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码头的喧嚣声远远传来,混杂着轮船汽笛、小贩吆喝和搬运工的号子。?l?a,x!s^w¢.*c¨o,m^
咸湿的海风裹挟着鱼腥味扑面而来,让我恍惚间有种回到临海镇的错觉。
怜春雪紧紧攥着我的衣角,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的目光不断扫视周围,像只受惊的小鹿。
“别紧张,”我低声安慰,“自然点。”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挺直腰板,但脚步依然僵硬。我们沿着码头边缘行走,避开主要通道。工人们正忙着装卸货物,没人注意两个衣着普通的年轻人。
“去临县的船在那边。”我指着远处一艘小型客轮,“先离开省城再说。”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穿制服的公安正在检查乘客证件,旁边站着两个穿便衣的男子,眼神锐利地扫视人群——那姿态,一看就是周家的人。
我立刻拉着怜春雪拐进一排货箱后面。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怎么办?”她声音发颤,“他们在查证件...”
我快速思考着对策。直接硬闯肯定不行,绕道又太费时间。正犹豫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哥!这边!”
回头一看,竟是梁有生!他穿着码头工人的蓝布褂,脸上抹着煤灰,活脱脱一个装卸工。
“有生?你不是跟老李走了吗?”
他咧嘴一笑,露出白得耀眼的牙齿:“李叔不放心,让我回来接应。”他压低声音,“跟我来,有办法上船。”
我们跟着梁有生钻进一堆货箱间的缝隙,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偏僻的泊位。这里停着几艘小型货船,工人们正忙着装货。¨零?点-看\书` `更`新,最_全?
“那艘,”梁有生指着一艘装海带的木船,“船长是李叔的老相识,答应捎咱们一段。”
我仔细打量那艘船,船身斑驳,甲板上堆满了一筐筐晾干的海带,散发着浓郁的咸腥味。三个皮肤黝黑的船员正在整理缆绳。
“可靠吗?”
梁有生点点头:“绝对可靠。李叔救过他全家的命。”
我们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干什么的?”
回头一看,两个穿制服的同志正朝我们走来。怜春雪的身体瞬间绷紧,我悄悄捏了捏她的手。
梁有生反应极快,立刻点头哈腰地迎上去:“报告,我们是装卸队的,正等着装货呢。”
他们狐疑地打量我们:“证件。”
我心头一紧。就在这时,货船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筐海带从吊车上掉下来,砸在甲板上,干海带撒得到处都是。
“操!”船长大骂,“哪个龟孙子干的?”
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梁有生趁机拉着我们往后退,迅速躲到一堆货箱后面。
“快,”他急促地说,“趁乱上船!”
我们猫着腰快速移动到船边。梁有生先跳上去,然后伸手拉怜春雪。就在我准备上船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陈根,好久不见啊。”
我浑身一僵,缓缓转身——赵大奎描述过的那个周家打手头子正站在三步开外,手里把玩着一把弹簧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周老板让我给你带个话,”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把东西交出来,留你全尸。”
我悄悄把装有证据的布包塞给已经上船的梁有生,同时估算着距离。*y_d¢d,x~s^w?./c_o?www.这人离我太近,跑是跑不掉了。
“什么东西?”我故作茫然,“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冷哼一声,突然挥刀刺来:“装蒜!”
我侧身闪避,刀锋擦着我的衣袖划过。船上传来怜春雪的惊叫。打手再次扑来,这次我瞅准机会,一脚踹在他膝盖上。
“啊!”他惨叫一声,单膝跪地,但立刻又挥刀横扫。
我后退不及,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浸透了衣袖。疼痛让我眼前一黑,但求生本能让我咬牙反击,一记肘击狠狠砸在他太阳穴上。
打手踉跄几步,撞在货箱上。我趁机跳上船,梁有生立刻砍断缆绳。船身猛地一晃,开始缓缓离岸。
“陈根!”打手捂着脑袋爬起来,面目狰狞,“你跑不了!周家已经派人去临海镇了,你的女人、你的兄弟,一个都别想活!”
我的心猛地一沉。怜春雪扑到船舷边,脸色惨白如纸。
船越行越
远,打手的咒骂声渐渐被码头喧嚣淹没。我这才感觉到手臂火辣辣的疼,血已经顺着手腕滴到甲板上。
“陈根!”怜春雪惊呼,手忙脚乱地撕下衣角给我包扎。
梁有生找来船上的医药箱,动作麻利地帮我清理伤口。伤口不深,但很长,从手肘一直延伸到手腕。
“忍着点,”他倒上白酒消毒,疼得我眼前发黑,“那王八蛋刀上没毒吧?”
船长走过来,是个五十多岁的黑脸汉子,左眼有道疤:“小伙子,惹上麻烦了?”
我勉强笑笑:“一点私怨。”
他哼了一声,从兜里掏出半包烟递给我:“抽一根,止痛。”然后转头对船员吼道,“都愣着干啥?加速!”
船身一震,柴油机轰鸣着加快了速度。我们很快驶离港口,进入主航道。省城的高楼渐渐变成天际线上的一排剪影。
怜春雪跪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地包扎伤口。她的手指冰凉,微微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没事,”我轻声安慰,“皮外伤而已。”
她咬着嘴唇点点头,但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砸在我血迹斑斑的手臂上。
梁有生蹲在一旁,脸色凝重:“陈哥,那家伙说周家派人去临海镇...”
我心头一紧。怜春雪、老李、小娟,还有那些跟着我干的渔民兄弟...周永仁这是要赶尽杀绝!
“有生,”我强忍疼痛坐直身体,“船上有无线电吗?”
船长摇摇头:“小渔船,哪来那高级玩意儿。”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现在只能祈祷老李他们已经安全返回,并且做好了防备。
怜春雪突然握住我的手:“陈根,我们...我们得想办法警告大家。”
梁有生眼睛一亮:“对了!李叔说过,这船会在中途停靠青渔港补给,那儿有电话!”
我立刻看向船长:“能再快点吗?”
船长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金牙:“已经最快了。放心,天黑前准到青渔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三人都沉默不语。怜春雪紧挨着我坐着,目光呆滞地望着海面。梁有生则不停地检查那个装有证据的布包,确保万无一失。
夕阳西沉时,青渔港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这是个比临海镇大得多的渔港,码头上灯火通明,几十艘渔船整齐停泊。
船刚靠岸,我们就迫不及待地跳上岸,直奔码头办公室。梁有生熟门熟路地找到那部老式手摇电话,拨通了临海镇供销社的号码。
电话响了十几声才被接起,是个陌生的男声:“喂?”
梁有生一愣:“我找老王头。”
“老王头不在,”对方冷冷地说,“你哪位?”
梁有生看了我一眼,我摇摇头。情况不对,供销社的电话从来都是老王头亲自接的。
“打错了。”梁有生挂断电话,脸色难看,“陈哥,供销社被周家控制了。”
我心头一紧:“试试打给孙伯诊所。”
这次接电话的是个女声,梁有生松了口气:“小娟?是我,有生!”
电话那头传来小娟急促的声音,虽然听不清内容,但从梁有生骤变的脸色来看,情况不妙。
“怎么了?”等他挂断电话,我立刻问道。
梁有生脸色惨白:“周家派人把码头和供销社都控制了,李叔回去就被抓了,现在关在派出所。小娟说...说周家放出话来,要你三天内带着证据回去换人,否则...”
“否则什么?”我声音发紧。
“否则就把李叔...沉海。”
怜春雪倒吸一口冷气,紧紧抓住我的手臂。伤口被碰到,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但比起心中的怒火,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周永仁这是要逼我现身!老李跟了我这么多年,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我绝不能让他出事。
“我们回去,”我斩钉截铁地说,“现在就走。”
梁有生急了:“陈哥,周家肯定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呢!”
“那就闯一闯。”我冷笑一声,“周永仁以为吃定我了?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