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血浆。′k?a·n?s?h`u/b`o_y,.,c~o-m·归海一刀矗立在门口,玄黑的劲装如同裹尸布,包裹着一具行将喷发的火山。他周身的凶戾煞气如同实质的黑色火焰,扭曲升腾,每一次无声的咆哮都让悬挂的药草簌簌发抖,梁柱上的积尘簌簌落下。那双血红的眸子失去了最后一丝焦距,只剩下纯粹毁灭的疯狂,死死地、毫无目标地锁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腰间的霸刀在鞘中癫狂嗡鸣,那声音不再低沉,变得尖锐刺耳,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嚎,带着撕裂灵魂的绝望。
上官海棠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深青色的劲装被煞气冲击得紧贴身体,勾勒出单薄却坚韧的轮廓。她脸色苍白,清秀的男装面容上满是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砸在地上,洇开小小的湿痕。她紧咬着下唇,唇瓣己被咬出血丝,双手死死扣在腰间暗器囊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一层淡青色的、如同薄雾般的内力屏障在她身前艰难地支撑着,试图隔绝那滔天的煞气洪流,但这屏障在归海一刀失控的力量面前,如同暴风雨中的蛛网,不断被撕扯、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一刀!醒醒!”上官海棠的声音带着内力催发,如同清越的钟鸣,试图穿透那无边血海,“这里是太玄医馆!李神医能救你!”她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从未见过归海一刀陷入如此彻底的疯狂,仿佛下一刻,那个曾经沉默坚毅、外冷内热的一刀灵魂就会被这无边的煞气彻底吞噬、湮灭,只留下一具被刀意支配的杀戮傀儡。
李太玄站在诊桌旁,脸上的惫懒早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他微微眯着眼,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穿透层层煞气,锁定了归海一刀。·捖* - ′鰰~颤¨ .勉/费-阅,黩′他没有立刻出手,只是在观察,在感受。那股凶戾、霸道、充满了毁灭与疯狂的气息,在他敏锐的感知中,不仅仅是功法反噬那么简单,更深处,还纠缠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陈年腐肉般的怨毒与悲痛。
怜星站在李太玄稍后的位置,冰魄般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失控的归海一刀,身体微微绷紧,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爆发。她的目光偶尔掠过上官海棠那强撑的、摇摇欲坠的青色屏障,冰魄般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冰疙瘩,”李太玄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穿透了煞气的嘶吼,“稳住他三息,别让他彻底疯魔暴走。”
怜星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归海一刀侧前方。她没有硬撼那滔天煞气,而是双指并拢如剑,指尖凝聚着一点冰魄寒芒,快如闪电般点向归海一刀握刀的右手手腕神门穴!
指尖未至,一股精纯凝练、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己经先行刺入!
“吼——!”归海一刀似乎感受到了威胁,血红的眸子猛地转向怜星,喉咙里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握刀的右手猛地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拍向怜星点来的手指!那动作狂暴而混乱,毫无章法,却蕴含着足以开碑裂石的恐怖力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李太玄动了!
他一步踏出,仿佛缩地成寸,瞬间出现在归海一刀面前,与怜星一前一后,将狂乱的归海一刀夹在中间!他没有攻击,也没有防御,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凝聚着一点微弱却玄奥到极致的混沌光晕——正是太玄经意蕴的显化!
那根手指,无视了那足以撕裂钢铁的霸刀煞气,无视了归海一刀拍向怜星的狂暴一掌,如同穿透一层虚幻的水幕,快得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轻轻点在了归海一刀的眉心印堂穴上!
噗!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如同水滴落入古潭。¢d¢a¨w~e-n¨x+u′e′x*s¨w!.~c/o?m,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一瞬。
归海一刀拍向怜星的手掌僵在半空,离她的指尖只有寸许距离,那狂暴的掌风甚至吹起了怜星鬓角的发丝。
他喉咙里那声撕裂般的咆哮戛然而止。
周身沸腾如岩浆的凶戾煞气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
那双血红的眸子剧烈地颤抖着,疯狂的血色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露出了底下深不见底的痛苦、茫然…和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属于“人”的惊悸!
李太玄的手指并未离开,那点混沌光晕如同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归海一刀的意识深处激荡起层层涟漪。他的“目光”随着太玄经意蕴的
延伸,瞬间“看”清了归海一刀体内那一片狼藉!
霸刀心诀催生的凶戾煞气,如同失控的洪流,在经脉中横冲首撞,侵蚀着每一寸血肉与神经!
更深层,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尖锐的玻璃渣,在精神之海中疯狂旋转、切割!
——冰冷的刀锋划过皮肤,母亲绝望而哀伤的眼神…
——滚烫的鲜血溅在脸上,父亲临死前那难以置信的痛楚…
——至亲背叛的毒誓,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灵魂…
——还有…上官海棠那双清澈却带着担忧的眼睛,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却一次次被心魔的阴影覆盖…
旧伤!心伤!身伤!层层叠叠,如同沉重的枷锁,将他的神魂拖入无边的血海与疯狂!霸刀心魔的根源,竟在于此!
“原来如此…”李太玄心中了然。这心魔,非一日之寒,乃是多年积郁的旧恨新伤,被霸刀心诀的凶戾无限放大,最终反噬自身。
他收回手指,归海一刀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高大魁梧的身躯软软地向后倒去,被身后眼疾手快的上官海棠一把扶住。他双目紧闭,陷入了深沉的昏厥,但眉宇间那疯狂暴戾的气息却暂时被压制了下去,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痛苦。
“一刀!”上官海棠紧紧抱着昏迷的归海一刀,声音哽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抬头看向李太玄,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敬畏:“李神医…”
“行了,死不了。”李太玄打断她,脸上恢复了些许懒散,但眼底还残留着一丝凝重。他甩了甩点过归海一刀眉心的手指,仿佛要甩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这毛病,麻烦得很。煞气好压,心魔难除。旧伤在心,新伤在身,心伤入骨。根子不除,就算我暂时压下这波煞气,下次反噬只会更凶。”
他走到诊桌旁,拿起怜星递来的纸笔,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镇魂散’打底,安神固魄,先稳住他那快被煞气冲散的三魂七魄…”
“‘清心玉露丸’三颗,每日一次,清心火,祛杂念…”
“‘金针渡厄’,每日一次,梳理他那些被煞气冲得一塌糊涂的经脉…”
“‘冰魄寒玉’研磨外敷,镇他霸刀煞气的躁动,防止寒气侵蚀心脉…”
“‘护心莲’…嗯?”写到这味主药时,李太玄笔尖顿住,眉头皱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紧紧抱着归海一刀的上官海棠,眼神带着点审视:“‘护心莲’性温润平和,乃固本培元、修复心脉旧伤的圣品,正好对症他心伤引动的心魔根基。可惜…”他拖长了声音,脸上露出那种熟悉的、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市侩表情,“这玩意儿稀罕得很,我这儿没有。听说…护龙山庄的密库里,好像藏着一朵?”
上官海棠心头猛地一跳!护龙山庄密库!那是庄内最核心的重地,机关密布,守卫森严,连她这个“玄”字第一号密探,若无神侯亲令,也绝难踏足!李太玄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无异于让她去闯龙潭虎穴!
“李神医…”上官海棠声音干涩,看着昏迷中依旧痛苦蹙眉的归海一刀,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化为无比的坚定,“只要能救义兄!便是刀山火海,海棠也闯得!密库…我去!”
“行!”李太玄仿佛就在等她这句话,立刻在药方上“护心莲”后面划了个圈,打了个大大的勾,然后又在旁边添了一行字:“另需‘九转还魂草’根须三寸,辅药引。一并取来。”
“‘九转还魂草’?!”上官海棠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更白。这“九转还魂草”虽不及“护心莲”对症,却是比“护心莲”更为珍稀、传说中能续命延魂的绝世宝药!其守护之严密,恐怕还在“护心莲”之上!这诊金…
就在上官海棠心神剧震、为这沉重诊金而心惊肉跳之际——
后院角落里,那个糊着朱砂泥巴的咸菜缸,缸身上那道被多重力量压制、弥合了一小段的裂缝,此刻如同被毒蛇噬咬般,正极其缓慢、极其痛苦地…渗出几缕粘稠如墨、散发着浓郁怨毒和不甘气息的黑色液体!
那黑液并非流淌,更像是在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下,强行从裂缝深处被“挤压”出来,如同伤口无法愈合渗出的脓血,一滴,一滴,砸落在缸体底部积存的泥土中,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竟将那泥土都腐蚀出小小的坑洞!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隐晦、却更加纯粹的“痛苦”意念,混合着对前堂煞气的贪婪渴望,无声地弥漫开来,充满了垂死的挣扎与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