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入月 作品
39. 元灵之体
回过神来后，秦度玄试探着问道：“前辈认识棠师妹？”
言潇不语，只是又来回打量了秦度玄几次，然后才缓缓点了点头：“棠榆，是我送去临渊的。”
这句话瞬间勾连起了一些回忆。
“所以七年之前，便是您造访临渊，目的是送棠榆拜入师门？”
“是。”言潇点了点头，“早年间，我曾被派来驻守望宁城。某日出城巡视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一个抱着孩童奔逃而至的重伤女子。”
那女子受伤太重，在把怀里的孩子交给言潇后，很快便没了气息。
女人抱来的孩子只有六岁。也许是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有关父母家人的记忆，她全都忘了个干净，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记不清楚。
言潇怜其年幼，就收养了这个孩子，还以她随身佩戴的海棠花玉佩为姓，给她重新起了个名字——棠榆。
就这样，棠榆在望宁城里生活了两年。
在她快满八岁那年，言潇值守期限将至，马上就要被召回族内。
外族人不得踏足巫族领地。这是巫族一贯奉行的铁则。
言潇思索再三，确认棠榆身具灵根、可以修行之后，她便设法联系了临渊剑派，随后送棠榆上山拜师。
“棠榆不是巫族人。即使我说动族人，允许带她回去，她在族里也难免会受到孤立排挤。”
“偏生她……还有些特别。”言潇缓缓说道，“若是把她留在望宁城，我又放心不下。你们临渊行事作风还算正派，也能护得住她，我这才把她送了过去。”
秦度玄迟疑片刻，还是决定直接询问：“前辈，您所说的特别，究竟是指什么？”
言潇深深地看了秦度玄一眼：“棠榆，是元灵之体。”
一记闷雷在秦度玄脑中猛然炸起。
棠榆她……居然是元灵之体！
所谓元灵，指的便是最本源的、没有属性之分的灵气。
众所周知，弥漫在天地之间的灵气，都是没有属性区别的。但当修士通过自身灵根，吸纳捕捉外界灵气之后，灵气便会被灵根转化成队友属性的灵力，存入修士体内。
比如秦度玄。她是金水双灵根，灵气进入她体内之后，便会转化成金、水两种属性的灵力，再经由功法锤炼、聚成可供她驱使的剑气。
这种经过修士炼化的灵力，是不能被其他人吸取利用的。
便是以陆逢霄天纵之才，也只能通过一些特殊手段，将从别人身上吸取到的灵力强行糅合，供己所用。
这种强行糅合的手段，造成的后果，便是魔修无法自控的残暴与疯狂。
但这些问题在元灵之体身上，是完全不成立的。
灵气进入拥有这类体质的修士体内后，虽然也会转化属性，但这些灵力可以不受阻碍地被别人吸取。要是属性对应，这部分灵力还能完美融入吸取者丹田之内，直接化作对方的修为。
简而言之，元灵之体是一种近乎完美的炉鼎体质。
缺失的关键一角被拼上，一瞬间，无数回忆在秦度玄面前快速闪过。
前世棠榆左右为难的表情、问道宗对待棠榆的古怪态度、金长老那份清单里写着的吸收修为的功法……种种一切串联成线，最后定格于莫名出现在魔皇地宫之外的那个人身上。
商！熠！之！
怪不得，怪不得以棠榆的天赋，却在问道宗空耗五十年，一直未能结婴！
她被商熠之带走的那些年，怕不是一直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给对方做了晋级路上的踏脚石！
好你个商熠之！
一想到因为自己没能察觉到商熠之的险恶用心，致使棠榆在受人蒙骗的情况下做了他的炉鼎，秦度玄便心如刀绞。
棠榆一直是个勤奋努力的孩子。她的成就，绝不只是因为天赋而已。可这样的棠榆，前世究竟是如何面对自己多年不得寸进的苦楚的？
她之所以会变成那样畏缩无措的样子，是不是因为早就已经被停滞不前的修为打击得心如死灰？
她在问道宗的那些年里，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秦度玄越想越是愤怒。与她心意相通的镇妄感受到她的情绪，也在识海内铿然长鸣。
就在镇妄即将失控出鞘之际，一股清凉香味拂面而来。
爆炸的情绪骤然一收。
秦度玄险之又险地压下镇妄，捂着心口望向前方。
刚刚对着她吹了一口香薰烟气的言潇神色淡然：“清醒了？”
意识到自己差点被愤怒控制、生出心魔，秦度玄颇有些后怕地长吸了一口气。
涌入的寒凉气息尽职尽责地替她抚平余下的躁动。
她由衷道：“多谢前辈。”
言潇放下手中香炉：“你方才这般愤怒，难道棠榆已经……”
“不，还没有。”秦度玄情绪复杂地摇了摇头，“但可能有人盯上她了。”
言潇忆起往事：“当年送棠榆来望宁城的那名女子，她身上所受的伤，俱是人为造成。或许，棠榆早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顿了顿，她又缓缓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忧心。送她离开前，我已经用族内秘法封印住了她的体质。寻常手段是无法突破封印，勘破真相的。只要你保守好她的身份秘密，她就暂时还安全。”
秦度玄郑重承诺：“我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的。”
听到这句话，言潇抬头望向秦度玄的双眼。一直没有表露过任何情绪的她，此刻眼中闪过些许难以言说的东西：“……你会保护她的，对吗。”
后者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棠榆的。”
“那就好。”言潇收回目光，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来，“我送棠榆去临渊的时候，曾让你们宿掌门答应过一件事情。如果她不想留在临渊，你们不得阻拦，要放她自行离去。”
秦度玄神色复杂：您知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个约定，才叫前世的商熠之有了可乘之机！
没有看秦度玄的言潇自顾自地说道：“不过现在，我要收回这条约定。”
“我会去信给宿掌门，说明此事。以后，棠榆就要拜托你多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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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揣着满腹的心事，秦度玄皱着眉从屋里走了出来。
合上房门，刚一转身，她就撞上了一直等在外面的楚却非。
等了半天的楚却非，原本正蹲在院子里揪树叶草片打发时间。听到开门的动静后，他立刻扔掉手里被团得乱七八糟的叶子，一下窜了过来。
他本想小小抱怨两句，但在看到秦度玄有些凝重的神色后，脱口问道：“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刚刚在里面被刁难了？”
看到手指上还沾着草屑的楚却非，本来有些沉重的心情似乎也轻松了一些。
于是秦度玄舒展眉心，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言潇前辈留我，不是想为难我，而是因为门内给我派了别的任务。”
“是这样啊。我看你刚才愁眉苦脸的，莫非任务很棘手？”
“倒也不是。”秦度玄沉吟片刻，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青年，郑重其事地开了口：“楚却非。”
这忽然严肃的态度，叫楚却非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怎么了？”
“我问你个事。”
“你说，如果有一个人，你很讨厌他，正好他人品也不怎么样，你会怎么对付他？”
“我很讨厌，人品也不怎么样……”楚却非挠了挠脸颊，“你是想说商熠之还是温寻锋啊？”
一下就被他猜中了主角，秦度玄微微一愣，随后忍俊不禁。
是哦，她怎么忘了，楚却非前世也一直跟这两个人不对付。
看来其中的矛盾，很早以前就已经埋下了。
秦度玄正想说些什么，就见楚却非摸了摸下巴：“嗯……温寻锋这个人，虽然也有够讨人厌的，但他就是蠢，还算不上人品多坏。温寻锋最在乎的就是脸面，要对付他，也很简单。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他敲晕了吊在人最多的地方，保管他十年之内都没脸出来见人。”
“倒是商熠之，他就有点棘手了。且容我好好想想。”
楚却非的话极大地启发了秦度玄。
既然要对付商熠之，那就得从他最在乎的地方入手。
商熠之最在意的，是什么？
名声？脸面？修为？
这些东西，他确实都在乎。但要说“最”，似乎不论哪样，都还差了点意思。
商熠之确实一直都在维护他的声名。可要说他最看重自己在外人面前的声望和形象，那前世又怎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出“三男争抢一女”这种绝对会招人非议的事情来。
要说是修为，他能做出修习魔修功法、吸取棠榆灵力的事情来，确实足以说明他的渴求。可如果只是为了提升修为，他完全可以采用效率更高的双修之法，为什么非要铤而走险，选择最被问道宗痛恨的陆逢霄的功法呢？
苦思冥想却不得要领，秦度玄微叹了口气，只能暂时搁置此事，先放松一下脑子。
她正准备先叫楚却非回去，回头间却瞥见先前被他扔在地上的草团子。
揉得乱七八糟的草叶球一字排开，串成一列。
秦度玄双眼一亮：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