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
山雨欲来风满楼。
扶桑,御阁。
自齐阴出现在皇宫之后,东野苍郎这几日总有预感,这只是开始。
随着他控制顾清川跟朱澜璎这件事逐渐败露,扶桑已然进入到温去病跟钟一山的视线里,纵然没见过面,但东野苍郎也算是与他们二人打过交道,而且并没有得着任何便宜。
他手里的傀儡,顾清川有胆无谋,朱澜璎倒是有谋,只是谋略太过阴沉,有些事做的连他都被蒙在鼓里。
眼下齐阴能凭闻少安查到扶桑皇宫,温去病跟钟一山自然也不会‘明知受人调弄’,还能忍气吞声。
就在这时,橘右京现身。
“启禀天皇,沱洲来了消息。”
见橘右京欲言又止,东野苍郎俊冷容颜缓慢擡起,眉目间尽是威严跟那份唯我独尊的霸气。
纵然山雨欲来,他也迎得起。
“据消息称,蜀了翁跟婴狐、纪白吟还有……还有七公主已然自沱洲出海,方向是扶桑。”橘右京据实开口。
东野苍郎皱眉,“不知火舞怎么会跟他们凑在一起?”
“属下不知。”自与东野归刀失去联系之后,橘右京已经很久没有不知火舞的消息。
东野苍郎目色幽沉,身体缓缓靠在椅背上,“朕命东野归刀去杀不知火舞,现在东野归刀失去联系,不知火舞跟蜀了翁、婴狐混在一起……”
“所以东野归刀很有可能是被婴狐跟蜀了翁杀害。”橘右京猜测道。
“婴狐跟蜀了翁的武功,竟然会在东野归刀之上……”
东野苍郎剑眉紧皱,“纪白吟又是怎么回事?”
“纪白吟是韩国权相,属下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会离开韩国,还与蜀了翁他们混在一起。”橘右京有太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毕竟那条船上的组合,十分诡异。
“别人暂且不论,不知火舞是想反朕?”东野苍郎哪怕是疑问语气,心中亦有肯定回答。
橘右京沉默,极有可能。
“叫第五战座船队明日出海,他们纵想反朕,也要有命到扶桑!”东野苍郎眉目寒凛,音色低沉。
“是。”
橘右京领命欲离时,东野苍郎忽然想到一件事,“齐阴可在幽冥地城?”
“回天皇,齐阴已被属下喂服丹药,禁锢在地城药棺内,三月不醒。”
东野苍郎颌首,“地城血坛的建造进度还要再快一些。”
“属下明白!”
见东野苍郎摆手,橘右京转身遁离。
御阁内,东野苍郎静默坐在桌案前,漆黑双目微微眯起。
近日罗生盘终有异动,人祭中最后缺失的那个人,似乎已经出现。
世人只道有往生卷,有罗生盘,却不知罗生盘是一对。
其中一个流失在中原,分成两块,另一个则在东野苍郎手里……
自大周皇城离开之后,温去病一行人也算马不停蹄,终入韩国地界。
温去病有私心,刻意选了相比之下到达沱洲较远的那条路,因为那条路途径潜陵,自受封韩国凉王,温去病还一次都没有去过自己的封地。
马车徐徐缓缓,终入潜陵。
韩国的潜陵,是比大周颖川还要富庶的地方,这里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因为毗邻大周,潜陵与大周互有商贸。
入夏季节,白云朵朵,蓝空碧霄。
马车经过一片树林时停下来,温去病与钟一山走出车厢,入眼一片翠绿,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粼粼波光有些刺眼。
毕运负责起灶,伍庸负责打杂,温去病负责陪媳妇。
“我们已经入潜陵了?”钟一山坐在临溪偌大一块巨石上,石头被阳光晒的暖暖,很是舒服。
温去病点头,“今晚你再辛苦些,明早我们便能入潜陵城。”
早在温去病选路的时候,钟一山就知道这条路并不是最快抵达沱洲的,他不在意。
去扶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多一日少一日也并无太大关系。
钟一山一直都懂温去病,他能理解温去病想到潜陵看一看的心情,“等入潜陵城,我们多呆几日。”
“为什么?”温去病狐疑看向钟一山。
未及钟一山回答,温去病脸色瞬间紧张起来,“是不舒服吗?我叫伍庸过来!”
钟一山一把拉住温去病,笑的有些无奈,“没有不舒服,就是想呆几日看看我们以后常居的地方,而且作为潜陵的王,你似乎还没有对这里的百姓作个交代。”
温去病怔住,“可是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潜陵百姓也很重要,朝廷已经封王,可凉王府无人坐镇,百姓难免心慌。”钟一山拉起温去病的手,“我们就在潜陵留几日,当是让伍先生也歇歇。”
温去病感动,直接将钟一山抱在怀里,“阿山,谢谢你。”
钟一山依偎在温去病怀里,看着眼前潺潺溪水。
要说谢,也是我谢你。
温去病,谢谢你……
林间马车旁边,伍庸与毕运同时收回视线,身子皆抖了抖。
“伍先生,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毕运拎着青砖走到伍庸身侧,边搭灶台边低声开口。
伍庸扭头,“想什么?”
“咱们这是赶路又不是野游,你能不能叫主人一切从简,一日休息两回,我就要搭两次灶台,你看看我这双握剑的手,都让砖头磨出茧子了。”毕运抱怨道。
伍庸瞅瞅毕运,“老夫要是能想出办法,还会早晚轮着给钟一山诊脉?他就算是病娇如黛玉,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吧!”
“黛玉?”毕运震惊看向伍庸。
“还有王母娘娘。”伍庸刻意压低声音。
毕运瞪大眼睛,正要惊呼时伍庸手指竖在唇边。
嘘……
“千万别让温去病听道,否则接下来的路,你我都不好受。”伍庸警告毕运。
毕运一脸绝望,“糟了!”
伍庸不以为然,“这不是好事吗?”
“主人惧内,我的暗卫生涯彻底没戏了……”
伍庸想了想,觉得也对。
“他该不会掐死我们吧?”
毕运摇头,一脸悲怆看向伍庸。
“看老夫干什么?”
“主人便是看在钟一山的面子,也断不会掐死我,但主人又要看在谁的面子,才会不掐死你?”
伍庸,“……”
沱洲,帝庄。
百里殇说到做到,当真将沱洲第二好的铁甲巨船借给流刃。
临行前,百里殇亲自送流刃出海,这是蜀了翁等人做梦都做不来的待遇。
所以说小事看格局,细节看人品。
在百里殇眼里,蜀了翁一行人是既没格局也没人品,莫说送,恨不得此生不复相见。
沱洲最大的码头前,一艘巨船停在海面上。
所谓巨船,亦可称为舰。
巨船长五十,宽十八,内设横隔舱,舱内有垛口跟射箭孔,除此之外船身多以生牛皮蒙罩船身,用以防御有矢石的战船,船首及尾部皆设盾橹。
流刃乃扶桑隐皇,见过船舰无数,眼前这座巨船让他眼前一亮。
在他预料中,百里殇不会在自己身上下如此大的本钱。
“隐皇即行,本狼主有几句实在话,便在这里与隐皇讲个清楚明白。”
码头上,百里殇一身明黄长袍,挺身而立,威风凛然,“如隐皇所言,我与洮地君主的确关系非凡,但我百里殇素来不干首鼠两端的勾当,我既敢借隐皇巨舰,便是没想与东野苍郎虚与委蛇,今日我在这里给隐皇一句保证,沱洲必倾其全力助隐皇回扶桑拨乱反正,但凡隐皇有用得着我百里殇的地方,只管开口。”
流刃震惊,“狼主当真信得过我?”
“不是信得过,是不想给自己留退路。”百里殇薄唇轻动,那双细长的桃花眼微微弯起,“本狼主在这里恭祝隐皇,旗开得胜。”
流刃感动,单凭眼前巨船,他便知道百里殇刚刚并无半句戏言,“他日东野流刃若有命回沱洲,必有重谢。”
彼此都是风云人物,百里殇目送流刃登上巨船,直到船离码头。
一直站在百里殇背后的孟伯这时才敢走过来,“狼主当真对流刃这样信任?”
前一刻还崩着一脸信义跟豪情的百里殇,立时恢复往日放荡不羁的表情,“流刃一看就是正人君子,实实在在的那种,对付这种人,你一定要表现的比他还豪迈大气。”
孟伯愣住,“狼主的意思是?”
“本狼主已经好久没给洮地君主去信问候一下了,一会儿回帝庄你且找些宝贝,与本狼主的亲笔信一并送去洮地。”百里殇自孟伯身边经过,走路带风。
孟伯跟在百里殇身边也算大半辈子,可他有时候还真是分不清自家主子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蔚蓝海面上,熟悉的海风迎面扑过来。
流刃站在甲板前,双手背负。
一别七年,他终于踏上归途。
只是归途又是征程。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一日,站在他对面的敌人,是他一直敬仰跟敬重的天皇。
那个当年他拼命护过的王兄。
“隐皇,属下刚刚瞧过战舰,补给充足,舵手跟船员皆是练家子,无敌时可御船,有敌亦可攻敌。”
见流刃不语,褚隐又道,“属下问过,倘若我们行的快些,十日后可追撵上舞儿他们。”
“没想到天皇居然会让东野归刀诛杀舞儿,亦没想到东野归刀会死在蜀了翁跟婴狐手里。”流刃神色冰冷,“这样也好,如此我们便都无退路。”
褚隐了然,“连舞儿都下定决心回去争个未来,属下也定要将这条路,走到底。”
流刃重新迎向海风,“那我们,便回去。”
这一战成败与否,皆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