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延琅知道大哥大嫂仍在寻找自己,因而白日里总是闭门不出。·咸-鱼\看\书, ?追,最.新_章?节*住了大半个月,杂院里竟无人知晓此处还住着他。
每隔七日,阿秋会回来住上一日,顺道探望他。这段日子堪称他离家后最舒心的时光——生活平静安宁,更有人时时牵挂。
但这日,他不得不外出了。他需去青山书院一趟,这些时日新作了几篇文章,须得请王夫子点评指教。
自考上童生后,他就在青山书院就读。授业恩师姓王,人称王夫子。
其身为辉女侧夫,因得宠其妻主花银子买了枚引灵果送与他,加之考取秀才、举人时衙门分发的两枚,终凭这三枚灵果觉醒为幽萤使,成为书院众师生艳羡的对象。
平日里,他待人温文有雅,说话不疾不徐,点评文章时更是有理有据,各种破题之法信手拈来。书院里的学生几乎都喜欢他,私下常找他指点文章,而他亦来者不拒。
他对所有学生都极好,对延琅更是关爱有加。收上来的课业,他总是第一个批阅延琅的。
若发现解题有误,便立刻指出,甚至手把手教他如何破题、如何作答。+微^趣+小~说- ?最`新-章+节*更/新*快*延琅的文章,他更是逐字逐句审阅,细致入微地指出不足,无论大小。
王夫子待延琅如此偏爱,延琅自然也对他敬重非常。
王夫子知晓延琅的处境,曾提议让他搬到自家住。他说他在书院附近置办了一座小院,可让延琅安心住下,既无人打扰,也确保他哥嫂寻不到人。
然而,延琅婉拒了。这份恩情太重,他自觉承受不起,更不愿与恩师牵扯太多利益纠葛,免得玷污了师生情谊的纯粹。
他将王夫子的恩义铭记于心,只盼来日飞黄腾达,再报此恩。
这日,杂院里的人皆外出上工,西下空寂无人。延琅取出阿秋所赠的易容膏,将容貌遮掩了七分,再三确认即便走在街上也无人能识,这才动身前往书院。
改换容貌后,他混入人群毫不起眼,再不必承受旁人探究的目光。这般平淡无奇、无人注目的日子,反倒令他心头松快。
孰料刚入书院见到王夫子,对方竟脸色大变,指着他颤声喝问:“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学生只是略作遮掩。”延琅恭敬行礼,只道夫子素来通达,必能体谅。·x\w+b^s-z\.?c`o,m/
王夫子却勃然变色:“容貌受之父母,岂可妄改?大丈夫行事,仰不愧天,俯不怍人,你既未行苟且之事,何故藏头露尾?速去洗净! ”
说罢竟嫌恶地瞥了眼他此刻平庸的相貌,拂袖转身,连多看一眼都不愿。
延琅一时恍惚,他不明白,素日和声细语、温煦如春的王夫子,为何独独对他遮掩容貌之事如此计较。
出于对夫子的敬重,他还是乖顺地去洗漱间,用特制的卸妆膏洗净了脸上易容。当那张明月清风般的面容再度显现时,王夫子骤变的脸色才渐渐和缓下来。
只是夫子似乎余怒未消,批阅文章时心不在焉,目光不时扫过延琅恢复如初的容颜。
这般频频的注视让延琅如芒在背。虽不解夫子为何动怒,又为何如此在意他的容貌,他还是体贴地提议:“夫子今日心绪不佳,学生不如改日再来请教?”
谁知话音刚落,王夫子顿时沉下脸来:“你许久才来一趟,片刻就要告辞,莫非是对本夫子有所不满?你当本夫子日日都闲着等你上门不成?”
延琅没想到夫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他有些踌躇,他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待在这里倒显得有些里外不是人了。
察觉到延琅的迟疑,王夫子似乎这才惊觉自己言辞过激。他伸手握住延琅的手腕,拇指不着痕迹地在少年纤细的腕骨上轻轻摩挲,动作细微得令人难以察觉。
“延琅啊...”王夫子语气骤然软了下来,“为师这是忧心太过,你可莫要往心里去。”说着,手掌又顺着少年单薄的后背拍了拍,眼中闪过一丝餍足的神色。
“来,让为师看看你这些时日的功课。”他展开卷轴,才看了片刻却忽然蹙眉,“这笔力怎的虚浮了?往日教你的运笔之法都忘了?”
延琅耳根微热。这段时日饥一顿饱一顿,执笔时常常力不从心。首到阿秋接济后,身子骨才渐渐有了力气。先前的字迹难免轻飘不稳,倒像是敷衍了事般。
王夫子眉头紧锁,面露不悦:“过来,为师再教你一次。”
延琅顺从地走到
书案前,执起狼毫笔。王夫子从身后贴近,右手覆住他执笔的手,左臂若有似无地环住他的腰身,带着他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书写。两人的身影在窗纸上投下亲密无间的剪影,衣袂交叠,呼吸相闻。
这般亲昵的姿态若被外人瞧见,定要觉得不妥。可延琅浑然不觉——自十岁起,王夫子便是这般教他习字的。在他眼中,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师徒之谊。
他哪里知道,这世间最善变的,莫过于人心。
待到讲解完毕,日己近午。延琅再三婉拒了王夫子留膳的邀请,终于得以告辞。踏出院门时,他未曾注意到身后那道久久未移的视线。
就在他即将踏出书院大门时,忽闻身后有人唤道:“前面可是延琅兄?”
延琅回首,见是同窗李姓学子。他拱手还礼,心下却生疑窦——虽同窗五载,二人素无往来,今日这般叫住他,不知是何缘故。
“前日去衙门办理院试登记时,”李同窗压低声音道,“恰见有人使了银子,买通主事将兄台姓名从名册上勾去。
念在同窗之谊,不忍见兄台寒窗苦读却无缘科场,特来相告。还望兄台细想是否开罪于人,及早化解。若到应试之日被拒之门外,只怕悔之晚矣。”
延琅闻言如遭雷击,面上却不动声色,郑重谢过同窗。待李生走远,他立即赶往府衙查证,步履匆匆间,袖中双手己紧握成拳。
他没想到哥嫂找不到他,居然会用如此龌龊的手段逼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