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寒酥 作品
92. 忘恩负义
裴敛在晚居,与姜安说话?没有针锋相对,鱼死网破,只是说话?
她怀疑此话真假,可无论如何端详,秋杏面色都依旧平常,只是淡然取出盒中碗盏,一一在长案上放了。
若晚居发生何事,她不可能如眼下这般风轻云淡。
姜泠情急,拉住秋杏手腕,殷切道:“王爷走了?”
秋杏颔首,随即恍然般“噢”了声,又道:“淮王走前让我传话,说他过几日再来。”
“就这样?”姜泠眉梢微挑,显然对这答案不大满意。
但秋杏所说句句属实,看着姜泠情切担忧的模样,倒有些措手不及。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还有何遗漏。
僵持沉默间,赵漱阳却突然拉了拉姜泠衣角,雀跃道:“姜安来了!”
姜泠这才将视线转向屋外,压下满腹疑问。
赵漱阳小跑至姜安身边,上手扶他。这回姜安倒只是怔了一瞬,意识到身侧之人是谁后,一反常态并未躲开。
姜泠端坐案后,却没动,只沉默看着二人落座,这才波澜不惊笑道:“这个时候还没用饭,饿了吧?”
语意寻常,声线平和,仿佛从未有过争执龃龉。夕光于细雪莹动,映在她妍丽明亮的眸底,才隐隐可见些许涟漪。
但也正因她的稀松平常,姜安本还悬而未决的心,才终于落回实处。
他放开紧攥的衣袖,开口唤道:“阿姐。”
姜泠笑着为他盛过热汤,递上前,又将筷箸放置在他手边:“快趁热吃些。”
秋杏悄然退了出去,赵漱阳则不动声色地看着,直至姜安端起小碗饮了口热汤,这才不知想到何事,抚掌开怀道:“只是喝汤怎么成?”
说着,就见她撑着长案起身,径直出了栀园。
姜泠奇怪,等了半晌也没见着人,正想跟出去看看,就见赵漱阳怀抱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回来了。
“这是什么?”她看着赵漱阳将怀中物件放在脚边,疑惑道。
姜安也随着声音转过头去。
“我爹爹藏的好酒,”赵漱阳狡黠一笑,将黑布解开,露出包裹其中的精巧小坛,“阿娘不许他喝,他藏在书房中,正巧被我撞见。”
她觊觎这坛酒许久,但一来没有好机会,二来也无人共饮,少了些兴致。
刚巧今日她阿娘也不在家,无人管辖约束,更要紧的是,今日也算是个好日子。
若是往常,姜泠定会觉着不妥,可今夜她却没再阻拦,只是目光落在姜安身上,问道:“安儿想喝吗?”
话音落,赵漱阳正巧揭了坛盖,霎时酒香四溢,醇厚浓烈。
鼻尖酒香萦绕,姜安颔首:“阿姐喝,我便喝。”
“也好,”姜泠眉眼弯弯,神采明丽无双,难得舒然,“既如此,那咱们今夜也放肆一回。”
总归是在栀园,散漫一回也无妨。
赵漱阳喜滋滋地为他二人斟酒,也不等举杯同饮,急不可耐地猛灌了一口。
从前只听人说酒能驱百虞,自家爹爹饮酒后更是如登极乐,她可谓神向往之。
可赵漱阳却不知,原来这酒这般烈,猛酒入喉,烧得她连连咳嗽。
姜泠还未来得及动作,姜安却先一步凭着声音方向,夺下了赵漱阳手中酒盏。
“不会饮酒还偏要贪饮。”姜安微不可查地皱了眉,冷声道。
姜泠收回伸至半道的手,视线落在姜安身上,想了想,又看向赵漱阳,眸光浮动,意味不明。
赵漱阳却并未觉出什么,仿佛对姜安的冷声斥责习以为常,按捺下不适后,才讪讪道:“喝得急了些,我慢些喝就是。”
而后又从姜安手中将杯盏夺了回来。
姜泠不动声色,自顾自斟了杯酒,缓缓抿着。
她不常饮酒,也自知酒量不佳,是以总是浅酌。当赵漱阳自己把自己灌醉时,她也不过饮了三两杯。
赵漱阳醉酒后格外安静,趴在案上低声喃喃,却难以分辨在说些什么。
姜泠勉强还算清醒。
听着身侧含糊不清的呢喃,姜安放下酒杯,终于再度开口:“阿姐今日,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说这话时,姜泠正一手支额,一手转动杯盏把玩,闻言指尖停顿,杯盏也稳稳当当立于案上。
她抬眼,语调带着清浅醉意:“你若当真想说,也无需我问。你若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
她是好奇裴敛今日与姜安说了些什么,竟让姜安主动来寻她,而姜安也并未因裴敛的出现躁郁发怒,甚至,平静得不太寻常。
但姜安早已不是当年只会追在她身后唤“阿姐”的那个小郎,他已有自己的成算,所以有些事,她更盼着姜安能自己说出口。
一室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泠又饮下一杯,才听姜安略显艰难地说道:“阿姐对不起,那日是我不对。当年阿姐离开时尚且年幼,替我在上景受罪多年……”
醇香酒液刚沾上唇瓣,便被收回,姜泠托着瓷杯,定定地看着面前眼覆黑纱的少年。
“我与阿姐重逢后,却从未问过阿姐这些年过得如何,仿佛不问,就能涤清心底的愧疚亏欠。可即便我不知上景之事,也该知阿姐在大俞的那几年过得举步维艰,父皇母后……对阿姐分明苛刻疏离,从未享过我习以为常的天伦之乐,我不该,不该将自己的仇恨强加于你,成了那等忘恩负义、自私自利之人。”
今夜月色朦胧,霜雪满地,徒增几分凄清。
少年正襟危坐,脑后黑纱被从窗边溜入的冬风拉扯出一道柔美弧度。
“但有些事,我需得再想想,待我想明后,定会给阿姐一个交代。”
烛火孱孱,姜泠眸光微动。
她轻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他所说的“有些事”指的是什么,一时心绪难以言表。
自然是宽慰的,这番坦诚剖白,于姜安而言想必极为不易。却也好奇今日裴敛与他究竟说了什么,竟能让其转变如此之大。
察觉姜安无意识摩挲乌玉坠的动作,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但她向来耐性好,对姜安尤其,总归已等了这么久,再等上一段时日又有何妨?
将杯中冷酒一饮而尽,她才温声道:“好。”
似没意料到姜泠的反应会如此平淡,姜安一怔,略做思忖后,僵直的背脊才渐渐松缓下来。
是他想岔了,他的阿姐从不是个追根究底之人。
酒过三巡,姜泠也有了些醉意,面色微红,眼波潋滟。
她支案起身,视线掠过,落在醉得不省人事的赵漱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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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漱阳头回饮酒又格外贪杯,硬生生将自己喝倒了。方才还在喃喃细语,眼下只余绵长呼吸,似已熟睡过去。
姜泠矮下身,轻拍了拍赵漱阳的肩却毫无反应,无奈之下,又有些懊悔不该纵着她。
“我去让锦书和秋杏来扶她回去。”姜泠起身,出门寻人。
醉酒之人犹如烂泥,锦书一人定招架不住,纵是加上秋杏只怕亦要费些功夫。
姜安听着耳边传来的细长呼吸声,沉吟不语,片刻后,却又摸索着起身将赵漱阳扶到自己怀中。
本就睡得不大舒坦的赵漱阳寻着一方暖意,便亟不可待得往里又拱了拱。
泽兰香不再清冽,混杂着浓郁酒香,姜安连呼吸都涩凝一瞬。
不敢再揽着她,只得背过身去,将她平稳托至后背。
姜泠带着人回来时,就见赵漱阳正乖乖伏在姜安背上,小脸贴着他颈侧,睡得正香。
莫说秋杏与锦书,饶是历来从容不迫的姜泠,也被眼前场景惊得半晌没说话。
姜安向来不喜赵漱阳的亲近,也并未与她好言好语过,更莫说就这般堂而皇之背着她,亲密异常。
锦书咽了口唾沫,心道这一幕若被自己夫人瞧见,只怕又要犯旧疾了。
姜安早已听见几人回来的动静,知晓身前有人,遂说道:“她现在这样怕是你们扶不回去,还是我背她吧。”
说着,凭着记忆朝外走去。
他方向感本就极好,在赵府这段时日更是将各处探索清楚,便是无人指引,也能寻着路。
但姜泠到底不放心,仍是让锦书跟着。
她挑灯看着姜安缓步离去的身影,说不出是何滋味,但那副画面太过美好,也忍不住多看了会儿。
直至几人转过月洞门再看不见,姜泠才提唇轻笑了笑。
锦书提着琉璃灯,小心翼翼在前引路,余光频频扫向身后。
而姜安耳力好,循着身前细微脚步走得四平八稳。锦书看了会儿,也终于放下心来。
虽说姜安走得稳当,但行走间难免晃动。
赵漱阳微微睁眼,却又很快在漫天疲惫中败下阵来,她只当自己在做梦,不然怎会与姜安离得如此之近?
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松香。
既是梦,不妨更大胆些。
姜安本认认真真走着路,忽觉脸上一热,他偏过头,就见背上之人将头凑了过来,亲吻他的耳畔。
酥麻感传来,他险些没稳住步伐,可还未来得及反应,赵漱阳却又规规矩矩趴回他肩上,仿若自言自语般,轻声道:“你阿姐说怕我受委屈,可我不怕,因为我知道原本的你是什么样子。”
原本的他?
姜安脚步慢了下来,而后停驻,望着一片虚空,疑惑道:“你怎会知道?”
赵漱阳似是叹了口气,又赌气似地别过脸去,没再对着他。
“那日我偷听你与你阿姐说话了,我知道你是相信你阿姐所言的,因为你最是明辨是非,正直良善。”
因头脑昏沉,她说话时格外娇弱:“就像……就像三年前在御园中,她们都说是我偷了你的乌玉坠,一个个的言之凿凿,可是,你还是信了我。”
她下意识将身前之人搂得更紧了些,仿佛怀抱着什么稀世珍宝:“所以……我也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