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
翌日,清晨。
褚隐醒的早,便到酒楼/>
婴狐睡的死,要不是蜀了翁叫他,他能把更漏睡一个来回。
早膳之后,蜀了翁把婴狐的狼唳剑借当拐杖,缓慢走下阶梯。
褚隐与不知火舞已在外面候了多时。
婴狐走的快,走出酒楼时看到面前停着两辆马车,加上他们自己那辆,一共三辆。
待蜀了翁走过来,婴狐直接指着他们原本的马车,“我们两个坐那辆!”
蜀了翁行至门口,垂眸时发现不知火舞脚上绣鞋是崭新的。
他心念微动,擡头看向褚隐,“褚公子可知我二人去扶桑京都意图?”
“不瞒两位……”
褚隐刻意凑近,“韩国纪相已在京都等着两位。”
婴狐与蜀了翁皆震!
怎么回事?
一行六人入扶桑,能打的都在这儿,结果不能打的纪白吟先到扶桑京都了?
蜀了翁在心里问候了纪白吟的祖宗,之后看向褚隐,“接下来的路,有劳褚公子。”
“蜀城主放心。”
褚隐说话时,一直站在旁边的不知火舞不时偷瞄过去,可每次她都没有与蜀了翁对上眼。
蜀了翁甚至连余光都没给她!
“舞儿……舞儿?”待蜀了翁跟婴狐走向最后一辆马车,褚隐轻唤身侧女子。
不知火舞晃神,“嗯?”
“我们坐前面一辆马车,车里有垫子,软一些。”
“有垫子?那把垫子给蜀城主,他腿伤……”不知火舞停顿片刻,语气放缓,“蜀城主因救我受伤,我只盼着他能早些好。”
褚隐勾唇浅笑,“好,你先上车,我把垫子送过去。”
不知火舞没有反驳,便由褚隐扶着上了马车。
三辆马车缓缓而行,直奔扶桑京都。
最后一辆马车里,婴狐问过蜀了翁,褚隐是不是真的可靠,待蜀了翁给出肯定回答,便又沉沉睡过去。
近段时间许是打斗太过疯狂,他体内天狼内经隐隐有要跃境之感。
他当真要休养生息,争取在见到东野苍郎之前,超过婴湄湄的修为……
自那日流刃将纪白吟跟初云接到宫本武藏府邸,仅仅几日时间,宫本武藏便与纪白吟成为忘年交。
面对扶桑当下混乱不堪的局面,纪白吟很奇怪宫本武藏在等什么?
依着纪白吟的意思,东野苍郎都不在皇宫里头,这个时候不扶流刃上位,还等着东野苍郎回来再跟他商量商量?
宫本武藏也明白当前是最佳时机,可他有顾虑。
一来朝中官员有半数支持东野苍郎,一旦皇权发生变化,朝中必大乱。
二来皇权移位,扶桑是否能保持稳定,关键取决于十大将军。
现如今已有三位将军归于皇权,对东野苍郎唯命是从,真要打起来,损失太重。
面对宫本武藏的顾虑,纪白吟给出一套完整可行的解决方案。
整个方案只贯穿一个字。
狠。
对于朝中那些反对官员,挑出三个位高权重者,杀。
再挑出三个位低权不重者,杀。
除了震慑力,要的还有覆盖面,叫那些自以为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旁观者,明白一个道理,这场内讧没有中间地带,顺者昌,逆者亡。
说白了,让那些人在东野苍郎回来之前明确表态,便是将身家性命全都赌在新皇身上,玩命的时候一个也少不了。
而对于归顺东野苍郎的三位将军,纪白吟给出的计谋,灭三族。
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
到底不是韩国内政,纪白吟就事论事给出意见,宫本武藏与流刃会不会依计行事,则与他无关。
他只在乎初云,跟幽冥地城。
据纪白吟得到的消息,蜀了翁等人将于两日后抵达扶桑。
待人齐,他们将全力对付橘右京……
相比这两拨人,最后自莽原上岸赶来扶桑的就只剩下温去病跟钟一山。
船行七日,钟一山一行人终于第八日进入到扶桑地界。
此处名曰町郡,地处西北,是扶桑二十八郡之一。
当晚,四人于町郡最大一家酒楼住下,打算第二日清晨直奔扶桑京都。
距离扶桑京都越近,钟一山便越发不安。
与钟一山一路风风雨雨过来,温去病自然能感受到自家媳妇心存的那份不安,时常安慰。
这会儿子时已过,温去病见钟一山突然从床榻上坐起来,便也跟着起来。
“阿山?”
钟一山闻声回头,“我吵到你了?”
“没有,我本来也不困。”温去病纵疲惫,却依旧露出笑脸。
钟一山还以微微一笑,而后起身走下床榻。
温去病自是跟过来,“在担心齐帝师?”
“也不全是。”钟一山走到桌边落座,擡手取下琉璃灯罩点燃烛灯,“这两日总觉得心慌,喘不上气,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心慌?你怎么不早与我说?”
温去病心疼,“阿山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伍庸。”
钟一山略微诧异,随即拉住温去病,“这个时辰过去把伍先生叫醒,亏你想的出,再说我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胸口闷闷的。”
“心慌可不是小事。”温去病认真道。
钟一山犹豫,“可这个时辰伍先生已经睡下了。”
“阿山,这是问题么?”温去病无比自信看向自家媳妇。
某世子私以为,只要不是睡死了,他都有办法让伍庸乖乖过来。
不然这千里迢迢既搭吃又搭住的,他为的什么!
钟一山知道温去病与伍庸之间‘情’比金坚,于是松开手,“与伍先生好好说。”
如果不是真的很难受,钟一山断不会叫温去病去叫伍庸。
这会儿温去病走出房间,钟一山静等时似有所感,下意识看向窗棂。
他起身,神色警觉走过去,缓慢推开时眼中骇然!
……
此时隔壁房间,温去病进去根本没有蹑手蹑脚一说,直接走到床榻旁边叫醒伍庸。
就算伍庸再被岁月……单指与温去病在一起的岁月,磨平棱角,可他最基本的尊严还在,被温去病摇醒那一瞬间,伍庸大怒。
“温去病,老夫做人还是有底线的!”
面对伍庸的‘起床气’,温去病十分有耐心,“所以本世子把你叫醒这件事,触碰到你的底线了?”
伍庸点头,显而易见!
“那好办。”
温去病转身将伍庸轮椅推到床边,“那就请鬼医把底线调低一点……阿山身体不舒服,你快去给本世子看看。”
伍庸,“……”
伍庸无奈坐上轮椅,他没有反抗,因为所有反抗到最后都只有一个结果,某世子也不虚心接受,也不改正错误。
所以说,反抗有什么意义?
这会儿伍庸迅速套上衣服,与温去病一并离开。
房门开启,温去病面带笑意将伍庸推进去,“阿山,伍……”
二人几乎同时进门,温去病发现钟一山不在房间里的时候,伍庸也看到了,“你不是说钟一山难受么,人呢?”
温去病怔住,皱眉,“阿山?”
片刻,温去病跟伍庸几乎同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某世子直接飞身自窗户掠上屋顶,伍庸随后亦出。
攒尖屋顶上,毕运早已昏迷不醒。
温去病将毕运扶起,伍庸即刻自怀里掏出保命药丸,塞一粒到毕运嘴里。
他都不用号脉就能看出毕运中了剧毒,幸而他那保命药丸里有婴狐的血。
“毕运一时半晌醒不过来,我们还是先找钟一山。”伍庸将毕运扶回到攒尖屋顶上,这会儿呆在被害的地方远比挪回屋子安全。
就在伍庸扭头想与温去病商量一下,该如何找钟一山,从哪个方向开始找的时候,温去病已经不在。
深黑夜幕,钟一山紧追不远处那抹身影,直到进入一片树林。
町郡往北,密林。
钟一山双足落地,漠然看向眼前背对自己的男子,“你是东野苍郎。”
男子一袭黑色长袍,缓慢转身,冷硬清隽的容颜近乎绝世,五官如铸,勾唇时带起一抹笑意,“何以见得?”
“齐帝师最后一条密信,言明他在扶桑皇宫,这是其一。”钟一山冷静面对眼前男子,“据我所知,扶桑皇帝以抱病为由,已有十日不曾上朝,这是其二。”
东野苍郎十分欣赏眼前少年,微挑眉梢,“还有第三?”
“第三是,你没有否认。”
面对钟一山的猜测,男子并没有否认。
因为,他是。
月光下,东野苍郎认真打量眼前少年,身姿英飒,玉树临风,眉宇间蕴着睥睨天下的威严跟霸气,倒是与传闻中大周第一神侯的身份,相差无几。
东野苍郎的视线,最终落在钟一山心脉处,“夺舍体?”
钟一山凝立,拜月枪在前。
东野苍郎薄唇勾起,“穆挽风,你就不好奇当年鹿牙到底是如何以往生卷,将你的灵魂追回到他的身体里?”
一语闭,钟一山只觉浑身血液骤凝,眼中愈寒却未追问。
他知道,东野苍郎不会把话停在这里。
“十八年前,朕携往生卷入镇北侯府,目的是镇北侯府长房夫人甄珞郡主,未曾想生死之际甄珞郡主竟然释放剧毒,打斗间朕怀中往生卷被她夺走,待朕逼毒之后,将其制服时往生卷已经不在她手里,非但如此,她体内剧毒发作,朕无奈只得将其封住心脉带回扶桑,在此之前朕几次回镇北侯府,都没发现往生卷。”
钟一山冷目如锥,纵然东野苍郎几句带过,依旧能让人想象到当时的险象环生。
“三年前,大周太子妃穆挽风被斩白衣殿,金陵十三将皆亡,唯独其麾下副将鹿牙由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见钟一山不语,东野苍郎又道,“至此之后,镇北侯府嫡二公子,大周第一废物钟一山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一路披荆斩棘,从一个最不受待见的丑陋世子,仅用三年时间成长为大周第一神侯,风光堪比穆挽风在世,这样的蜕变,无疑让朕怀疑,你不是真的钟一山,而是大周前太子妃,穆挽风。”
“你没说到重点。”钟一山冷冷看向东野苍郎,寒声道。
“以心头血祭往生卷,再念出已死之人的名字,那人灵魂即被召回,一命换一命,有人生,便有人死。”东野苍郎看向钟一山,“这些甄珞郡主不知,鹿牙自然也不知,他能救活你,当属意外。”
钟一山很难想象鹿牙是带着怎样的绝望,才会用匕首刺穿心脏。
往事成灰,可肩负在身上的使命,他豁出命也要做到,“甄珞郡主在哪里?”
东野苍郎笑了,“你太着急,朕还想多解释一些。”
未及钟一山开口,东野苍郎又道,“往生卷可以让人死而复生,却只能用三次,你用的,就是那第三次。”
“原本结合往生卷跟血祭,朕可得永生,从此之后都不会再依赖往生卷,偏偏这最后一次出了差错,好在罗生盘给朕指了一条明路,孕育往生卷的鬼窟里有一座祭坛,只要人祭皆到位,朕一样可以换躯再生,现在祭坛里缺一个人祭。”
看着东野苍郎眼中贪婪的目光,钟一山皱眉,“是我?”
“是你的心。”东野苍郎自扶桑京都离开后,依罗生盘指引找到钟一山,罗生盘内显示他想要找最后一个人祭的准确方位,就是钟一山。
可若是钟一山,罗生盘早该有异动,而非五个月前,再加上人祭只能是女子,东野苍郎笃定最后一个人祭,正是钟一山夺舍体的心!
太过迷幻的解释,钟一山曾有一刻质疑,却在想到自己起死回生之后,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说的,句句属实。
“人祭里,可有甄珞郡主?”钟一山寒戾质疑。
东野苍郎点头,“非但有大周甄珞,还有古墓苏柔,巫族姑娲、跟扶桑美智子,现在只差你体内一心,它应该还有穆挽风的记忆吧?”
钟一山恨意顶沸,猛然祭出拜月枪!
磅礴枪气破空而至,东野苍郎丝毫未躲,薄唇勾起一抹冷蛰弧度。
狂暴劲气平地拔起,硬是在东野苍郎身前筑成一道风墙,拜月枪气落在那道风墙上,竟在瞬间被吞噬!
钟一山暗惊不已,他刚刚已经祭出七成内力,却连东野苍郎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
如果不是已有家室,钟一山定要与面前之人拼个你死我活,可是不行!
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彼时他敢追出来,是因为东野苍郎释放出来的内力,并不在他之上。
上当了!
钟一山再祭拜月枪,一招‘夺命十三枪’,顿有千条瑞气犹如烟花绽放,华色异彩,光芒万丈!
太过绚目的光芒,东野苍郎有些看不清对面少年,可他没有丝毫慌张。
一声轻叹自钟一山耳畔响起,待他借枪气转身欲遁时,东野苍郎再一次挡在他面前,速度之快,犹豫疾风。
每一次重生,内力都会加倍叠加。
倘若当年东野苍郎有这样的内力修为,也不会中了甄珞郡主的毒。
面对东野苍郎如此惊人速度,钟一山暗骇。
“钟一山,朕敢来,自然是有绝对把握,哪怕是齐阴也敌不过朕三招,你无须挣扎了罢!”东野苍郎目色骤戾,猛然擡手射出数枚银针。
钟一山见势不妙,手中拜月枪疯狂轮转。
砰、砰、砰……
银针与枪身撞击迸射火花,钟一山猛然感觉到背后陡凉,心道不妙!
千钧一发,一股无形力道将其推出数米,预期危险没有逼近,待他回头,分明看到一身披雪色大氅的男子,赫然挡在他面前。
男子身着白色紧身长衫,雪色大氅在强劲气流冲袭下肆意飞扬,纵是背影,亦风华。
“婴湄湄?”对面,东野苍郎冷然看向来者,声音低戈。
钟一山皱眉,从未听过此人。
就在这时,红娘出现,立到钟一山身侧。
“你是?”钟一山眼熟身侧女子,恍然想到,“红锡坊的掌柜?”
“钟元帅好记性。”
红娘转身,浅浅一笑,“我还是婴狐的姨娘。”
钟一山尽量让自己心境平和下来,毕竟刚刚太过危险,他惊魂未定。
如果婴狐的姨娘,跟眼前这位婴湄湄在一起,那么这婴湄湄?
“这位是婴狐兄长?”
毕竟那背影,那侧颜,钟一山实在想不出别的。
“钟一山,冲你这句话,本圣主今日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许任何人动你一根汗毛。”
婴湄湄没有回头,凌厉黑目落在东野苍郎身上,“本圣主或许打不过你,但若拼命,未必伤不了你。”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温去病的声音……
听到温去病唤声,钟一山瞬即震动拜月枪,空气中骤然响起阵阵枪鸣。
数息间,一袭白衣的温去病狂奔而至,飞身落到钟一山身侧时眉目凛寒,“阿山!”
“东野苍郎。”钟一山冷目看向正前方,低声开口。
温去病猛然擡头,视线在婴湄湄身上停留片刻,落向对面黑衣男子。
是敌是友,单凭内力涌动的方向,便能判断。
“温去病?”
东野苍郎神色平静,眼角微弯,“天地商盟盟主,韩国凉王……久仰大名。”
“既然在这里遇到,事情就在这里办了!”温去病紧握墨渊剑,正要上前却被钟一山拉回来。
某世子诧异回头时,钟一山十分无奈做了个摇头的动作。
打不过。
东野苍郎冷笑,“恕朕直言,你们在场所有人一起上也未必是朕的对手,不过朕仁慈,许你们临死之前得偿所愿。”
“东野苍郎,你这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你可知我等有何愿,就敢说许我们得偿所愿!”婴湄湄不怕东野苍郎,严格说他都不怕死。
拼命这种事儿,他不是没干过!
东野苍郎视线掠过婴湄湄,落在钟一山身上,一字一句,“甄珞郡主就在扶桑京都,齐阴亦在,你想见他们,便来京都找我!”
音落一刻,东野苍郎倏然纵身,朝正北方向消失在夜幕。
有风起,林间树叶沙沙作响。
婴湄湄转身走向钟一山,温去病当即挡在钟一山身前警告,“阁下别再往前走了。”
面对温去病如此护内,婴湄湄向左歪歪脑袋。
呵呵,本世子又不是个头儿不够!
温去病做出同样动作,挡住婴湄湄。
婴湄湄往右歪亦是如此。
钟一山瞧向红娘,“这位是?”
“古墓圣主,婴狐的父亲。”红娘恭敬道。
一语闭,温去病震住。
钟一山也很意外,“婴狐从未与我们提起他有父亲……”
确切说,钟一山只问过一次,婴狐说死了。
“可这并不妨碍我是婴狐父亲的事实。”婴湄湄在红娘那里知道钟一山是婴狐的朋友,是以他刚刚没有说谎,倘若东野苍郎敢再动钟一山,他会拼命。
四人并没有在密林里久留,双双回到客栈。
伍庸不见了,温去病也没寻思去找。
房间里,婴湄湄直接自怀里取出罗生盘,正是当日钟一山交给红娘的两个半块。
此时此刻,罗生盘仍在运转。
巴掌大的圆盘黑如曜石,表面雕有天干地支五行对照表。
“天干位屠维,地支位己土,五行正北,罗生盘所指示的方位……”婴湄湄擡头看向坐在正对面的钟一山,意味深长,“正是钟侯所在的方位。”
“为什么一定是阿山,我们在一起。”温去病不以为然。
温去病冷声质疑时,婴湄湄指了指罗生盘上的指针。
四人所见,那三枚银色短针,皆对准钟一山。
“不可能。”温去病皱眉,拿起罗生盘将指针对向自己,然在松手一刻,指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指回钟一山,且罗生盘不时发出咔嚓声。
婴湄湄看向钟一山,“这是什么意思?”
“阿山怎么知道!”温去病冷声开口,随即起身想要拉走钟一山。
自密林里看到东野苍郎那一刻,还有东野苍郎说的那些话,温去病便觉不安,此刻看到罗生盘上的指针,那种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烈。
钟一山终是拉回温去病,擡头看向婴湄湄,“苏柔与圣主是何关系?”
一语闭,房间里空气骤然降至冰点。
红娘震惊看向钟一山,“钟侯如何知道这个名字?”
有些事,既然知道就该面对,绝无后退可言。
钟一山将东野苍郎与他说的那些天马行空的话,如实重复一遍。
依着东野苍郎的意思,幽冥地城四樽棺柩里,分别装着甄珞郡主,古墓苏柔,巫族姑娲、还有扶桑美智子。
“他来找我,因为我是人祭最后的祭品。”钟一山没有具体指出人祭最后的祭品是他的心。
在他看来,都一样。
婴湄湄听罢之后猛然起身,朝着窗户大步走过去,脚下石板片片碎裂。
红娘倏然闪身挡在窗前,“圣主万不能轻举妄动!东野苍郎敢在人前露面,敢把这一切说出来,必是做好万全准备……”
“滚开!”低戈的声音透着绝顶悲愤,婴湄湄寒目冷射,额头青筋迸起,拳头被他攥的咯咯响。
红娘死死守在窗前,面对婴湄湄突如其来的冷斥,纵然心酸委屈,却毫不退让,“圣主想去找东野苍郎,那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钟一山能感受到婴湄湄身体里散出的磅礴怒意,“圣主少安毋躁,没有一山,东野苍郎不会见任何人,他等的人是我。”
婴湄湄噎喉,缓慢转身,目光中透着让人寒
栗威压,“你会去京都?”
桌边,自钟一山开口便一直没有说话的温去病,也在这个时候擡起头,他亦在等这个答案。
“会。”
钟一山无畏无惧,“一山此行为寻母,既然知道母亲就在扶桑幽冥地城,我自一往无前。”
婴湄湄在这一刻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儿子交的这位朋友,不错!
“圣主若不弃,便与我等一起入京都,各有所为,生死同行。”钟一山目光坚定,眼中没有半分迷茫。
穆挽风能再世为人,可鹿牙又是谁的儿子!
哪怕有一线生机能救甄珞郡主,他决不回头。
“钟一山说的极是,圣主现在过去只会打草惊蛇,不如我们一起出发,胜算更大。”红娘急声附和,心切开口。
婴湄湄终是没了即刻去找东野苍郎的冲动。
他转身,走向钟一山时单膝重重跪在地上!
“圣主!”
红娘惊讶开口,却见婴湄湄摆手,“我婴湄湄这辈子没求过人,今日我在这里给钟侯跪下,谢钟侯能同我一起入扶桑幽冥地城,若有幸能救吾妻苏柔,我便与你结拜异姓兄弟,今后岁月,但凡你开口,哪怕赔上整个古墓,婴湄湄在所不惜!”
太过沉重的承诺,钟一山哪怕第一次见婴湄湄,却也相信这话里的每一个字,皆真心。
虎父无犬子,他了解婴狐……
待婴湄湄起身,钟一山拱手,“一山虽非大德先生,却也从未失信于人,明日卯时,一同上路。”
婴湄湄重重颌首,这方随红娘离开房间。
直到屋子里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温去病开口了。
“我不想你去……”
房间里,钟一山料到如此。
他看向温去病,目光变得温柔又多情。
“阿山……”
“我知道。”
钟一山走到温去病面前,轻轻抱住他,“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这一次我逃不掉也不想逃,东野苍郎说的那样清楚,我是他最后的人祭,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会找到我,而我此行,并不是为了逃。”
温去病知道,他全都知道!
可在肯定自己实力尚不如东野苍郎时,他慌张,他怕自己保护不了钟一山,保护不了他们的好友!
温去病第一次,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这样失败!
“阿山,我不能接受……你在我面前出事。”温去病咬着牙,紧紧揽住钟一山,“此去京都,若有危险,你必要站在为夫背后,如果死,我先死。”
钟一山将脸贴在温去病胸口,听着胸膛里强有力的心跳,“我答应你。”
前路未知,钟一山亦不敢说,此去无险……
这一夜,无人入睡。
伍庸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看到了坐在屋顶上的婴湄湄。
有些人,当你看到他第一眼就无比清楚,这是你得罪不起的存在。
伍庸莫说绕开婴湄湄,他直接选择忽视这会儿依旧躺在屋顶上的毕运,直接从后院准备跃窗回到自己房间,不与之产生交集。
但是,他房间窗前正站着一个女人!
经感知,伍庸可以肯定那个女人身手也在自己之上!
伍庸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郁闷过了,上次他承受不住想要骂人,还是在温去病给他写欠条的时候。
幸而他能感知到钟一山跟温去病的气息,于是,直接纵身去了温去病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