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之间的友谊
沱洲,帝庄。
纪白吟所居之处在帝庄二楼,此刻他正站在半敞的窗棂前,看着楼下百果园内,婴狐正替初云摘樱桃……
炎炎夏日,阳光正毒。
婴狐带着初云在百果园里摘樱桃,因为怕初云晒到,婴狐刻意到旁边树上揪了一片大叶子递给初云,“挡在头上!”
初云喜欢婴狐的性子,说话不遮不掩,让人觉得简单又好相处,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不会累。
“婴狐,你们也要出海吗?”
早在孟伯接初云回来的时候,便与她提过帝庄里亦有三个人想要出海,且告诉初云,那三个人租了沱洲的船,过几日就要离开,她可以与那三个人一起去,否则要等沱洲的商船至少还需半个月才有可能出海。
“是啊!”婴狐攀到樱桃树上,摘了最上面的樱桃之后跳下来,“上面的甜!”
初云接过樱桃时将手里的大叶子还给婴狐,“那你们出海去哪里?”
园中有两人荡的秋千,婴狐直接坐过去,声音异常坚定,“扶桑。”
婴狐一直都对蜀了翁的话深信不疑,扶桑东野苍郎是钟一山的敌人,他若不死,钟一山睡不安稳。
初云走过去,与婴狐坐在一起。
婴狐好玩,足尖点地,秋千荡起。
“扶桑在哪里?”初云吃着手里樱桃,狐疑问道。
婴狐想了想,扭头时一双眼睛甚是明亮,“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初云以为这是秘密,于是越发靠近婴狐。
婴狐这才发现初云头上没有叶子挡着太阳,于是把手里的叶子朝其头上一举。
居高临下的位置,纪白吟吐血成云。
他扭身回去抄起桌上茶杯,转回身就要朝下扔。
可是不行,那叶子
要不然,他非但扔杯,不装满热水再扔他都不解恨!
“郑殊!你马上下去,看看婴狐那个小子在干什么!”纪白吟这一路唯带郑殊一人。
这会儿郑殊得令,正要下去时纪白吟干脆推开郑殊,一身戾气踹门而出,“本相自己去!”
秋千上,婴狐告诉初云,扶桑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岛国,在海中央。
但海中央并不只有扶桑一个岛国,连着扶桑且比扶桑大的有莽原,苍宿跟犹木,小一些的有洮地,铜合,角茶。
“七岛相连可是很大的,不比大周地域小。”婴狐想了想,“还有一个地方,七岛之外还有一处是古墓,不过古墓就没有很出名了,那里的圣主是个糟老头子,快死了。”
初云听的认真,以手中晶链所呈现出来的幻象,她能确定母亲应在海中央,只是具体位置她探查不到。
“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既然不知道具体位置,初云便打算与婴狐他们同行,先入扶桑。
就在婴狐欲开口时,有人偷袭!
千钧一发,婴狐猛然祭出袖内双子剑!
咻、咻……
待婴狐将遮挡视线的大叶子拿开时,纪白吟正稳稳站在二人面前,两侧太阳xue的位置,各有一柄紫色短剑嗡嗡作响。
要说纪白吟也是见过大世面,经历过大风浪的人。
面对太阳xue突然闪现的两柄短剑,他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就那么直直盯着婴狐。
唯独,收了收刚刚的暴躁火气。
“你有事儿吗?”婴狐不是很会察言观色,但对杀气这玩意特别敏感。
也不怪他,武功练到这种程度,想低调奈何实力不允许。
纪白吟狠狠噎进去一口气,“你可不可以给本相也摘些樱桃吃?”
婴狐瞧了瞧纪白吟,“你也想吃?”
“想吃最甜的。”纪白吟镇定道。
婴狐一向与人为善,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当着纪白吟的面将手里大叶子别在初云发髻上,“要是还热你回房里吃,我一会儿再摘一些给你送过去。”
初云点头,“好。”
待婴狐从秋千上站起来,方才想到什么,弹指间收回双子剑,“你等我,这就去给你摘。”
纪白吟扭头看向背后郑殊。
郑殊很惭愧,婴狐速度太快,他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这会儿婴狐离开,秋千上自然多出来一个位子,“初云姑娘,我可以坐吗?”
初云没有拒绝。
自那日初云来到帝庄,纪白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与初云单独聊天,这会儿他坐下来,心中有千言万语,恨不得一股脑儿都塞给眼前女子。
“初云姑娘,之前大周皇城不告而别……”
“对不起。”
初云没给纪白吟把话说完的机会,转眸迎向那双忐忑又充满期待的目光,“我不知道纪相会来找我,但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那日孟伯已然告诉初云,纪白吟是奔她而来。
“可我觉得有必要。”纪白吟看向初云,眸色深深,“你是本相明媒正娶的妻子。”
曾几何时,纪白吟只觉得那是个梦。
但现在,他无比清楚知道,那场梦于他而言再真实不过。
他是娶过亲的人。
他的妻子,叫初云。
“我记得我曾与纪相解释过那件事,那只是幻象,只是我渴望见到母亲,所以想在十四岁的时候,把自己嫁出去,刚好那日碰到的是你,若是碰到别人,我的选择也是一样。”
“刚好碰到我,不是缘分吗?”
初云对纪白吟的执着有些不解,“纪相觉得那是缘分?那只是偶然,更何况我们不是两厢情愿,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我喜欢……”
“纪相真的要好好想想,一场失意的感情的确是打击,可缓解打击带来的伤痛,绝对不是开始另一段感情,而且纪相也不必再追着我了,若我能帮你便会帮你,可我现在没空。”
面对如此理智又冷静的初云,纪白吟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者他说什么,对初云来说都是无理取闹。
“如果你空下来,是不是能帮我?”纪白吟强自隐忍住心底那份急切想要与夫人相认的冲动,缓声开口。
初云想了想,认真点头,“如果能找到母亲,之后有空的话,我可以用晶链帮你净化心境,届时你的心就会冷静下来,便会看清你自己的感情。”
“现在不行吗?”纪白吟急声问道,他迫切想要让初云看清他的心。
初云低头苦笑,“现在我连自己的心都没办法静下来,又怎么能帮你净化心境。”
看着初云眼中那抹忧伤,纪白吟终是吁出一口气。
“那便,我先来帮你……”
百里殇跟蜀了翁大抵从计划之初,便做好论长久战的准备,十天半个月他们都能接受。
只是没想到纪白吟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婴狐对初云好的第二日夜,纪白吟便主动找上百里殇。
百里殇显得措手不及,他都还没有准备好。
此刻帝庄三楼,露台。
百里殇是被纪白吟从被窝里叫出来的,这会儿身上只穿着单衣。
纪白吟则一袭锦衣贴服在身上,墨发以玉冠束起,身姿挺拔于露台栏杆边缘迎着夜风,飘飘然竟有几分仙风道骨。
“相爷不冷吗?”
虽说已经盛夏,可帝庄临海,尤其夜里海风夹杂湿气扑过来,仍有些刺骨。
“狼主与蜀了翁的伎俩,着实不怎么高明。”纪白吟淡漠转身,看向百里殇。
百里殇深以为然,点了点头,“的确是本狼主想不出来的损招。”
面对纪白吟指责,百里殇毫不犹豫将锅甩给蜀了翁。
纪白吟冷笑,转身走到摇椅处,发现这种时候坐在摇椅上谈论接下来的问题,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百里殇了解,“孟伯,收拾一下!”
子时已过,孟伯也是刚睡,这会儿听到主子吩咐,孟伯当即命人将露台上所有东西都搬走,又从别处搬来两个紫檀木椅,跟一个紫檀方桌。
桌上备的是雨前龙井,两盏茶杯皆是骨瓷。
待孟伯退下,百里殇指着木椅,“不知相爷可还满意?”
“本相来沱洲是接夫人回韩国,这个狼主应当知道。”纪白吟缓身落座,身姿依旧直挺。
百里殇点头,“相爷初入帝庄时已经说的非常明白。”
“倘若不是遇到蜀了翁跟婴狐这两个人,本相或许有办法说服夫人不必出海。”纪白吟转眸看向百里殇,肃声道。
百里殇明白纪白吟的意思,这事儿若非遇上蜀了翁,他或许亦会有不同选择。
帮着纪白吟劝退初云,不是没有可能。
“我听说相爷夫人出海,是为寻母。”百里殇在蜀了翁那里知道一些事,这些事则是初云与婴狐说过的。
婴狐初时以为这样传话不好,蜀了翁的解释是,人多力量大。
初云的事只有被更多人知道,才更有希望找到母亲。
婴狐觉得,有道理……
对于百里殇的话,纪白吟默认。
“今日相爷或许可以说服初云放弃出海寻母的想法,可相爷当真能保证,数年之后,初云不会因此记恨相爷?父母为天,相爷就真的忍心看着初云姑娘这辈子带着遗憾活下去?郁郁寡欢的初云,是相爷想要的初云?”
“不是姑娘,她是本相的夫人。”纪白吟对百里殇口中称呼,很敏感。
“……”百里殇继续道,“初云姑娘称自己未曾许配给相爷,那么好的姑娘,啧啧……”
“本相要你借蜀了翁他们最好的船,最好的船员跟最好的补给。”纪白吟哪怕不了解百里殇,亦听说过此狼性色,爱好女。
百里殇等的就是纪白吟这句话,但他绝逼不会痛快答应,“若说此事相爷开口,本狼主当办,可是……”
“说出你的条件。”。
都是聪明人,百里殇也不含糊,“想必相爷应该知道蜀了翁他们此行目的,沱洲船只入海,必要经幽萤海峡,巧在那道海峡在扶桑管辖之内,倘若因本狼主借船给蜀了翁后生出些祸乱,他朝沱洲船只想经过幽萤海峡怕是难了。”
纪白吟好歹也是一国之相,他知道的事不会比温去病少。
“所以呢?”
“沱洲想要韩国临沱三郡。”百里殇正色道。
“你做梦……”
未及纪白吟拒绝,百里殇又道,“沱洲归韩。”
这一次,纪白吟沉默。
百里殇知道这不是小事,可他亦知道纪白吟作得了主。
露台一时沉寂,百里殇等了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起身,“相爷慢慢想,本狼主不急。”
就在百里殇想要离开时,纪白吟终是开口,“成交。”
百里殇微震,“相爷答应?”
“若本相不答应,还不知道蜀了翁那个混蛋,要如何在初云面前挑唆本相与夫人的关系。”纪白吟冷哼。
百里殇坐回到紫檀木椅上,仍有些质疑,“相爷可知,三郡归沱是什么意思?”
“三郡日后由狼主统领,韩国朝廷不干涉内务,三郡包括沱洲不必向朝廷缴税,惩处规矩也都无须与朝廷一致,简而言之,狼主还是狼主。”纪白吟简单明了表达出百里殇想要表达的意思。
对于纪白吟的解释,百里殇没有任何补充,“这桩生意怎么看,韩国都没占着便宜……”
“自然是没占着便宜,所以这份人情,狼主可得记在心上。”纪白吟肯定道。
百里殇未语,片刻后似笑非笑,“韩国占着大便宜了,临海富,沱洲富庶七国皆知,纵然沱洲及三郡不必缴税,可往来通贸的钱不可估算。”
露台再次陷入死寂。
片刻后二人相视,彼此一笑。
“这件事看似是狼主想为沱洲找条后路,可若扶桑之祸没有发生,亦或东野苍郎败北,沱洲仍是沱洲,却因为入韩的关系,给韩国带来无限商机,从这方面看,韩国的确得益。”
百里殇没有反驳纪白吟,“哪怕祸乱之后,东野苍郎仍主宰扶桑,以狼主的性格必会开辟新的航线,归根结底,这桩生意是韩国占了便宜。”
百里殇听罢,浅笑,“沱洲虽富,可终究不是国,没有国之兵力,若有心之人想要算计,恐凭沱洲之力未必承受得起,入韩,有了朝廷庇佑,沱洲便永无后顾之忧。”
纪白吟跟百里殇都是极聪明的人,既然已成交易,彼此拿出些‘真心’让对方听着安心,何乐而不为。
言语占上风,于他们这种人而言,没有丝毫意义。
他们要的是实惠。
既然纪白吟已经同意百里殇的提议,百里殇立时允诺会将沱洲最好的船借给蜀了翁,只是出海前要做很多准备,所以百里殇预计交船的时间是七日之后。
“敢问相爷,可否与他们一起出海?”
纪白吟想都没想。
“必然。”
要说男人之间的友谊有多不牢靠,只看百里殇跟蜀了翁即可。
自昨夜纪白吟单独找过百里殇,第二日早膳,蜀了翁便再也接收不到来自百里殇的目光注视。
相见恨晚这种话,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百里殇一副我非但不想认识你,还很讨厌你的样子,让蜀了翁很欣慰。
百里殇的态度足以说明,他在纪白吟那里得到了他想要的。
本来就是双赢的合作,百里殇既是得到他想要的,自己当然也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果不其然。
早膳之后,纪白吟约了蜀了翁到露台。
鉴于昨夜纪白吟与百里殇建立起来的长期友好合作关系,纪白吟想要借露台一用,百里殇很乐意将露台让给他们。
反正不让也轮不到自己,婴狐跟蜀了翁霸占露台已久。
此时露台上,清风徐徐,阳光不燥。
蜀了翁对于椅子无甚挑剔。
你给我摇椅,我能摇的很舒服。
你给我木椅,我也能坐的很庄重。
“纪某不是很明白,蜀城主是江湖人,为何要去扶桑?”桌上备有温茶,纪白吟擡手提壶自斟之后,又给蜀了翁倒满。
蜀了翁接过纪白吟端过来的茶杯,轻抿一口,“东野苍郎唆使他的王弟,东野归刀于中原江湖创建烈云宗,烈云宗曾倾巢而出堵在了翁城欲灭我中原武林,这个仇本城主不能就这么算了。”
“只是这样?”纪白吟总觉得以蜀了翁的智商,断不该如此莽撞,毕竟此去扶桑人生地不熟,成败很难说得清楚。
此行,赌的是命。
蜀了翁如此看轻自己的命?
“不然呢?”蜀了翁低头品茶,没有再作解释。
纪白吟是聪明人,他知道蜀了翁在等什么,“昨夜狼主答应将沱洲最好的船,最好的船员跟最好的补给,借给本相。”
蜀了翁,“……”
完了!
纪白吟果然不是个善茬儿啊!
这事儿原本按着蜀了翁的算计,纪白吟当向百里殇妥协,让百里殇把船借给他们,他带着婴狐离开,那婴狐自然就不能总缠着初云。
像是婴狐说的想带初云一起出海,蜀了翁想都没想过。
退一万步讲,初云就算要跟他们一起出海,纪白吟也该求着他们好好照顾初云。
但此刻蜀了翁面对的问题是,由向百里殇借船,改向纪白吟借船。
百里殇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啊!
一点儿也不懂得照顾盟友的利益!
“咳咳。”蜀了翁扭身搁下手里茶杯,“如果本城主没有猜错,纪相应该很乐意把船转借给我们。”
纪白吟摇头,“并不愿意。”
蜀了翁恍然似的点点头,起身走向栏杆处,“婴狐可真是个好孩子……”
纪白吟闻声,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待其走过去与蜀了翁肩并肩时,分明看到初云正坐在百果园的秋千上,婴狐则站在初云背后,一双手在初云脖子上揉啊揉!
纪白吟顿时气到灵魂出窍,恨不得直接飞踹过去将婴狐踢成一颗流星!
“有没有好一点儿?”
百果园里,婴狐双手揉捏在初云后颈两处xue道,“以前红姨睡落枕的时候,我就这样给她揉,很快就能好。”
“好很多了。”初云昨夜睡的不好,脖子一直疼,刚刚只是念叨一下,婴狐便起来帮她揉,“辛苦你了,婴狐。”
初云是真喜欢跟婴狐在一起,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是很放松,很舒服,可以无话不谈的喜欢。
与婴狐在一起时,初云很容易忽略性别。
“跟我客气什么!”婴狐自秋千后面一跃而起,落回到秋千上,“你出过海吗?”
初云摇头,“没有。”
“那你可要准备好了,出海一点儿也不好玩,如果晕船,那每时每刻都是痛苦。”婴狐不晕船,但他之前养的一只金毛斗牛犬就晕船。
每每婴狐带他那只‘小金狮’坐船,那只小金狮都会吐到怀疑狗生。
“我不怕。”初云认认真真看向婴狐,“只要能找到母亲,我死都不怕。”
见初云这般坚定,婴狐忽然沉默下来。
“怎么了?”
“我的母亲也不见了……”婴狐低下头,眼睛里难得流露出一抹伤感。
许是因为感同身受,初云擡手拍在婴狐肩头,“没事的,我们都能找到母亲!”
露台上,纪白吟气到跳脚,转身回到紫檀木椅坐下来。
他怕自己一时受不了真的会跳下去,那他真的会摔死。
蜀了翁太爱婴狐了,戏这么足!
“百里殇借给本相的东西,本相断不会转借。”
待蜀了翁回身一刻,纪白吟继续道,“但本相出海,城主可随行。”
蜀了翁一时愣住,半晌后反应过来,“纪相要与我们一起出海?”
“不是本相与你们,是你们与本相。”纪白吟冷脸纠正,“婴狐不许上船。”
蜀了翁呵呵了,“以相爷夫人与婴狐的关系,相爷若不叫婴狐上船,怕是说不过去啊!”
纪白吟磨牙,“他可以上船,但不可以接近本相夫人!”
“成交!”蜀了翁信誓旦旦。
见其不语,蜀了翁迈步过去,坐在木椅上时整个身子倾靠凑近纪白吟,“纪相真的要出海?此行凶险,生死难说,纪相可得想清楚了。”
“本相与夫人又不去扶桑,何谈生死?”纪白吟深吸口气,“但有一样,本相若回不来定将船毁了,谁也别回来了。”
蜀了翁,“……纪相威武。”
不管借船也好,搭船也罢,只要能出海,蜀了翁的计划就算是成了。
剩下的事只等出了海再议。
像是不许婴狐靠近初云这件事,他是答应纪白吟,可婴狐想靠近谁哪是他能拦住的。
到时候纪白吟总不致于把他们扔到海里,如果纪白吟有此意,先掉进海里的绝对不是他。
毕竟他有婴狐保护。
如此看来,古今成大事者必先舍弃脸皮,方能无往不胜……
自流刃与褚隐离开大周皇城之后,已有半月。
这半个月马不停蹄赶路,二人再有十日便入沱洲。
深夜树林,篝火燃起。
流刃坐在篝火前,手里烤着一整只兔子。
褚隐不再是与朱澜璎时那身装束,而是换了极为普通的灰色长衣。
这会儿见流刃手里兔子烤的焦糊,褚隐不禁开口。
“隐皇?”
流刃听到轻唤,方才注意到手里兔子烤的焦糊。
褚隐见状将自己烤的肉递过去,“隐皇有心事?”
“想到一位旧友,她烤的肉串才香……”
流刃神色收敛,冷俊容颜在篝火的映衬下忽明忽暗,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只是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吃到她烤的肉串。”
褚隐见流刃眸间伤感,猜测所谓‘旧友’当是女子,“隐皇有心上人?”
流刃闻声,不禁转眸。
“都是过来人,隐皇眼睛里的东西骗不了我。”褚隐重新穿好一串兔肉,“也不知道舞儿现在在哪里……”
流刃暗自叹了口气,摒弃掉心底那抹不该有的情绪。
他既已决定回扶桑,便是与身在西疆的温鸾再无可能,“舞儿该是跟蜀了翁、婴狐他们在一起,之前得到的消息,他们已经到了沱洲。”
“沱洲?”褚隐震惊。
“这个时候,但凡去沱洲的局中人目的多半是出海。”流刃翻转手里肉串,“虽然猜不透蜀了翁跟婴狐出海的目的,可他们硬是带着舞儿,很有可能是去扶桑。”
“那舞儿岂不是有危险?”褚隐握着肉串的手猛一收紧,“舞儿她……”
“你别着急,有蜀了翁跟婴狐在,舞儿不会有事,除非……”
“除非什么?”褚隐急声追问。
“除非他们的目的是东野苍郎。”流刃沉凝片刻,“不过你放心,蜀了翁是个聪明的,他不会与东野苍郎正面冲突,褚隐。”
流刃郑重擡头,“只要我们找到舞儿,你便带她离开扶桑,去哪里都好!”
“属下誓死追随隐皇!”
“我不需要你追随,我只希望你能对舞儿好,希望你们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流刃自己做不到的事,得不到的幸福,他希望自己的妹妹可以得到。
“可是……”
“这是命令。”流刃打断褚隐,“此番回扶桑,我会去找宫本武藏。”
“宫本老将军?”
“依照温去病的意思,扶桑内忧外患,东野苍郎为控制兵权,已经与藤田君预谋从十大将军手中夺回兵权,现主动交出兵权的将军有三位,余下态度最为强硬者便是宫本武藏,此番我回扶桑自是要与宫本将军合力,推翻东野苍郎的统治。”
褚隐来自扶桑,当然知道宫本武藏的实力跟势力。
宫本武苍在扶桑的地位,便如大周已故一字并肩王,诸葛寓。
“温去病知道的还真多。”褚隐没有恶意,只是感慨。
流刃苦笑,“比起温去病,我倒像是个局外人,任由东野苍郎诓出扶桑多年,竟未起过疑心……”
“隐皇当真怀疑上一代隐皇全族被诛,及美智子夫人之死,与东野苍郎有关?”褚隐狐疑问道。
“起初我并不相信,可是东野苍郎竟然给东野归刀下秘令斩杀舞儿,足见他六亲不认,而且当年母亲之死,的确有太多可疑之处。”
此回扶桑。
有冤伸冤,有仇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