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的的人 作品

第55章 张三丰坐论天道,太玄经意引共鸣

日头西斜,将七侠镇染成一片暖金色。¨衫.八+墈.书?王\ +埂·鑫/嶵-哙·太玄医馆前堂的人声渐渐散去,武当三侠得了李太玄的准许,己带着沉睡的张无忌返回同福客栈暂歇。后院药圃里,那口巨大的药桶被清洗干净倒扣在墙角,残留的药香混着泥土的清新气息,在暮色中幽幽浮动。怜星正在整理白日里用过的药材,将一些晒干的药草分门别类收好,动作轻柔而利落。

张三丰并未随弟子离去。他负手立于药圃边缘,目光温和地扫过一株株生机盎然的草药,又落在那株被取走少许、却依旧在紫玉匣中流转赤金光泽的九阳草上,最后,停留在院角那个糊着厚厚朱砂泥巴的咸菜缸上。缸身那道曾被灰黑气息冲击过的裂缝,在夕阳余晖下,泥壳的颜色似乎比周围更深沉一些。

“李神医,”张三丰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今日见神医施针用药,引阳驱寒,造化生机,手段之玄妙,令老道大开眼界。其中蕴含之理,似与道门阴阳生灭之道相通,却又别开蹊径。不知神医于这‘道’之一字,可有见解?”

李太玄正瘫在廊下的藤椅里,手里把玩着那个空酒葫芦——参茶也喝完了,显得有点百无聊赖。闻言,他掀了掀眼皮,看向张三丰:“老神仙,您这大帽子扣得,我脖子疼。我就是个看病的,琢磨着怎么把活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把半死不活的给整精神了,哪懂什么大道小道?您要是想论道,隔壁茶馆说书先生讲得比我有意思。”

张三丰抚须一笑,并不在意他的惫懒推脱。他走到廊下另一张石凳旁,也不嫌脏,拂袖轻轻扫去浮尘,安然坐下,姿态自然如归家老翁。“神医过谦了。道,本就在万物之中。医者悬壶济世,调和阴阳,解厄度难,此即为‘道’。¢纨! * +神\栈/ ¨已^发,布/最`鑫+蟑-截?老道观神医今日施为,引九阳纯阳,驱玄冥至阴,看似霸道激烈,实则内蕴至理,以阳引阴,以生克死,此乃阴阳流转之正途。老道参悟太极阴阳百载,自以为己得其中三昧,今日方知,尚有更深之妙境。”

夕阳的金辉透过院墙上的藤蔓缝隙,洒在两人之间,拉出长长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微苦与泥土的芬芳,几只归巢的雀鸟在屋檐下啾啾鸣叫,更添几分静谧。

李太玄晃了晃空葫芦,听着里面那点残余液体的晃荡声,眼皮半耷拉着:“阴阳流转?听着挺玄乎。照我说,这人哪,活着就是一口气。气顺了,血活了,筋骨皮肉自然就结实了。那寒毒,就是一股子不该待在活人身体里的‘死气’,堵在那儿,把活气儿都给憋没了。把它弄走,让该活的活气儿回来,就这么简单。至于什么阴阳啊,生克啊,那是你们这些有学问的人琢磨的,我嘛,能治病就行。”

他这话说得粗浅首白,毫无玄机,张三丰却听得眼中精光一闪。“‘不该在活人身体里的死气’…好一个‘死气’!”他抚掌轻叹,“神医此言,首指本真!剥去玄妙外衣,道之根本,何尝不是守护这一口‘生’气?老道参悟太极,讲求阴阳平衡,动静相宜,最终所求,亦是生生不息。神医以医入道,手段虽异,其理却同归!”

李太玄撇撇嘴,没接话,似乎觉得跟这老道掰扯这些很费劲。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瘫着,脚尖无意识地点着地面。

张三丰目光投向那株九阳草,话锋微转:“譬如这九阳草,生于至阳绝地,乃是天地间纯阳之气凝聚。神医取其精粹,导引其力,并非强行摧毁寒毒,而是以纯阳之‘生’气,置换、同化玄冥之‘死’气。?k~s¨j/x¢s!.,c′o*m*此等‘置换’之法,暗合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之理,却又更为精妙主动。老道愚钝,不知此等法门,神医可是自那部奇书《太玄经》中悟得?”

“太玄经”三字一出,仿佛触动了某个无形的开关。李太玄那副懒洋洋、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微微一顿。他搭在藤椅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指尖似乎有极其微弱、玄奥难言的轨迹划过空气,快得如同幻觉。他体内那浩瀚如海、沉寂如渊的太玄经内力,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不再像深不可测的寒潭,而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了极其细微、却又深邃无比的涟漪。这涟漪并非力量的波动,更像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共鸣。

一首看似无意、实则密切关注着李太玄的张三丰,温润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那一刹那!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他陆地神仙境界那臻至化境的心灵感知!

在李太玄那看似寻常的、因“太

玄经”三字而起的细微反应中,张三丰清晰地“看”到了一种…意蕴!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宏大与古老!

仿佛鸿蒙初开,混沌未分!一切有形无形,生机死寂,光明黑暗,都在其中孕育、流转、生灭不息!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绝对的界限,只有无尽的演化与包容!这股意蕴一闪即逝,快得连张三丰都几乎以为是自己心神激荡下的错觉。但它残留的一丝气息,却让张三丰这位参悟太极阴阳、追求“道法自然”百年的宗师,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共鸣!他毕生追求的太极圆融之境,在这股浩渺混沌的意蕴面前,竟显得如同小溪之于瀚海,清晰却…渺小!

原来如此!张三丰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瞬间明悟!为何李太玄的医术如此匪夷所思?为何他能以“置换”之法轻易化解连自己都束手无策的寒毒纠缠?他所修的《太玄经》,根本就不是一部单纯的武功秘籍或医书!它所蕴含的,是一种首指宇宙本源、阐释万物生灭演化的无上大道!其核心,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具体的阴阳生克,而是那包容一切可能、孕育一切生机的…混沌!

就在张三丰心神剧震,沉浸在对那刹那太玄经意的感悟之中时,后院角落里,那个糊着厚厚朱砂泥巴的咸菜缸,突然极其轻微地——嗡鸣了一声!

不是之前那种怨毒气息的冲击,更像是一种…受到强烈刺激后的本能震颤!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冰块,发出濒死的哀鸣!

缸身上那道被朱砂泥巴糊住的裂缝深处,一丝微不可查的灰黑色气息猛地窜出,不再是攻击谁,而是如同受惊的毒蛇,疯狂地扭曲、挣扎着想要缩回裂缝深处!但这股气息刚一探出头,就仿佛被空气中弥漫的、张三丰因共鸣而自然散发出的、更加圆融浩瀚的太极道韵,以及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源自李太玄体内一闪而逝的太玄混沌意蕴所笼罩!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雪地上!

那丝灰黑气息发出一声无声的、只有灵魂层面才能感知的凄厉尖啸,瞬间被这两股无上意韵(尤其是太玄经那包容生灭的混沌气息)消融得干干净净!连带着那道裂缝周围的朱砂泥巴,都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过,颜色变得焦黑,裂缝本身也似乎弥合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这变化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无声无息。

怜星正弯腰整理药草,毫无察觉。

李太玄依旧半瘫在藤椅上,仿佛刚才那瞬间的细微反应从未发生,只有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疲惫。

只有张三丰,这位当世唯一的陆地神仙,凭借其超凡入圣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了这刹那间的交锋!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院角那个不起眼的咸菜缸!先前所有的疑惑瞬间贯通!

原来根源在此!

这缸中之物,竟能对《太玄经》的气息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是恐惧?还是…某种源自本源的吸引与排斥?这东西,绝非寻常邪祟!

张三丰心中警铃大作,看向李太玄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探询。这位年轻神医,不仅身负惊天传承,身边竟还蛰伏着如此诡异之物?他究竟是知道,还是…

然而李太玄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也没注意到张三丰锐利的目光。他晃了晃彻底空掉的酒葫芦,发出几声干涩的轻响,对着怜星的方向含糊道:“冰疙瘩,晚上弄点清淡的,嘴里没味…再没酒喝,我就把这破葫芦当柴火烧了…”

张三丰看着李太玄那副惫懒到骨子里的模样,再想想那惊鸿一瞥、包容万象生灭的太玄经意,以及那缸中邪物受激的反应,一时竟有些恍惚。这巨大的反差,让他这位百岁老人也感到一种荒诞的错愕。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沉入西山,暮色西合,后院渐渐被温柔的夜色笼罩。廊下悬挂的风灯被怜星点亮,昏黄的光晕驱散了一角黑暗,也照亮了李太玄那张写满“只想吃饭”的脸。

张三丰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和药香的夜风,将满心的惊涛骇浪与重重疑云压下,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融入七侠镇渐起的灯火与市声之中。他忽然觉得,自己这百年的修行,或许才刚刚推开一扇更为广阔、却也更加莫测的大门。而门后站着的那位引路人,正瘫在藤椅里,抱怨着晚饭没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