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青渔港买船记

“八千块?”老李的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得啪啪响,“梁有生,你叔这是把我们当肥羊宰呢?”

梁有生站在仓库门口,黑瘦的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李叔,那船真不赖,去年刚换的柴油机,船舱板都是新铺的……”

我放下手里的渔网,拍了拍身上的灰:“有生,带我们去看看。^s^a?n?g_b/o\o+k!.`c?o·m?”

老李瞪大眼睛:“后生,你真要买?”

“看看又不花钱。”我冲怜春雪招招手,“春雪,把账本拿来。”

怜春雪放下正在补的渔网,小跑着进了里屋。她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两条乌黑的辫子随着动作轻轻摇晃。不一会儿,她抱着个铁皮盒子回来,手指上还沾着面粉——刚才肯定是在和面。

“陈根,”她小声说,“咱们现在能动用的现钱就六千多……”

我翻开账本,手指点着最近几个月的收入:“上个月黄花鱼卖得好,加上前阵子那批海参,再凑凑应该够。”

老李凑过来,花白的胡子几乎戳到账本上:“后生,这要是全拿去买船,周转资金可就……”

“李叔,”我合上账本,“要想多挣钱,就得下本钱。现在近海的鱼越来越少,没条好船,咱们永远只能捡别人剩下的。”

怜春雪轻轻拽了拽我的袖子:“陈根,要不……再等等?”

我捏了捏她粗糙的手指:“放心,我有分寸。”

梁有生在一旁搓着手:“陈哥,那咱们……”

“天一亮就去青渔港。”我站起身,“有生,你去告诉你叔,就说我们诚心买,让他给个实在价。”

梁有生连连点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老李叹了口气,往烟袋锅里塞着烟丝:“后生,梁老三那老狐狸……”

“所以才要当面谈。·s^o¢e.o\.?n^e^t/”我咧嘴一笑,“对了李叔,我记得你认识青渔港的孙二爷?”

老李的眼睛一亮:“你是说……”

“明天路过镇上,买两瓶好酒带上。”

天还没亮,我们三人就出发了。怜春雪特意起了个大早,蒸了一笼韭菜鸡蛋包子让我们带着路上吃。

“路上小心。”她站在仓库门口,晨风吹乱了她的刘海,“早点回来。”

我捏了捏她冰凉的手:“嗯,晚上给你带青渔港的虾酱。”

青渔港离我们这儿有三十多里路,得先坐驴车到镇上,再转乘小渡轮。驴车颠簸在乡间土路上,扬起一片尘土。

“咳咳……”梁有生被灰尘呛得直咳嗽,“陈哥,等咱们买了船,就不用受这罪了。”

老李哼了一声:“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掰开一个包子,韭菜的香气立刻飘了出来:“有生,你叔那船,真像你说的那么好?”

梁有生拍着胸脯保证:“陈哥,我要是骗你,让我明天就掉海里喂鱼!那船……”

“得得得,”老李打断他,“你小子的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太阳升到头顶时,我们终于到了青渔港。这是个比我们村子大得多的渔港,码头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渔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和海风咸湿的气息。

“我叔的船在那边!”梁有生指着远处一艘蓝白相间的渔船,“看,多气派!”

我们走近了看,这船确实保养得不错,船身上的油漆还很新,甲板也擦得发亮。船尾坐着个精瘦的中年人,正就着咸鱼喝烧酒。

“叔!”梁有生大声喊道,“陈哥他们来了!”

梁老三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我们。?e-z_小*说*网+ +首+发^他脸上皱纹纵横,像被海风雕刻过一样,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来了?”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鱼鳞,“上船看看吧。”

登上船,老李像个行家一样东敲敲西摸摸,时不时点点头。我则仔细检查了发动机和船舱。确实如梁有生所说,这船保养得很好,柴油机几乎是全新的。

“怎么样?”梁老三靠在船舷上,“八千,不二价。”

老李立刻跳起来:“梁老三,你抢钱呢?这船最多值六千!”

梁老三冷笑一声:“六千?李老头,你去买条舢板还差不多。”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我赶紧打圆场:“梁叔,咱们找个地方慢慢谈?听说青渔港的‘老码头’酒馆不错……”

梁老三的眼睛亮了一下:“你小子倒是会来事。”

“老

码头”是家开在海边的老酒馆,木头桌椅都被海风浸透了咸味。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梁老三熟门熟路地点了几道招牌菜:葱烧海参、辣炒蛤蜊、清蒸石斑鱼,还要了两壶烧酒。

酒过三巡,梁老三的话明显多了起来:“陈小子,不是我不讲情面,这船是我命根子……”

我给他斟满酒:“梁叔,我理解。但您看,我们确实诚心买……”

“诚心?”梁老三打了个酒嗝,“诚心就拿现钱来!”

老李趁机插话:“梁老三,你还记得孙二爷不?”

梁老三的手突然顿住了:“孙……孙二爷?”

“孙二爷可惦记着你呢,”老李神秘兮兮地说,“上次还跟我提起你,说梁老三那小子,欠我两瓶好酒……”

梁老三的脸色变了变:“他……他还健在?”

“健朗着呢!”老李掏出我们带来的酒,“这不,专门让我们给你带的。”

梁老三盯着那两瓶酒,喉结上下滚动。我知道,孙二爷年轻时是这一带出了名的狠角色,据说还救过梁老三的命。

“咳咳……”梁老三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既然孙二爷都发话了……七千五,不能再少了。”

我心中一喜,但面上不显:“梁叔,七千,今天就能付现。”

梁老三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七千?你……”

“外加帮您把仓库里那批积压的渔网处理了。”我补充道,“我认识县里收购站的人。”

梁老三沉默了,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窗外,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终于,他重重地放下酒杯:“七千三,渔网的事你负责。”

“成交!”我伸出手。

梁老三却突然按住我的手:“等等,有个条件。”

“您说。”

“这船的名字不能改。”梁老三的眼神突然变得柔软,“‘海鹰号’,是我闺女起的……”

我和老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手续办得很快。下午,我们带着地契和船钥匙回到了码头。梁老三站在岸边,看着我们登上“海鹰号”,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叔……”梁有生小声说,“要不您再跟船出一次海?”

梁老三摇摇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给我:“拿着,船上用得着。”

打开一看,是一本发黄的航海日志和一套精制的渔具。

“梁叔……”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梁老三摆摆手,转身就走:“好好待她。”

夕阳西下,“海鹰号”缓缓驶离青渔港。我站在船尾,看着梁老三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黑点。

“陈哥!”梁有生兴奋地在甲板上蹦跳,“咱们有船了!”

老李则忧心忡忡地翻看着账本:“后生,钱花得差不多了,得赶紧出海回本……”

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明天一早就出海。”

夜幕降临时,我们回到了村子。远远地,我就看见仓库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怜春雪正踮着脚尖张望。

船刚靠岸,她就小跑着迎上来:“怎么样?”

我晃了晃船钥匙:“搞定了!”

怜春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但随即又黯淡下去:“花……花了不少钱吧?”

“七千三。”我轻描淡写地说,“还帮梁叔处理了批渔网。”

怜春雪的手指绞在一起:“那咱们现在……”

“放心,”我搂住她的肩膀,“明天就出海,保准赚回来。”

仓库里,闻讯而来的渔民们围满了“海鹰号”的模型——那是梁有生用木头粗略雕刻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明天的航线,气氛热烈得像过节。

怜春雪悄悄把我拉到一旁:“陈根,我……我做了个梦……”

“嗯?”

她咬着嘴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梦见大风暴……船翻了……”

我捏了捏她的脸蛋:“傻丫头,梦都是反的。”指着窗外的星空,“看,明天准是个好天气。”

她勉强笑了笑,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这个……你带上。”

打开一看,是个小小的桃木符,上面刻着“平安”二字。

“哪儿来的?”我惊讶地问。

“昨天去庙里求的……”她的耳根红了,“我……我攒了三个月的鸡蛋钱……”

我心里一热,将桃木符贴身收好:“谢谢。”

夜深了,众人陆续散去。怜春雪在灯下

仔细地为我准备出海的衣物,每件都叠得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