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一出戏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古墓船舰已经抵达距离扶桑京都最近海岸。
清晨天一亮,钟一山与温去病等人聚到苏柔所居别苑相送。
将近半个月的修养,苏柔气色好了很多。
由婴湄湄搀出来时,苏柔最先走向钟一山,“听小狐说钟侯是他在大周认识的生死挚友,相比之下,我这个做母亲的反而没有为他做什么,甚是惭愧。”
“伯母言重。”
钟一山恭敬至极,“婴狐时常与我提及伯母,如今大难已过,伯母与婴狐母子团聚,吾等替伯母与婴狐高兴。”
旁侧,肩披白色大氅的婴湄湄行至近前,俊朗容颜倾世无双,“钟一山,当日婴某说过,若然有幸救出苏柔,我便与你结拜异性兄弟,今后岁月,但凡你钟一山开口,哪怕赔上整个古墓我亦在所不惜,今日在此,我便履行承诺。”
钟一山怔住,下意识想要拒绝,不想婴湄湄直接面向正北,单膝跪地,“此事还请老天爷作个见证!”
然后,起来了。
钟一山,包括同来的温去病跟蜀了翁等人皆一脸懵逼,如此草率?
“贤弟身份尊贵就免了三跪三拜。”婴湄湄说话时自怀里掏出半块玉佩,“这是婴某家传之物,乃古墓圣主之令,今日我便给贤弟。”
这个时候温去病聪明了,能从婴湄湄手里拿出来的东西,必然价值不菲,于是某世子想都没想上前,“圣主有所不知,我与阿山打算重办婚礼。”
婴湄湄一瞬间看向伍庸,伍庸直接闭眼,暗暗摇头。
好在婴湄湄不是较真儿的人,但凡与苏柔无关的事,他都能得过且过,“既然贤弟与你双雄连理,且等婴狐去大周时,我便叫他带厚礼过去。”
温去病十分满足点点头,“多谢圣主。”
“弟夫客气。”
时候不早,婴湄湄擡头看向眼前诸位。
“各位,后会有期!”
直到婴湄湄带着苏柔离开,钟一山他们也没看到婴狐的身影,最后蜀了翁释疑解惑,婴狐昨晚到他院子里吃了顿连汤锅子,连夜离开了。
哪怕婴狐自己说他想先行一步探路,可钟一山知道,他怕离别。
这会儿温去病正要与钟一山离开别苑,却被流刃唤住。
“去吧。”钟一山昨日与温去病商量过,他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旁侧,蜀了翁直接与钟一山并肩,催促温去病,“去吧去吧!”
温去病拿眼皮夹他。
钟一山朝温去病递了眼色,温去病无奈,只得走向流刃。
扶桑京都到了秋末的季节,郁郁苍苍的树木开始泛黄,温去病与流刃缓步走在长巷里,再不是当初离开大周时的心境。
“听毕运说,世子也要离开了?”流刃如今已是扶桑天皇,自东野苍郎死讯传出之后,扶桑朝廷消停了不少,一切按部就班,恢复过往平静。
温去病点头,“出来太久,也是时候回去了,阿山已将找到甄珞郡主的消息传回大周,所有人都在盼着。”
流刃望向仿佛走不到尽头的长巷,“如果可以,我真想与你们一起离开。”
“朕。”
温去病提醒流刃,该以‘朕’自称。
流刃苦笑,“我从来没想坐在这个位置上,世子知道,我没这个野心。”
“时势容不得你有第二条路,除非你想让扶桑重新陷入乱局。”温去病好意提醒。
流刃自然明白当下处境,自己突然停下脚步,“世子觉得……”
温去病听出流刃言词间的郑重,亦止步看过去。
流刃目光透着太多渴望跟期盼,“如果我想烤肉串,她会吃吗?”
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哪怕只是走了很短的一段路就注定要别离,你却永远也忘不掉。
或许你会想,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遇见该多好,可当你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就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流刃从来不后悔与温鸾遇见。
那时他是冷酷杀手,她是坐在雪地里的盲目公主。
她都不问自己是谁,颐指气使的使唤,理直气壮到让他觉得这女人怕不是个傻子!
不曾想自己竟也鬼使神差的让她使唤。
也不知道谁才是那个傻子……
她喜欢吃肉串,要咸淡适中,要烤成金黄色。
别看她瞎了,闻一闻就能分辨肉串几成熟!
流刃越想,心越疼。
“她会吃。”温去病毫不犹豫答道。
见流刃满心欢喜看过来,温去病残忍了一回,“你可能不了解本世子那个三皇姐,她才不在乎肉串是谁烤的,她只在乎好不好吃,比起楚轩辕那个混蛋,你手艺不错,我吃过。”
流刃颓然,“只是这样?”
“皇姐是个热情如火的人,她爱过楚轩辕,爱的时候轰轰烈烈,不爱的时候彻彻底底。”温去病启步前行,“皇姐是雪山里的天鹅。”
“她很美。”流刃承认,真的很美。
“不是。”
作为温鸾的弟弟,温去病从来不觉得自己皇姐美或者丑,他对这个打小就对他‘动手动脚’的三皇姐,没有美与丑的概念,“天鹅一生只爱一次。”
流刃闻声,不禁看过去,“皇姐喜欢楚轩辕的时候,已经把她的热情都用尽了,所以她这辈子不会再爱第二次,哪怕是同一个男人。”
流刃想了想,没有出声。
所以哪怕是楚轩辕,也不会再有机会。
“何时你能想通,就去看看她,她必定活的比你想象中舒坦!”温去病不担心自己皇姐,因为他已经把天地商盟的势力拓展到西疆。
谁敢欺负他三皇姐,谁就去死!
“好。”
流刃点点头,“你们何时走?”
“三日后。”温去病言归正传,“待本世子回大周,自会履行当初承诺,只要我温去病还是天地商盟盟主,扶桑天皇的位子除了你,别人谁坐我都不乐意。”
流刃笑了,“世子还会再来?”
“不会。”
许是没想到温去病会有这样的答案,流刃不禁看过去,“为什么?”
“本世子与妻友险些在这里没命,我害怕。”
温去病没有半分矫揉造作,“因为害怕,余生我都不会再来。”
直到这一刻,流刃方才惊觉。
原来这个世上,还能有让眼前这个男人害怕的事……
有情未必终老,无情未必薄幸。
自钟一山与蜀了翁解释龟壳的作用之后,蜀了翁非但没有去找不知火舞,甚至对不知火舞避而不见,以致于褚隐找上门。
褚隐去找蜀了翁的时候,某城主正在吃涮锅,自制汤料又朝里加了一把红辣椒,新鲜的牛羊肉摆了三大盘,菌类蔬菜,猪肉丸子,海蟹等等,但凡御厨那里能找到的新鲜食材都在,无一不全。
“蜀城主好雅兴。”褚隐在大周呆了好些年,哪怕回到扶桑,穿戴上依旧没变。
要说褚隐长的是真好看。
细嫩白皙的肌肤,棱角分明的五官,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双眼似朝露,又带着一股冷似寒冰的精芒,鼻骨挺直,唇瓣润泽饱满。
整个人看起来空灵俊秀。
蜀了翁曾问过钟一山,龟壳是不是只作用在他身上,钟一山表示师傅并没有说到这个。
但在蜀了翁看来,必然不是!
否则怎么解释不知火舞会突然‘移情别恋’,喜欢上长相在某方面来讲并不如褚隐的他?
当然,他也不丑。
蜀了翁指了指对面矮凳,“褚公子坐。”
褚隐看着坐在炭火上的铜锅,又见周围托盘上摆的尽是吃食,脸色冷下来,“舞儿昨晚去找城主,城主为何避而不见?”
“本城主睡着了啊!”蜀了翁不以为然。
褚隐冷哼,“城主若不告诉舞儿,她还真不知道城主睡着了。”
面对褚隐嘲讽,蜀了翁不以为意,“一山胃口不佳,昨日与我说特别想吃涮锅,奈何身子不允许,我想着他既然不能吃,让他闻闻味道兴许也能解谗,这不弄了一大锅,一会儿味道就能飘到隔壁,褚公子来的巧,一起吃。”
“城主心里只有钟一山?”褚隐落座,目冷而视。
蜀了翁擡头,毫不犹豫,“自然。”
面对蜀了翁这般坦诚,褚隐怒火中烧,“那舞儿算什么?”
“公主殿下算什么,褚公子来问本城主?”
蜀了翁扬眉看过去,但见褚隐眼中生出寒意,不免笑道,“涮肉片讲究火候,尤其毛肚十五息即食,时间长了嚼着费劲。”
褚隐端坐在对面,片刻拿起碗筷,“只要舞儿喜欢,我能成全你们。”
这句成全,对褚隐来说,多么绝望。
蜀了翁轻吁口气,端着瓷碗,握着筷子看过去,“本城主不喜欢不知火舞,那只是一个不该存在的误会。”
随后,蜀了翁将龟壳的事,原原本本重复给褚隐,且对天发誓。
他甚至以钟一山起誓,“如果本城主现在还有半分留恋公主殿下,就让我这辈子都见不到钟一山。”
太过狠毒的誓言,足以证明蜀了翁并没说谎。
自龟壳碎裂那一刻,他对不知火舞的所有情愫,仿佛瞬间消失,连记忆都不存在。
曾经无数个眉来眼去,此刻在蜀了翁的印象中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蜀了翁活的明白,当断则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既然那不是真正的爱情,他又有什么理由再见不知火舞,给她希望?
蜀了翁的解释对于褚隐来说太过虚幻,可蜀了翁的作法又不得不让褚隐相信,这就是事实。
“舞儿也会因为龟壳碎裂,忘记对城主的感情?”褚隐狐疑看过去。
“必须!”
蜀了翁深以为然,“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褚隐将信将疑,“如果忘不了……”
“那就是你的问题。”
蜀了翁夹片羊肉搁到自己嘴里,“想想公主殿下因何会去大周,再想想她因何执意回来,我对于不知火舞来说只是意外,你才是她的宿命。”
弯月拱门背后,钟一山与不知火舞站在一处,蜀了翁的话尽入耳畔。
见不知火舞默声走向御花园,钟一山缓步跟在后面。
秋叶飘零,落地成殇。
不知火舞行至白玉拱桥驻足,居高临下,水里聚过来许多花色鲜艳的锦鲤。
“蜀城主……”
不知火舞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旋儿,声音艰涩,“蜀城主说的是不是真的?”
钟一山缓步走到不知火舞身侧,同样看到那群锦鲤。
莫名的,他想起自己的妹妹。
钟弃余。
“抛开真假,公主殿下喜欢的到底是褚隐,还是蜀了翁?”钟一山浅声问道。
这也是一直萦绕在不知火舞心里最纠结的问题,如今她却有了答案。
“彼时彼刻,是褚隐,此时此刻,是蜀了翁。”
不知火舞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转身看向钟一山时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这一路生死同行,他怎么可以说忘就忘的一干二净?”
钟一山回道,“此时此刻,又何尝不是彼时彼刻,有些人注定是你成长道路上的经历,经历过的那些事终究会成为故事,那些人终究也只是故人,未来属于公主殿下的路还很长,路上风景与风雨同在,公主殿下当珍惜眼前人。”
“你想让我放弃蜀了翁?”不知火舞眼中透着太多不舍。
钟一山不禁反问,“那放弃褚隐?”
不知火舞凝喉转身,视线重新落向池中锦鲤,“我不知道……”
“明日午时我们离开,你若觉得自己爱惨了蜀了翁,可以为他放弃扶桑公主的身份,放弃这里的亲友,放弃褚隐,你来,本帅带你走。”
不知火舞闻声,看向钟一山。
“可你要明白,一时轰轰烈烈,是否比细水长流的爱情更值得你义无反顾。”钟一山不知道还要怎么劝说不知火舞,感情的事除非不知火舞自己想明白。
见不知火舞没说话,钟一山便也耐心陪着她站在拱桥上。
他有些,想余儿了……
终于到了离开这一日,温去病大清早起来就带着毕运跟伍庸到御医馆跟膳食房‘扫荡’,储备了半个月的食材,连膳食房的铁锅也没放过。
自京都到最近海岸须半日路程,温去病一行人准备妥当之后,坐上流刃为其准备的三辆马车。
前面马车里坐的是蜀了翁,后面坐的是伍庸跟毕运,中间自然是温去病跟钟一山。
皇城正门,流刃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中无限感慨。
一侧,宫本武藏上前一步,“能与周、韩交好,扶桑可得百年安稳。”
人生不过百年,弹指一切便成往事。
流刃转身,“回罢。”
温去病与钟一山一行人终于离开扶桑,返回大周。
送行这日,不知火舞一直藏在角落里,她记着钟一山的话。
只要她舍得扶桑的一切,舍得褚隐,钟一山就能带她去大周,只是谁都不能保证她与蜀了翁的缘分,还能不能延续。
最终,不知火舞没有露面,她能舍得扶桑的一切,可她思来想去,每每想要迈出脚步的时候,脑海里就会浮现褚隐的影子。
她舍不得褚隐。
那是她爱了十年的男人啊。
而她不知,在她遥望温去病等人远行的马车时,暗处角落里,褚隐亦在看她。
直至看到不知火舞落泪,褚隐终是现身。
“如果你不甘心,我愿意带你去大周,只是……”
褚隐站在不知火舞身侧,清澈决绝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少女,“你若选择与蜀了翁在一起,他又对你很好,我愿意独自回扶桑成全你们,可若他对你不好,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褚隐从来没有因为不知火舞移情别恋而愤怒,他只是难过,曾经有这样好的一个姑娘站在他面前,他没办法珍惜。
他可以一去十年音信全无,又为何不能允许不知火舞因为失望喜欢上别的男人!
不知火舞擦掉眼角泪水,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长长吸了一口气。
“褚隐,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不知火舞转身面向褚隐,含泪的眸子闪出光彩。
褚隐感动落泪,将不知火舞紧紧揽在怀里。
蜀了翁,再见了……
与你的‘一路白头’,是我最美好的回忆。
余生,万望珍重。
……
扶桑一行,终于到了尾声。
回沱洲的船舰上,温去病净天儿黏着钟一山,钟一山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防蜀了翁就跟防贼一样。
只要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温去病必定凑过去。
这会儿船头,钟一山将自己与不知火舞说的话告诉给蜀了翁,“好可惜,她最终选的人是褚隐。”
“不然呢?”蜀了翁不以为意,甚至庆幸,“你也大胆,万一她真跟过来,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钟一山倒不这样觉得,“她若真喜欢师……城主,那也是一段良缘。”
“两情相悦叫良缘,一厢情愿叫孽缘。”蜀了翁这几日看温去病不顺眼,“你跟温去病就是……”
背后突然掠过一道寒意,蜀了翁倏然闪身,一条鱼从他眼前飞奔入海。
甲板上,正在烤鱼的伍庸擡起头,“还我烤鱼。”
温去病没理他,直接走到钟一山身边,冷眼看向蜀了翁,“你再敢缠着阿山,本世子就把你扔到海里喂鱼。”
“那你扔啊!看你家阿山心不心疼!”因为知道,所以有恃无恐。
蜀了翁非但挑衅温去病,还朝他扮鬼脸。
海上的日子总是无聊。
钟一山时常陪在甄珞身边,与她讲述鹿牙的事,还有钟勉,钟无寒。
其实穆挽风知道的也不多,有些事都是从鹿牙那里听到的。
温去病则与蜀了翁相爱相杀,伍庸跟毕运时常呆在一起看海鸥,友谊突飞猛进。
半个月的时间,这一行人终于回到中原,踩在沱洲地界。
百里殇当晚大摆筵席,为这一群人接风洗尘,钟一山先扶甄珞郡主回屋里,伍庸跟毕运该吃的都吃了,也都各自退席。
席上唯有百里殇、蜀了翁跟温去病,三个男人喝的酩酊大醉,谁也不服谁,后来大干了一场。
酣畅淋漓!
……
自沱洲到大周皇城,整整两个月。
钟一山他们终于回到镇北侯府。
待他们入城,方知太学院前院令,帝师齐阴亡故的消息。
齐阴求仁得仁,将从扶桑带回来的闻少安与甄太后合葬,又命人将自己葬在他们身边。
甄珞郡主入镇北侯府即认出钟勉,二人相拥,泣泪无声。
接下来的日子里平淡而温馨,随着钟无寒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镇北侯府一家团聚。
值得一提的是,皇帝朱澜璎前前后后宣了温去病八回,温去病才姗姗的,入了皇宫……
朱澜璎无疑是个好皇帝,自登基以来从谏如流,抚定内外,使得大周七国第一的地位,坚不可摧。
此刻御书房,朱澜璎命人摆了一桌膳食,温去病进来之后大快朵颐,风卷残云一顿狂塞,塞到酒足饭饱之后,才开始认认真真打量眼前这位已是九五至尊的少年。
“兄弟,你瘦了。”
温去病看向朱澜璎时打了一个饱嗝,之后搁下筷子,“搞的为兄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那你好意思得什么样?”朱澜璎瞧着自己的皇兄,甚是不解,“去扶桑时,东野苍郎没好好招待你?”
温去病就知道,朱澜璎叫他入宫为的是东野苍郎。
东野苍郎一日不死,朱澜璎心里不安。
“原来往生卷是真的。”
温去病抹抹嘴,冷肃下来,将在幽冥地城发生的事,有挑有选告诉给朱澜璎,“若真叫他长生,扶桑那弹丸之地可装不下他。”
朱澜璎怎么都没想到,这世上当真有那么邪性的东西,可叫人起死回生。
“他死透了?”朱澜璎狐疑看向温去病。
想到在地城里看到的最后一幕,温去病呶呶嘴,“或许罢。”
朱澜璎轻吁口气,“你既然活着回来,有没有想过去看看……”
“该看的人本世子都去看过。”温去病及时打断朱澜璎的话,很明显,他猜到朱澜璎所说的人是谁。
朱澜璎耸肩,“不知道为什么,他性情大变,有时候看他,朕会觉得……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温去病虽与朱澜璎相处时间不长,可能是血浓于水的关系,他对朱澜璎莫名的,不设防。
朱澜璎苦笑,“我都能原谅他,你为什么不能?”
“我没资格。”温去病认真看向朱澜璎,一字一句道。
他没有资格替母妃去原谅一个没有担当,没有责任感的夫君。
朱澜璎长声叹息,神色亦变得十分严肃,“朕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朕百年之后,想将皇位传给你信得过的人。”御书房里没有外人,朱澜璎亦无遮掩,直截了当道。
温去病看着朱澜璎,“所以……皇城市井所传是真的,你跟溪安?”
“朕与溪安清清白白,我们的关系并非你们所想。”朱澜璎肃声道。
温去病不以为然,“那你为何不选后,不纳妃?”
“不喜欢。”
“不喜欢女人?”
“包括男人!”
“溪安不是男人?”
“他是蛊师!”
“蛊师不是男人?”
“温去病,你可以跪安了!”
“告退!”
就在温去病起身欲走时,朱澜璎似嗔怒又似撒娇,“快回来!”
“没走呢!”温去病毫不犹豫坐回来。
彼此相视,皆是一笑。
“不逗你,伍庸有办法让你跟溪安活的比我时间还长。”
温去病告诉朱澜璎,当日幽冥地城伍庸随手捡了几只蛴龟,那东西可取代千机蛊为朱澜璎跟溪安续命,鉴于那东西存活地下百年之久,是以待蛴龟入二人体内,二人身体机能会以龟的寿命论长短。
“真的?”朱澜璎狐疑看向温去病。
温去病点头,“你若不信,可以先试。”
“正有此意。”
朱澜璎当然要先试,他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溪安前面……
这世上唯一对每一个人都公平的,只有时间。
自扶桑回到大周皇城,甄珞郡主的记忆渐渐恢复,不过她始终没说出钟无寒的亲生父亲是谁,钟无寒亦不在意。
钟一山平日里会去找钟弃余聊聊天,晒晒太阳,偶也会去范府找范涟漪叙旧,他虽不会去找顿星云跟侯玦,他们两个会来找他。
每每顿星云出现,温去病就跟家里来贼一样盯着自家媳妇。
这样的日子看起来平静又惬意。
日子一天一天过,钟弃余生了。
卯正生的,一个男娃,取名危楼。
寓意: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镇北侯府,当钟一山从黔尘那里听到消息时,心里十分高兴。
一路走来,他最清楚钟弃余遭受过怎样的痛苦跟绝望,又凭借怎样的毅力获得重生。
老天爷是公平的,前半生太苦,所以钟弃余才会遇到危耳那么痴情又惧内的铁汉。
所谓铁汉柔情,危耳堪称第一。
夜深人静,月光如银。
某世子静默无声坐在那棵偌大梨树
石桌上有半壶酒,两樽白玉杯。
人生就像一出戏,聚散相依,福祸不定,日月如灯,春秋如梦。
其实,也还好。
吾与吾妻,皆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