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铁匠 作品

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自顾清川死于晨曦殿,周皇一直没有上朝。

朝中百官终日惶惶而不得安,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江山怕是要易主,却实在拿捏不准会易到谁的身上。

终于,圣旨下来了。

周皇不日退位,由守信王朱澜璎继承大统。

这块悬在众朝臣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待这块石头落地之后,朝臣们方才想起,守信王啊!

所以说,古人诚不欺我。

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

瞧瞧钟一山,瞧瞧顾清川,再瞧瞧这会儿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舒无虞,他们挣啊抢啊,到最后怎么样?

守信王登基!

当然,但凡身在这场内讧的朝臣却是另一种想法,大周在经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之后,可以如此平稳过渡到另一个时代,是因为曾经在局里的人,意非权势。

不管是钟一山还是顾清川,他们但凡以登基为目的,大周早就乱了。

如今,大局已定。

百官对于周皇的决定无不臣服认同,因为也实在没有更好的人选。

这一次来扁舟殿传旨的人是丁福,同行有钟一山跟温去病。

自温去病知道钟一山连跃两境,且内息不稳丹田微灼,他瞬间把自己变成媳妇腿上挂件儿,媳妇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为此,钟一山很是头疼。

譬如今日上朝,温去病死活要跟进金銮殿。

哪怕钟一山若点头,朝臣也未必会反对,可堂堂韩国凉王,没事儿跑到大周金銮殿上听朝,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影响国威!

后来钟一山好说歹说,温去病方才答应他不入金銮殿,但定要守在金銮殿外面,下朝后自己要第一时间看到媳妇。

扁舟殿内,丁福宣旨之后将圣旨卷好交给朱澜璎,“皇上让老奴传话给王爷,晚上到龙干宫用膳。”

“本王记下了。”朱澜璎接过圣旨起身,视线不禁瞥向厅侧而立的钟一山,以及钟一山身后的温去病。

丁福知道自己呆在这里多余,于是拱手朝屋内几位告退,转身离开。

钟一山上前一步,“信王愿意临危授命,一山感激。”

“钟侯言重,本王深知自己这道圣旨接的心虚。”朱澜璎端身看向钟一山,“从今以后,本王还要仰仗钟侯守我大周江山。”

“王爷……”

钟一山正要开口时,温去病直接拉过自家媳妇,“阿山你累了,我陪你到伍庸那儿坐坐。”

“我没累,我还有话要与信王……”

钟一山想与朱澜璎解释他会守好大周江山,亦会守住君臣之义时,温去病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累了,你肯定累了。”

眼见温去病这般,朱澜璎淡声开口,“本王自不会辜负父皇及众朝臣的企盼,来日方长,钟侯有事的话,本王不留。”

钟一山无奈,只得由着温去病把他拽出来。

院门处,钟一山看向温去病,俊眸微挑,“伍庸不是在世子府吗?”

“没有啊!我陪你上朝的时候,让鲁管家把伍庸从被窝里拽出来送进皇宫了。”温去病认真道。

钟一山蹙眉,“宫里有要紧的事?”

温去病十分郑重点头,“宫里有你。”

钟一山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在哪里,他就要在哪里。”

温去病随后解释,连跃两境这件事对宵衣旰食者而言尤为重要,关乎生死,稍有不慎是要出大事的,如果没有一个像伍庸这样的人时刻跟在附近,他不放心。

“你拿伍先生当什么?”钟一山震惊看向温去病,伍庸好歹也是江湖四医,断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物。

对于这个问题,温去病回答的也十分干脆,“债主。”

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他也不太确定伍庸会不会这么乖的认他使唤。

钟一山,“……”

“我自己去找伍先生,你随便逛逛。”钟一山不想温去病跟着他,至少现在他不想让温去病去见伍庸,他怕自家男人太激动再说出什么让伍庸不爱听的话。

在钟一山眼里,伍庸是一位值得他尊重跟厚遇的长辈。

温去病撅嘴,“阿山,你烦我了……”

“嗯,有点儿。”钟一山瞥见温去病那副委屈样子,“开玩笑的,我家男人最好了,我最喜欢了。”

温去病笑了。

“我去找伍先生,你别乱跑。”钟一山郑重提醒温去病,之后转身离开。

温去病一直等到钟一山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当即跑回扁舟殿,反手将殿门叩紧。

内室,朱澜璎正坐在桌边,见到温去病跑回来的时候,没有丝毫意外。

“不去陪媳妇?”朱澜璎扬眉,冷冷看向温去病,神情与刚刚判若两人。

温去病直接坐过来,俊美容颜端的一派正经,指尖敲打桌面,“你与为兄说话的态度,不是很对啊。”

“那你觉得我该什么态度?”朱澜璎身体前倾,“那夜悬崖山洞里,你说给我留条绳子,绳子呢?”

“晚上来一会儿而已,你跟为兄计较这个?”血缘这种东西十分神奇,哪怕以前误会重重,可山洞短短一个时辰,温去病便觉与朱澜璎相识了数年,足以交心。

朱澜璎看了温去病半晌,二人终是一笑。

“我还没有登基称帝,如果你现在后悔的话,来得及。”朱澜璎缓声开口。

温去病耸肩,“我倒是怕你后悔。”

“我不会后悔,我只是觉得……占了你的便宜。”朱澜璎已对周皇释然,眼/>

至少,他喊过父皇了。

“你要这么想我也不劝你,可你得记住,这个世上能让我温去病心甘情愿被占便宜的人,除了我媳妇,就只有你。”

温去病瞧着朱澜璎,忽然特别认真,“原来我这么小气的人,也可以心甘情愿让你占便宜……”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亲情,血浓于水。

“谁让你比我大,我占你便宜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朱澜璎瞧了眼窗外,沉默片刻后扭回头,“我也占不了你多长时间的便宜……”

“什么?”温去病没听清楚。

“心都没在这儿,走走走。”朱澜璎不是不想与温去病多呆一会儿。

他只是,怕哭……

皇宫,御医院。

药室里,伍庸半醒不醒,整个人呆坐在轮椅上思考人生。

他到底是怎么把一个纵不是德高望重也是让人生畏的人设,活生生崩到招手即来挥手即去的跟班儿。

温去病的媳妇连跃两境,凭什么他要随叫随到?

他是保姆吗?

伍庸觉得他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遇到温去病,早知今日,他当初死在天牢不好吗!

“一山拜见伍先生!”药案对面,钟一山连唤三声伍庸都没听到,于是加重音量。

伍庸回神,微怔,“你何时进来的?”

“才进来,伍先生有心事?”钟一山见伍庸脸上无比浓重的黑眼圈,心中颇有些不忍。

伍庸敛尽那一脸的忧伤,“没有,你莫站着,坐。”

钟一山随即坐到药案对面,“一山听温去病说伍先生来了皇宫,这会儿闲来无事,便想让伍先生给我诊诊脉……”

“应当的。”

且在钟一山伸手时,伍庸擡指叩其皓腕,面色无波。

不多时,伍庸擡指,“放心,你内息顺调且丹田十分稳当,没有不妥。”

钟一山微微颌首,“之前一山还有些担心,怕是吃了太多迷药会对跃境有伤害……”

伍庸闻声,后脑滴汗。

“应当是没有伤害的吧?”钟一山似是无意问道。

伍庸态度顿时变得笑容可掬,“你放心,我那些迷药最安全,不管啥时候吃了,都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损伤。”

“那就好。”钟一山舒出一口气,“伍先生,一山有一事想与先生了解一下。”

“请讲。”伍庸不敢不可掬,他想求钟一山千万不要把迷药的事告诉温去病,不是他怕温去病,是他怕麻烦。

“那日我听毕运说起,有人将伍先生绑去武院后山,引得温去病前往与那人交手,不知……先生可知道那人是谁?”钟一山坐在那里,疑惑道。

伍庸点头,“菩提斋主。”

“那他有没有与伍先生说过什么?”钟一山又问。

“无非是想让老夫交出秘方。”伍庸一本正经胡诌。

钟一山挑眉,“秘方?”

“好歹也是江湖四医,我手里倒是有几样值钱的玩意,许是菩提斋用得着。”

这一刻,看似神色淡然的伍庸内心十分惊讶。

之前温去病便与他交代,但凡钟一山问起菩提斋主之事,他便这样答,未曾想钟一山今日当真问了。

“这样……”

钟一山沉默片刻,“一山昨日得到消息,菩提斋宣告退出江湖,永不复出。”

伍庸对此并不觉得意外,“斋主都死了,主动退出总比被吞并要体面些。”

见伍庸神色无异,钟一山倒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叨扰先生了”

眼见钟一山要离开,伍庸又道,“迷药之事……”

“算不得挂在嘴边上的大事。”钟一山言外之意十分明显,他不会再提。

至此,伍庸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

直到钟一山离开,一直呆在屋顶上闲到长草的毕运这才跳下来。

桌上有药豆,毕运随意拿起一瓶,倒出来搁进嘴里。

伍庸斜眼看他,“你有钱吗?”

“主人也没钱啊!”

“你家主子有欠条,你有欠条么!”

“我可以写。”

“你有天地商盟吗?你有媳妇吗?”

毕运这就有点儿不愿意了啊,“我有没有媳妇跟打欠条有什么关系?”

“钟一山有食岛馆,还有朝廷俸禄,你如果有媳妇,你媳妇有什么?”

“我媳妇有肉串!”

伍庸,“……”

毕运,“……”

气氛一时僵住,毕运最终颓败坐下来,“我这辈子不会有媳妇了。”

毕运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温鸾是谁。

也知道,温鸾不会喜欢他。

“再给你一瓶。”伍庸着实可怜毕运,“情情爱爱,纷纷扰扰,少沾少碰,得自在。”

毕运握着伍庸给他的药瓶,毫不犹豫倒出来灌进嘴里,他怕伍庸一会儿反悔,“我可能还得再来一瓶。”

伍庸看到毕运还能咽进药豆,就知道他也没那么伤心,“我这儿还有一瓶穿肠毒药,味道也不错。”

毕运,“……”

“你不跟着你家主人,净天儿呆在老夫屋顶上,你是想盯着老夫什么时候死,好霸占老夫的药室?继承老夫的欠条?”伍庸对毕运,生出警觉。

毕运有些想哭,“伍先生,你知道暗卫必须具备的条件是什么吗?”

“是什么?”伍庸挑眉。

“但凡暗卫,武功必在主人之上,方能保主人周全,方能彰显暗卫存在的价值,你觉得,以我现在的武功能与主人过几招?”

伍庸虽然不想打击毕运,但还是实话实说,“那要看你家主人心情。”

毕运,“……”

毕运觉得,他的暗卫生涯可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