下意识瞧了瞧伍庸残缺的腿。
伍庸立时爆炸!
“老夫这一半儿耽误跑了吗?你到沱洲老夫没去?还是你到寒山老夫没去?昨夜登皇城东门还是老夫驮你去的!你现在是嫌弃我了?”
伍庸恨到不行,正要抄家伙的时候,温去病举手递过去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还你的欠条。”
看到欠条,伍庸双眼顿时放亮,人也变得宽容起来。
待伍庸接过欠条仔细辨别真伪,温去病身子懒散靠在椅背上,“本世子打算……过两日带我家阿山回趟韩国。”
伍庸手指来回搓着银票,头都没擡一下,“回韩国做什么?”
“顾清川一死,大周至少能消停好久,本王想带阿山回去散散心,他这段时间太辛苦。”温去病想了想,“顺便回去见见父皇。”
伍庸这次擡头了,“这会儿只怕韩王也没什么心情见你。”
温去病明白伍庸的意思,母妃突然失踪,父皇必定心急如焚。
这也是他想回去的原因。
“对了,顾清川虽然死了,你之前不是说大周内讧这件事,看似顾清川是主谋,背后另有其人,那人还没冒头儿,你跟钟一山就不管了?”伍庸完全没有关心大周内讧的意思,他就单纯的想要问问。
提到此事,温去病绝世容颜露出一抹冷淡笑意,“你听过‘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吗?”
伍庸看了眼温去病,“没听过。”
“……”温去病懒得与伍庸掰扯,继续道,“不管背后那人是谁,他都不可能有顾清川在朝中那样庞大的势力跟底气,而不管是顾清川还是那人,背后的背后都站着扶桑。”
伍庸将检验完毕的一百两银票,妥妥当当揣进怀里,继续听。
“扶桑虽是弹丸之地,在海外也未排在前头,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本世子得到密报,扶桑王权受到威胁,只怕这会儿东野苍郎自身难保,着实没有太多时间管大周的闲事。”温去病说到此处,颇为自傲。
伍庸瞅瞅温去病那副傲娇的样子,“扶桑王权受到威胁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吗?”
温去病越发放松将双腿擡起来搭在药案上,“东野苍郎的确是个有野心的王,但扶桑之地撑不起他的野心,想海外诸岛,扶桑上有莽原,苍宿,犹木,下有洮地,铜合,角茶,他不好好筹谋如何奋进,把手伸到中原,他当中原七国是吃白饭的?”
伍庸就知道,温去病之深,如浩瀚大海。
谁他娘也猜不到他的本事到底有多大。
这种人就算不巴结,也千万不能惹。
伍庸本着因为温去病还钱,所以表现的热情一点儿,便问了一句,反正他也不关心。
见与伍庸没什么嗑能唠,温去病忽然想到一件事,“能不能借我点儿钱?”
伍庸,“……”
“先借二百两,本世子给你打欠条!”温去病认真保证。
伍庸黑脸,“出门左转,请滚。”
“本世子出门只带一百两银子,刚才还你了,我着急用钱……”
眼见伍庸头也不擡一下,温去病故伎重演,“本世子劝你最好掂量一下手里的欠条跟二百两银子,孰轻孰重。”
伍庸就知道温去病会使这招儿,于是勉强掏出二百两一张的银票交到温去病手里,顺带笔墨纸砚全都伺候着。
温去病也不含糊,直接写了一张一百两的欠条。
“为什么是一百两?”
“刚刚不是还给你一百两吗?”
伍庸,“……”
真儿真儿是狗精之人!
这辈子,伍庸以为自己可能要死在温去病手里……
皇宫,扁舟殿。
殿门半掩,钟一山轻敲几下便有脚步声匆匆而至。
开门的是俞嬷嬷,一身颜色陈旧却十分干净的宫装,发髻梳理的整整齐齐。
“您是……钟……钟世子?”钟一山常居延禧殿,是以俞嬷嬷偶会看到,虽只是远远一瞥,但却印象极深。
钟一山微微颌首,“信王可在?”
“在在在!我家王爷在主卧……”
俞嬷嬷欢喜,因为这扁舟殿从未来过如此大的官儿,可是下一刻,她忽然止步回身,忧心看向钟一山,“不知钟世子来找我家王爷……”
“自我入宫至今,还未曾探望过信王,今日得闲,便来看看。”钟一山说到这里,心中愧疚越发多了几分。
俞嬷嬷脸上复露喜色,“钟世子且在厅内稍坐,老奴这便通禀我家王爷!”
“院中景致不错,我在院中等候信王。”
扁舟殿不似别的宫殿华丽,正厅与主卧只隔一道墙,钟一山自觉入内不妥,于是行至院中柳树
俞嬷嬷恭敬俯身,之后转去了殿里。
钟一山无声坐在石凳上,望着扁舟殿素朴且有几分寂寥的院落,心中怅然。
不多时,浅缓的脚步声自背后传来,钟一山闻声起身,便见朱澜璎披着一件单薄外衣走过来。
四目相视,钟一山拱手,“一山拜见信王殿下。”
论身份,哪怕朱澜璎再不受待见,亦是皇子。
钟一山无论哪个身份,都理当先拜。
“钟世子客气。”朱澜璎缓行至石台旁边,面色憔悴,“世子坐。”
二人落座,钟一山这方看清朱澜璎的脸。
一张俊美的容颜,纵消瘦些却也称得上‘风华’二字。
哪怕身经百战过的钟一山,此刻面对朱澜璎,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钟世子亲自过来,是想了解那晚的事?”朱澜璎看出钟一山欲言又止,索性先开个头儿。
“那晚情势紧急,以我之力很难同时救两个人,所以……”
朱澜璎闻声,浅笑打断钟一山,“若钟世子是因为这件事过来,大可不必,那种情况若我有能力亦会先救父皇,父皇是帝王,是国之根本,既是钟世子说到这里,本王还要感谢世子救父皇于险境。”
朱澜璎清眸如水,目色平静。
朱澜璎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面色无波,没有不满,更无怨念。
钟一山听罢,并没有释然,“幸有溪安。”
听到‘溪安’二字,朱澜璎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辨的暗淡。
那日他自菩提斋回来不见溪安,叫褚隐去找时方才知道,溪安去了鬼市,且一连两日没有回来。
“钟世子还有别的事吗?”
倘若计划成功,朱澜璎倒愿意与钟一山多聊些时候,可现在钟一山的出现,并没有让他心里舒服一点!
他更难受!
因为他所有的计划,都因为小皇子的出现,化作梦幻泡影。
皇上没有死,小皇子又在局中,他所有的努力到最后,依旧不能改变所有人都无视他的事实。
钟一山沉默片刻,“皇上龙体微恙,信王若无事,可到龙干宫……”
“本王可以吗?”朱澜璎转眸浅笑,“本王与世子不同,龙干宫并非是本王想去就可以去的地方。”
钟一山被这句话,刺痛。
“不过还好,本王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一个人守一座宫殿,十八年不也过来了。”朱澜璎轻舒口气,“世子好意,本王知晓。”
钟一山没有在扁舟殿呆太久,他亦没有将周皇要传位给朱澜璎的事说出来。
他觉得这件事从他嘴里说出来,与从周皇嘴里说出来,意义完全不同。
夜,深邃。
鬼市一如既往的宁静。
深宅里,溪安在赖笙这里混吃混喝整整两日。
平日里以千机蛊续命没办法,但凡能不见溪安,赖笙一点儿都不想看到那双细长又弯弯的眼睛。
“钟一山没钱了吗?”厅内,赖笙皱眉看向溪安,满眼嫌弃。
溪安吃肉,喝酒,一点儿也没把自己当外人,“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去吃他的喝他的,跑到我这里碍眼,你看不出来我现在很不高兴?”赖笙皱眉,话说的分外直白。
溪安表示他看出来了,“赖笙,我其实挺喜欢你的。”
赖笙,“……”
“想当初在苗疆时,你背地里捣鼓的那些坏事儿,其实我都能看出来。”溪安端着酒杯,特别真诚看向赖笙,“你的坏,一眼就能被人看穿。”
赖笙脸都绿了。
吃他的,喝他的,还明目张胆骂他!
“你滚!”赖笙再也不想看到溪安,大步过去欲将溪安扔出去。
不想溪安喝尽杯中酒后,醉了。
看着溪安趴在桌上昏睡过去,赖笙恨的咬牙切齿。
他不能再以千机蛊继续救溪安,再救下去,他自己这条命也得赔进去,可依褚隐的意思,溪安又不能死。
虽然两难,可也不是没有办法。
溪安,若你的命就是我的命。
那我的命,便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