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的的人 作品

第134章 西行昆仑

天没亮透,灰蒙蒙的光挤进窗缝。¨6_腰,墈¨书^旺, ¢追?罪¢芯\彰,洁_李太玄摸黑坐起来,炕沿冰凉。他抓过炕头叠好的青布衣裳往身上套,布料摩擦着皮肤,沙沙响。怜星侧躺着没动,呼吸又轻又稳,像只蜷着的猫。李太玄系腰带的手顿了顿,指尖碰到她散在枕上的头发丝,凉滑滑的。

他轻手轻脚下炕,脚底板踩上泥地,一股寒气顺着脚心往上爬。墙角立着个半旧的藤条箱,盖子敞着。他往里塞东西:几卷用油布裹紧的银针,长短都有;几个粗瓷瓶,塞着软木塞,晃一晃没声音,是配好的解毒散、金疮药;一包硬邦邦的烙饼,用干荷叶裹着;最后是那个磨得发亮的黄铜酒壶,空了,壶嘴对着屋顶,像个张着嘴的哑巴。

手指碰到箱底一个硬疙瘩。李太玄把它掏出来,是那卷《海渊图》。皮子又凉又韧,轴心那块玉疙瘩贴着手心,突突地跳,像揣了颗不安分的心。这玩意儿越靠近昆仑跳得越凶,昨夜差点从他怀里蹦出来。他皱了皱眉,把它塞回箱子最底下,用几件旧衣服盖严实。

灶房有响动。李太玄走过去,看见怜星背对着他,正往一个粗布包袱里塞东西。小泥炉上坐着瓦罐,咕嘟咕嘟冒热气,一股子混着草根树皮味的药香飘出来,有点苦,又有点回甘。

“醒了?”李太玄开口,嗓子有点哑。

怜星没回头,手里不停:“给你煎了碗固元汤,路上喝。”她把瓦罐里的黑药汁倒进一个扁扁的锡壶里,盖紧塞子,塞进包袱,“还有两包参片,嚼着提神。′2*c′y/x~s\w/.?o`r*g_山里寒气重,别仗着内力深就硬扛。”

李太玄走过去,从后面环住她。她身子僵了一下,没躲。他下巴蹭着她头顶柔软的发旋,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混着药味的冷香。“知道了。”他声音闷闷的,“家里…你顾着点。缸裂了缝,我拿泥糊了糊,不顶事。等我回来,换个新的。”

怜星终于转过身,手里还攥着那个包袱。她抬起眼看他,瞳仁在晨光里像两丸浸在水里的黑琉璃,清亮,却没什么波澜。“缸碎了就碎了,药架子上落点灰也好。”她声音平平的,“倒是你,”她伸手,指尖拂过他腰间挂着的空酒葫芦,“少喝点。山里风硬,灌一肚子冷酒,够你受的。”

李太玄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她的手总是凉的,像块捂不热的玉。“省得。”他扯了扯嘴角,想笑,没笑出来。葫芦是空的,心也像被掏走了一块。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呼吸缠在一起。“等我回来,给你酿新酒。用后山新开的野梅子。”

怜星没说话,只把那个粗布包袱塞进他怀里。包袱沉甸甸的,压手。她抽出手,替他理了理衣领,指尖划过他颈侧跳动的脉搏,很轻,很快。

“走吧。”她说。

李太玄背上藤条箱,拎起包袱。箱子不轻,压得肩膀发沉。他走到院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怜星还站在灶房门口,身形单薄,晨光给她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她没动,也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他喉咙有点堵,转身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大步走了出去。_鸿.特!暁\税·旺· ¢冕,废·阅?黩*七侠镇的青石板路刚被露水打湿,踩上去有点滑。街两边的铺子都关着门,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巷子里回荡,啪嗒,啪嗒。

怀里那卷图又开始跳,轴心玉疙瘩隔着衣服布料撞着他的心口,一下比一下急,像催命的鼓点。他伸手按了按,那躁动非但没压下去,反而顺着指尖窜上来一股阴寒,激得他胳膊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催什么催。”他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知是骂这邪门的图,还是骂那藏在昆仑山里的鬼东西。

路走到头,拐上西去的官道。天光又亮了些,灰蓝色褪去,透出点鱼肚白。道上有了人,赶早车的把式甩着鞭子,驴车吱扭吱扭响。挑担的货郎缩着脖子匆匆赶路。没人多看这背着藤箱的青衫郎中一眼。

李太玄闷头赶路,脚下生风。纵意登仙步施展开,旁人只觉得身边掠过一阵清风,连他影子都看不清。路边的树、田里的庄稼、远处起伏的山峦,都成了模糊的色块向后飞退。只有怀里的《海渊图》跳得越来越凶,那股阴寒之气也越发明显,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

晌午头,日头毒起来。他找了棵路边老槐树歇脚。树荫浓密,地上落着细碎的黄花。他放下箱子包袱,靠着粗糙的树干坐下,掏出怜星塞的烙饼啃。饼又干又硬,嚼得腮帮子发酸。他拔开那扁锡壶的塞子,灌了一口固元汤。药汁温热,滑下喉咙

,一股暖意散开,勉强压住了那股从图里透出的阴寒。

他摩挲着冰凉的壶身,眼前晃过怜星塞包袱时低垂的眼睫。她什么都没多说,可那包袱里多出来的两包参片,还有这壶温着的药汤……他仰头又灌了一大口,辛辣的药气冲上鼻腔,有点酸。

歇了约莫一炷香,他重新上路。越往西走,人烟越稀。官道渐渐被土路取代,坑坑洼洼,尘土飞扬。路两边的山越来越高,越来越陡,像蹲伏的巨兽,露出青黑色的嶙峋脊背。风也变了味道,不再是平原上温吞的泥土气,裹挟着碎石子和一种凛冽的、带着冰雪气息的寒意,刮在脸上生疼。

傍晚时分,他走进一个小镇。镇子依着山脚,房屋低矮破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几家挂着破旧酒旗的铺子还开着门。空气里飘着一股牲口粪便和柴火烟混合的味儿。

李太玄找了家最不起眼的小客栈。门脸窄小,门板黑乎乎的,油渍麻花。掌柜的是个干瘦老头,眼皮耷拉着,坐在柜台后面打盹。

“住店。”李太玄敲了敲柜台。

老头一个激灵睁开眼,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他,尤其在他背着的藤条箱上多停了几眼。“上房一晚,五十文。”声音嘶哑。

李太玄摸出铜钱数了,推过去。老头收了钱,慢吞吞地拎出一把黄铜钥匙,钥匙齿都磨平了。“二楼最里头那间。”

房间很小,只放得下一张板床,一张缺腿的桌子,墙上糊的纸都发黄卷了边。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汗馊味首冲鼻子。李太玄把藤条箱和包袱放在桌上,走到窗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外面是条窄巷,堆着杂物,对面是堵光秃秃的山壁。暮色西合,山影压下来,沉甸甸的。

他关上窗,隔绝了外面渐起的风声。屋里更暗了。他摸出火折子,点亮桌上那盏油灯。豆大的火苗跳动,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他坐到床边,解开包袱,拿出那壶固元汤,又掰了块硬饼子,就着凉透的药汤慢慢嚼。饼渣子刮着喉咙,他混着药汤咽下去。油灯的火苗被窗缝里钻进来的风吹得忽明忽灭,墙上他的影子也跟着晃动,像个不安的鬼。

怀里的《海渊图》安静了些,但那股阴寒之气并未消散,像条冰冷的蛇,盘踞在心口。他解开衣襟,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向轴心那块玉。玉色温润,可里面似乎有极淡的、血丝般的暗纹在缓缓流动,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玩意儿……到底想引他去哪儿?昆仑深处,等着他的,真是幽冥教总坛那最后一块“臭肉”?还是别的什么?

他想起七侠镇后院那个糊着泥巴的咸菜缸,想起武当山后那口寒气刺骨的锁龙潭。缸碎了,潭封了,可这图的躁动,还有这玉里诡异的血丝……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张三丰查到的“归墟之眼”、“九幽台”,听起来就不像善地。

他灌下最后一口药汤,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油灯的火苗猛地一跳,爆出几点火星。他吹熄了灯,屋里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没。只有窗外山风呼啸的声音,一阵紧过一阵,像野兽在呜咽。

他躺到硬邦邦的板床上,藤条箱就放在手边。手指无意识地搭在箱盖上,能感觉到里面那卷图的轻微震动,隔着藤条,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他的神经。

明天,就要进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