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琦玉用过石磨，没用过石碾子，站在一旁看怎么用。_0+7·z_w￠..c·o^m/
那人转过圈看到她，停下，趴在拉杆上呼哧呼哧喘气，一时站不起来。
他五十多岁的样子，身材干瘦，头发半白。
补丁摞补丁的黑色棉袄袖口磨得发亮，下摆钻出许多浅褐的芦苇絮。
发白的灰色裤管裹着两根枯柴一样的腿。
破烂的黑布鞋既挡不住脚踝，也包不住脚趾，像个无用的装饰。
蜡黄的脸上爬满皱纹，苍老又阴郁。
他捡起一旁高粱穗扎的条把，耷拉的嘴角动了动，声音沙哑。
“我马上就走。”
眯缝着眼睛凑到石碾上，去扫碾盘上的苞米。
脚下没站稳，人一歪就要倒下去。
施琦玉两步上前将人扶住，扶着他枯瘦的手臂到旁边石凳上坐下。
老人回过神来时她己经放下背篓，握住石碾子拉杆。
试了几下，很快掌握力道，推着碾磙子继续磨苞米。
老人扶着旁边的柱子颤颤巍巍站起来，想要抢过她的活。
“我自己来，用不着……”
“您老还是安分坐着吧，万一摔倒了算谁的？”施琦玉语气淡淡。
老人僵住，好一会儿又慢吞吞坐回去。
眯着眼睛看她，等她推了好几圈后开口，“你是新来的知青？”
施琦玉点头。
“你知道我是谁吗？”
施琦玉摇头。\s.h′u?q·u?n′d_n￠s..^c,o·m-
老人吸了吸气，“我是住牛棚的。”
施琦玉点头，“我知道。”
刚靠近她就闻出来了，老人身上有很重的牛粪味。
老人又眯了眯眼，“知道你不离我远点？”
“我专门来磨粮食的，远不了。”
“你不怕？”
“怕你们这些风一吹就倒的牛鬼蛇神？”
施琦玉嗤笑，“到底谁是鬼谁是神还不一定呢。”
老人没了声音。
一时间磨坊里只剩石碾子碾过苞米时发出的沙沙声。
施琦玉动作很快，又特地多推几圈，将苞米磨成细粉。
磨好后用条把扫到布袋子里。
她掂了掂，约莫三西斤的样子，递给己经站起来的老人。
“叮，积分到账10。”
施琦玉取出自己带来的苞米往碾盘上倒。
抬头时发现老人还没走，磨磨蹭蹭站在那里。
“怎么了？需要我送您老回去？”
她看了眼天色，雨快要停了。
老人忙摆手，“不用，那、那什么，我能帮你做点什么？”说着神情有些僵硬。
他们这样的人现在又能做什么。
施琦玉正要拒绝，看到他灰败的脸色，顿了下，问道：“您会什么？”
老人张了张嘴，那一刻脸上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很快又变得木然。/x^g_g~k.s~.~c￠o′m?
“我以前是搞历史的，现在就是个臭老九，一把年纪，要力气没力气，要技术没技术，你看看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吧。”
搞历史的？
施琦玉心中一动，“行，您先回去吧，等有时间了我去找您。”
“不行，牛棚你不能去，你现在就说。”老人阴沉着脸。
施琦玉转身去推拉杆，“我想让您帮我认个东西，但现在那东西没在我身上。”
推到一半又看他，“对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我姓罗，你叫我老罗头就行。”
“行，我记得了。”
老罗头见她专心推碾子不搭理自己，没办法，只能穿上蓑衣提着布袋慢吞吞回去了。
他刚走到门口，正好遇到出来的瘦高男人。
对方看见他快走两步，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将人搀扶着往里走。
“下雨天您出去干什么，万一摔了可不好。”
老人闷声道：“我看玉米碴子快没了，你们都在修补房子，我一个不中用的老家伙也只能做些无用的事。”
男人声音平静，“住在这里的哪个是有用的，您不用自贬。”
老人看了眼男人，见他深邃的眉眼下一片死寂，没再说什么。
牛棚现在住着六个人，正好三间房，一间住俩人。
今天下雨，都没出去。男人将他扶进屋子的时候
六个人都在。
宁原和韩春水夫妻坐在炕上，凑在瘸腿炕桌旁，用手指沾水在上面比划着什么。
彭泽鹏靠墙坐着，拿着泛黄的本子，右手一截拇指长的铅笔，正专心划拉着。
还有个高瘦的男人背对着几人面窗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
听到动静，除了高瘦男人都抬头看过来。
彭泽鹏停下笔，“老罗，没出什么事吧？”
男人将布袋子放到炕桌上，帮老罗脱蓑衣。
这时韩春水己经打开袋子，看了眼惊讶出声，“老罗，今天的玉米碴子磨得真细，挺辛苦吧？”
闻言大家都凑过去，老罗也看了眼，挨着炕沿坐下，蹬掉破洞的鞋子。
将冰凉的脚伸进彭泽鹏盖在腿上的被子里，彭泽鹏忙把被子往他的方向扯了扯。
顿时一股热气袭上来，他呼出口气，“是个新来的知青女娃娃帮我磨的。”
“哟？”
“她是真好心还是不知道你的身份？”
韩春水惊呼了声，宁原取下断腿的眼镜哈了口气，说话热气上涌，镜面糊了。
他边擦镜面边问。
老罗接过男人递来的热水捧在手里，神色怪异，“她知道。”
几人对视一眼，韩春水感叹，“那就是心善的好孩子了。”
宁原叹息，“咱们这样的身份还是别和人家走近，免得害了她。”
彭泽鹏想起女儿默默无言。
老人没说话，沉默地喝了口热水。
男人从外面走进来，“一会儿雨停了我上山捡点蘑菇。”
一首安静的高瘦男人忽然转过头来，“我也去。”
……
磕磕绊绊磨完几袋粮食，施琦玉终于松了口气。
“下次还是带去公社粮站换加工好的吧。”
系统：“你可以自己买台机器。”
施琦玉将袋子放进背篓，背起来往外走，一出去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停了。
她将雨伞收好，“用电的还是用油的？”
她惦记好久的马桶和淋浴都还没弄到手。
系统：“只要你有积分想买什么样的都行。”
施琦玉嗤笑，“别整天给我画大饼，之前你说杜勒斯教授会掉落惊喜物品，都过去这么久了，惊喜呢？”
系统：“这都是随机的，得看教授心情。”
“所以咯，我也是看心情赚积分，你催没用。”
系统：……
走到知青点附近，看到不少人背着背篓拿着筐往山上冲。
看见钟贵文三叔侄也在，忙喊了声，“你们去干嘛？”
钟贵文提着只小篮子跑到她面前，“知青姐姐，雨停了，山里出蘑菇了，我们去捡蘑菇。”
施琦玉眼睛一亮，“等等我，我也去。”
以前收养她的女人租过一座山，那山不高，里面东西不多，只能春天挖点野菜，秋天捡点野果子。
完全不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