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团
远在沱洲,帝庄。
当孟伯带着初云走进帝庄的时候,纪白吟就在站在帝庄正门,凝望那个他找了整整一个月的姑娘。
初云很美,就像梦里梦到的那样,她穿着一身喜服站在纪白吟面前,问纪白吟愿不愿意成为她的夫君。
愿意。
纪白吟看着初云一步步走过来,喉结滚动,眼底氤氲出淡淡的雾气。
这一个月疯狂寻找,他没有一刻不在回想与初云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可想到最后他才发现,那时光太短暂,短暂到他每日所想皆是重复。
孟伯看到纪白吟,自是停下来,“老奴拜见纪相。”
纪白吟未语,视线紧紧盯住初云。
初云初见纪白吟,略有惊诧,随即俯身,“民女初云,拜见纪相。”
浅浅的语气,透着难以形容的冷淡跟疏离。
纪白吟心脏陡顿,脸上却在尽力维持一惯的微笑,“初云姑娘,你可是要纪某好找。”
初云擡头,清澈明眸如平静无波的湖面,“纪相找民女有事?”
一句话,纪白吟竟无言以对。
有事,千里追妻!
可是面对初云这样冷淡的神情,纪白吟说不出口。
这会儿他倒是羡慕温去病,若是温去病那股不要脸的劲儿,怕已经抱上了。
就在这时,婴狐从里面走出来。
“你就是初云?我叫婴狐,狐貍的狐!”
清越爽朗的声音,即时吸引住初云的目光。
她看过去,只见眼前少年在阳光的照耀下,皮肤呈现淡淡的麦色,发髻用木簪十分零散的别在头顶,五官棱角分明,剑眉上扬,睫毛下那双眼如繁星一样闪亮。
不得不说,婴狐的外表,人畜无害!
“我是叫初云,你怎么知道?”初云无比自然与纪白吟擦肩而过,走向婴狐。
“听说的啊!你也要出海是吗?”婴狐一向自来熟,再加上有蜀了翁耳提面命嘱咐过,态度自然更加亲和。
听到‘出海’二字,初云眼中放亮,“我是要出海,你也……”
“我也要出海,我们可以一起!”婴狐高出初云一头,走到初云面前时低下头,笑容十分灿烂。
那笑容落在纪白吟眼底,直气的他血脉喷张。
帝庄露台上,百里殇朝下瞧了两眼,转尔走向坐在摇椅上的蜀了翁,“你的办法可行?”
“纪白吟能千里迢迢来找初云,说明初云在他心里不可替代,之前你也找孟伯问过了,初云说她没有夫君,这就很明显了,纪白吟现在是一厢情愿。”
百里殇点头,“然后呢?”
“然后让婴狐跟初云建立起无比纯洁的男女之情,纪白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且等火候一到,我们直接带着初云出海去扶桑,纪白吟必然要跟,他想跟,也得有船才行,到时候你去跟他讲条件,他不会不同意。”
听着蜀了翁的分析,百里殇不禁怅然,“你这么缺德,钟一山知道吗?”
“狼主都名声在外了,你还好意思说我?”蜀了翁不以为然。
百里殇深深点头,“相见恨晚!”
蜀了翁十分同意,“抱抱。”
“抱抱。”
不过两个时辰,婴狐已经完全取得初云信任。
而现在的初云因为得了晶链的力量,她比寻常人更容易窥探到一个人的内心。
她之所以相信婴狐,是因为在与婴狐的谈话中她能够感受到那份真诚。
晚膳十分,众人齐聚帝庄三楼。
偌大白色长桌,百里殇自然坐在主位,蜀了翁在座位的选择上不是特别讲究,他把左上位让给纪白吟,自己坐到右侧。
婴狐对坐在哪儿的问题,认识十分清楚。
蜀了翁坐在哪儿,他就坐在哪儿。
没别的,曾在桃花村逆水河畔共赴过生死,婴狐信得过蜀了翁。
婴狐为人简单,你为我拼过命,我为你拼一世命。
初云本想留在房间里,可孟伯说帝庄有规矩,只在三楼用膳。
她初来帝庄,又知百里殇是沱洲狼主,知自己若要出海,必要得其相助,自然不会坏了这里的规矩。
这会儿初云穿着一身素布但却十分干净的衣裳走上三楼,纪白吟的视线随即看过去,正欲开口时却是婴狐抢先一步。
“初云!”
婴狐扬手,初云立时露出笑脸,浅步走到婴狐旁边坐下来,“我坐在这里可以吗?”
“就是叫你坐在这里,一会儿想吃什么够不着,我帮你!”
婴狐另一侧,蜀了翁下意识瞧了眼百里殇,百里殇回望。
二人相视,眼底皆滑过一抹狡黠。
对面纪白吟硬默默低头,眼中不悦。
“孟伯,上菜。”
百里殇音落时,蜀了翁发现桌上少了一人。
不知火舞。
自到沱洲帝庄,不知火舞鲜少出来,大部分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蜀了翁初时劝她出来,几次之后便不再劝,一般都是自己吃完了,再把饭菜端到不知火舞的房间里。
初云与不知火舞自是不同,初云要不出来,他们拿什么刺激纪白吟啊!
这会儿整整三十道菜被下人端到白色长桌前,大家各自用膳。
初云修养极好,哪怕贫穷时也没有放弃那份与生俱来的修养,再加上孟伯故意将三十道菜摆放的位置调整了一下,导致初云就只能够得着其中一道。
那道菜,还偏偏是手撕羊肉。
当然,这一切虽是人为刻意,但婴狐全然不知。
不过没关系,拿蜀了翁话说,婴狐本性使然,根本不用教。
果不其然,婴狐见初云看了眼那道手撕羊肉,直接伸手拽过一个棒骨,把上面的肉撕成一条条搁到初云碗里,“你还想吃哪道,我帮你够!”
初云感激,“这些够了。”
对面,纪白吟的气场已经变得十分微妙,碗里那块鱼肉被他用筷子搥的稀碎。
“初云姑娘如果夹不到菜,可以换个位置,我这里……”
“不用换!我帮她!”婴狐二话没说,直接拿起初云身前瓷碗,然后一道菜一道菜的过一遍。
待其把碗搁回到初云面前时,满满一碗菜。
纪白吟已经不屑伪装自己,冷眼看向婴狐,“婴公子倒是特别喜欢助人为乐呵!”
“你够不到我这边的菜?那我帮你!”
纪白吟不吃了!
眼见纪白吟饭也没吃,起身离开长桌回了自己房间,百里殇跟蜀了翁又相视,彼此心有灵犀会心一笑。
既然没有好戏,蜀了翁快速吃完,之后提起孟伯准备好的食盒下到二楼。
桌上,婴狐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给初云夹菜。
因为蜀了翁告诉过他,只要能跟初云交朋友,出海不是问题。
婴狐奔的是出海……
房门外,蜀了翁轻敲几下无人回应,他便直接推门而入。
不知火舞正坐在桌边发呆,见是蜀了翁进来亦没有太多惊奇。
“后悔了?”蜀了翁将食盒搁到桌上,打开后将里面的盘子端出来,“后悔也要先吃饭,吃饱饭才有力气后悔。”
不知火舞擡头,目色坚定,“我没后悔。”
蜀了翁挑眉,唇角微微勾起,紫眸撩人,“我不信。”
“我真没后悔,天皇给二王兄下达必杀令,便是没将我当作妹妹,诚然是我不听话在先,可我即便听话,也是天皇拉拢重臣的棋子,我的人生该由我自己主宰。”
蜀了翁将碗筷递到不知火舞面前,“说的好。”
“我只是……”
对面,蜀了翁微挑眉峰,微笑着坐下来,“若是方便,我可以听。”
蜀了翁对不知火舞的态度,自不知火舞在逆水河畔唤雨阵中大方祭血开始转变。
没有别的原因,想要到扶桑杀了东野苍郎,眼前这个女人必不可少。
彼时说好只要不知火舞带他们到扶桑即可,现在蜀了翁觉得仅仅是那样并不够,他想要不知火舞跟他们一起去杀东野苍郎。
因为他的龟壳上,沾了不知火舞的血。
“天皇既是让二王兄杀我,也一定不会放过褚隐,我只怕褚隐已经……”
“哦。”蜀了翁恍然,“其实这件事换个角度想,如果褚隐遭遇不测,你必然要去扶桑杀东野苍郎给他报仇,如果褚隐尚安好,你是不是也该去扶桑杀东野苍郎以防万一?”
不知火舞擡头,“城主想说什么?”
“跟我们一起去扶桑,杀东野苍郎。”蜀了翁直截了当道。
看着蜀了翁那双紫眸,不知火舞一瞬间恍惚,那眼睛,太过好看。
“我答应你。”不知火舞这几日挣扎的,便是这件事。
现在,她觉得无须挣扎,自己也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要受东野苍郎摆布!
为自己也为褚隐,她都要先发制人,哪怕实力悬殊她也要为自己博一次。
蜀了翁微笑,“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想我们该如何杀东野苍郎。”
相比不知火舞,蜀了翁不了解扶桑地形,语言亦是障碍,所以制定具体计划这件事,只能由不知火舞做。
蜀了翁从来都不是莽撞的人,若非为了钟一山可以安安稳稳呆在大周皇城,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踏上这种未知险途。
在蜀了翁心里,这世上没有什么人和事能比钟一山重要,包括他自己的命。
见不知火舞开始吃饭,蜀了翁起身,“你慢慢吃,有事找我。”
“嗯。”
不知火舞点头,且待蜀了翁行至房门时,忽似想到什么,“谢谢你。”
“一条船上坐着,理当彼此照拂。”蜀了翁浅笑,本就俊逸的脸配上那双紫眸,总有一种惑人的迷醉。
离开不知火舞房间,蜀了翁正想去找婴狐时,听到纪白吟房间里传来摔打东西的声音。
这声音越响亮,蜀了翁就越开心。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的较量,往往都是我糟心,你若比我更糟心,我就能稍稍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