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周牧默默放下了弓。·k+u!a.i·k·a.n!x!s¢w?.¨c,o·m¢
在校场之上,他接住了两支箭矢,但只拉动了一次,
一次命中靶心,已是足够,过犹不及,留给旁人足够的想象空间便是。
不曾想,这一支箭矢,竟是在此刻发挥了大用。
“干得不错。”常松将搭在腰间佩刀的手放了下来。
就方才马夫狗急跳墙,其实他倒也没啥意外。
也没有啥担心。
毕竟,受到生命危险,他常松也不介意让大家伙见识一下三军演武脱颖而出者的实力。
虽说只是末位。
不过周牧不慌不忙的表现,倒是不错,心性可以,这股子狠劲儿也还行,不愧是猎户。
“你怎么老是死鱼脸?”常松有些不满道:“还想着你第一次杀人,会有什么不适呢……”
“难道你以前杀过人了?”常松只是嘟囔了一句。
周牧心跳猛然加快半拍,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果然,那常松真就在观察周牧的表情。
老毕登,诈我是吧!
周牧心中暗骂,但还是开口道:“现在的问题是尸体吧,这人毕竟是我杀的。”
见着周牧并无什么异样,常松这才放下心来。
此前,他对罗文龙针对周牧的事情有过了解,虽不知他和许差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但今日周牧射死一人,面色不变,却是让他起了疑。.5/2¢0-s,s¢w..¢c`o/m·
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他想多了。
这放下心来,也能思虑起当下的事情,就如这马夫的尸体。
“啧,什么杀人?”常松一脸迷茫道:“分明是一马夫郁郁久居人下,最终自杀而已。”
话音落地,周牧眉毛一挑。
额头中箭,自杀身亡?
常老大,你要不组织一下语言?你看看你这到底在说些什么!
“害,就这样结案了。”常松摆了摆手。
知晓常松的意思,周牧也是默默点头,心中流经一丝暖流。
只是开口道:
“谢谢。”
“你这木头脑袋还会说出这两个字来?”常松挑眉,颇有些诧异的意味。
“谢谢什么的就免了吧,既然你选定了我,那我也要做些实事不是?”
常松有些感慨:“日子还长呢。”
“若你真能让我回到张大人身边,我给你磕一个都不成问题。”
这已经是常老大无数次提及张大人了。
就连一向不懂朝政的周牧也好奇了起来。
是怎样的人物,才能让这一位糙汉子这般死心塌地?
“那个张大人,到底有什么魔力?”周牧好奇的问道。
常松闻言一愣,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活似一个抽烟后惆怅的老男人。·y,p/x?s+w\.,n\e_t~
“张大人是我朝首辅,或许在这穷山恶水,你也只知道这一点信息。”
“别的我讲不全,天底下任何赞美都不配评价张大人。”
“你现在还小,等你步步高升,你便会知道,什么叫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常松眼眸越发低垂了。
很多话,他不能讲,那是当诛之言!
大齐朝三百余年,若非张大人力挽狂澜,恐怕早就……
可这些话不能讲,周牧一个穷小子,又岂能明白?
但常松不知道的是,他的惆怅,似乎得到了周牧的理解。
在周牧原来的那个世界,也有一个天灾人祸不断的朝代,也有一个挽天倾的首辅。
也姓张,名居正,字叔大,号太岳。
“走吧,考核已经结束了。”常松将脑海中的情绪尽数抛出,重新回到那个嬉皮笑脸的糙汉子形象。
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周牧跟上,而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世间,没有人能阻止他的决心。
即便,是与半个天下为敌。
……
这一次的名额出来了。
一共一百六十二人成功入选,成为正式的新兵。
这一百多人,自然是被打散了,整合进各个什长帐下。
至于其他的淘汰者,据说是要被送去服徭役,别的不知,肯定是苦不堪言就对了。
算下来,他常松麾下已经是有三百来号人了,每一个什长手下也近乎三十人。
已经是超规格了,但就当下的时局而言,这一做法其实是得到了默许。
北蛮叩关,朝廷无心内斗。
说到底,鞭长莫及,这终归要靠着地方进行抵抗,而这时,如果对地方进行掣肘,只会是自废武功。
但一直默许,在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在当地都会形成强有力的小团体。
这事如何解决,预防割据,就要看皇帝、大臣如何行事了。
反正当下,问题只会是外敌。
新兵入伍,分配好了盔甲,虽说旧了点,但总归是打消了周牧的顾虑。
大齐朝朝政或许已经病入膏肓,可军队还算有一口气在。
只是……
这一口气,能否支撑度过北蛮侵扰?
周牧抱着盔甲,望向长天。
今年的秋天,有些太冷了。
冷的像要下雪了,地上的积水也像撒了盐似的,凝聚出一点一点的白霜。
越是冷,草原的蛮子便越是没有活路;
越是没有活路,草原的蛮子便越是会朝着南方猛攻。
无论是富足的粮食,亦或是娇嫩的大齐娘子,都是他们行动的动力。
外敌来势汹汹,可这积病已久的大齐朝,不统一战线,又如何能渡过难关?
除非天降猛人!
可问题是……
大齐朝的百姓,一身油水几近榨干,连骨头上的肉都被差役们剃掉。
战端一开,如果以征收军粮的名义横征暴敛……
届时会不会有人被逼上绝路,在一众走投无路的人面前,振臂高呼?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相比天降猛人,似乎这个更有可能。
如果那一天当真来临,自己将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周牧叹了口气,随后,拳头握得越发紧了起来,目光中的犹豫也都化作了坚毅。
今时之大齐,比之当时之大明,何其相似!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那么多能人,
文有张居正、海瑞、高拱、李春芳、申时行,武有戚继光、俞大猷、李成梁……
以及几十年来的各种挺身而出的人。
他们都失败了。
一座房子,溃烂已久,一根柱子,一根房梁,又岂能让其长存于世,甚至于再度恢宏?
只有……推倒重来……
那一天会有多远,周牧不知道。
但他知道,大齐两京一十三省,皆上下一心贪天下民财产。
景和帝即位十八年,九旱九涝,可比之天灾,人祸要更甚百倍而不止!
十几年来,百官如盗,刮骨抽髓。
两京一十三省,皆是饥寒待毙之婴儿,刀俎待割之鱼肉。
天下人知,君父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