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大考结束,夜色已深。^狐^恋+文~学! .更_新¢最`全¢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墨汁与疲惫的味道。
如山般的考卷,被分门别类地堆在地上。
李彻坐在龙案后,面无表情地翻阅着一份份答卷。
裴矩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啪。”
李彻将一份卷子扔在地上。
“阿谀奉承,言之无物。”
他拿起下一份。
“哗啦。”
又一份卷子被扔掉。
“照本宣科,蠢不可及。”
“下一摞。”
内侍战战兢兢地又抱来一摞。
裴矩看得心惊胆战。这些可都是天下士子苦思冥想的答卷,在陛下这里,却如同废纸。
一个时辰过去。
被扔掉的卷子,已经在李彻脚边堆成了小山。
他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期待,变成了彻底的失望。
“都是垃圾。”
他靠在龙椅上,闭上了眼睛。
“陛下,世家子弟多攻于诗词,于实务……”裴矩小心翼翼地开口。
“朕要的不是诗人。”李彻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朕要的是能换掉你们这些老东西的刀。”
裴矩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李彻不再说话,烦躁地拿起最后一摞考卷。
他随手翻开第一份,本想直接扔掉,目光却忽然顿住。+m_i!j+i~a_s~h,e`._c+o!m/
字迹,并不算上乘,甚至有些潦草。
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锐气。
“哦?”
李彻坐直了身体。
他先看第一题,修路。
卷中没有谈论什么“利国利民”,而是直接用算学,列出了三种不同的水泥配比,分析其优劣、成本,以及在不同地质条件下的应用。
甚至,还画出了一种新型的搅拌工具,以提升效率。
“以工代赈,分段承包……”李彻低声念出卷中的词,眼睛越来越亮。
他再看第二题,守城。
答卷者没有谈什么“坚壁清野”,而是直接给出了一个字。
“骗。”
“骗援军,骗敌军,骗百姓,甚至骗自己人。”
“以城中商户为暗桩,散播假消息,言我军粮草已尽。”
“以死囚扮作逃兵,夜出投敌,哭诉城中守将欲降。”
“于城外挖空地道,敌军攻城疲惫后撤之时,引燃地道内之火油……”
一条条毒计,看得裴矩头皮发麻。
这哪里是守城之策,这分明是地狱里的魔鬼在低语!
李彻却看得嘴角上扬。
“有意思。”
他直接翻到了第三题。
“如何,让天下百姓,都认可朕这个……暴君。!q~i_u?s*h¨u,b.a+n/g_.,m^e*”
这一题,九成九的考生都在歌功颂德,恨不得把李彻夸成千古第一圣君。
而这份答卷的开篇,只有八个字。
“民不认君,君自证之。”
(百姓不认可君王,君王自己证明自己。)
“暴君之名,非口舌可辩。”
“当以三物,定天下之心。”
李彻的声音,在寂静的御书房中回响。
“第一,以‘曲辕犁’与‘神赐稻’为信。信者,温饱也。朕让天下人吃饱,此为第一信。”
“第二,以‘水泥路’与‘悬镜司’为法。法者,公道也。商路通达,律法森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为第二法。”
“第三,以‘无敌之师’与‘赫赫战功’为威。威者,安宁也。朕的铁骑,能踏平一切外敌,能守护每一个子民。此为第三威。”
“信、法、威,三者合一。百姓畏我如神明,敬我如父母。史书由我手写,万民由我心生。天下,自然认可。”
“届时,暴君之名,亦是圣君之号。”
“好!”
李彻一掌拍在龙案上,霍然起身!
“好一个‘暴君亦是圣君’!”
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知己!
“此人是谁?!”
“快!给朕查!”
裴矩连忙捡起卷子,看向末尾的署名。
“张……三郎。”
…
…
翌日。
穆红缨一身戎装,走进御书房。
“陛下。”
“查到了?”李彻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查到了。”穆红缨递上一份卷宗,“张三郎,原名张居。三年前,北方大旱,他家乡颗粒无收,父母皆亡,他一路流亡至京郊,差点饿死。”
“是朝廷的赈灾粮,救了他一命。”
“此后,他便在城外破庙安身,白日为人抄书,夜里苦读自学。”
李彻接过卷宗,看着上面的记载,心中愈发欣赏。
一个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天才。
他见过人间炼狱,所以他的计策,才如此狠辣,如此直指人心。
他感念皇恩,所以他的忠诚,才毋庸置疑。
“开考之日,刺杀他的刺客,目标就是他。”穆红缨补充了一句。
“呵。”李彻冷笑,“世家那些废物,眼光倒是毒辣。”
他将卷宗放下。
“朕,要见他。”
“陛下,按照规矩,恩科之后还有殿试……”裴矩在一旁提醒。
“朕现在就要见他!”李彻不容置疑地说道。
“规矩?”
“朕的话,就是规矩。”
他的目光扫向穆红缨。
“把他,带过来。毫发无伤地带过来。”
“是。”穆红缨转身离去。
李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的兴奋难以抑制。
有了此人,他的许多计划,便有了最锋利的执行者。
就在这时。
柳青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
“青瑶,你来得正好。”李彻心情大好,笑着对她说,“朕为你,为悬镜司,找到了一个天大的帮手。”
柳青瑶神色平静,仿佛早已知晓。
“陛下说的,是张居?”
“哦?你也知道了?”李彻有些意外。
“臣,查过他。”柳青瑶的声音很轻。
李彻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如何?”
“他的履历,天衣无缝。”
“那不是很好吗?”李彻笑道。
柳青瑶抬起头,清冷的眸子直视着李彻,一字一顿。
“太天衣无缝了。”
御书房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李彻的笑容,慢慢收敛。
“什么意思?”
柳青瑶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双手奉上。
“这是臣拓印的他报考时的手印。”
“臣还去了他住过的破庙。”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一个靠为人抄书度日、差点饿死的流民……”
“他的手上,没有一个茧。”
“指节干净,修长,比臣的手,还要保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