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的黑暗像浸了水的棉絮,压得人喘不过气。
麴云凰的幻音诀在耳中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捕捉到窗下那道沙哑嗓音的尾音突然断裂时,她的指甲已掐进掌心——那不是普通刺客的失误,更像是被利器封喉的闷哼。
"别动。"牛俊逸的手按在她肩头上,温度透过粗布衣裳渗进来,"可能还有后手。"
话音未落,窗棂"吱呀"一声被挑开。
冷风裹着夜露灌进来,吹得供桌上的残香忽明忽暗。
麴云凰借着那点幽光,看见一道黑影翻窗而入,腰间银鱼纹腰牌在月光下闪了闪——是皇城司密探的标记!
她旋身错步,左手扣住对方手腕的麻筋,右手成刀砍向其颈侧。
黑影闷哼一声软倒,她顺势扯下对方面巾,露出张青肿的脸,嘴角还挂着半道血痕,显然是方才被同伴灭口时侥幸没死。
"皇城司的。"麴云凰指尖擦过对方腰间的银鱼牌,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他们连暗桩都派来了。"
牛俊逸蹲下身,借着火折子的光扫过密探衣襟内侧的朱印,脸色瞬间铁青:"张老匹夫动作比我想得还快。"他扯下密探颈间的铜铃,轻轻一摇,脆响里裹着极细的蜂鸣——是皇城司传信专用的响器,"看来皇兄已经信了他的谗言,连监视都升级成围猎了。"
麴云凰攥紧银鱼牌,指节泛白:"那我们的计划......"
"计划改。"牛俊逸从怀里摸出枚羊脂玉佩,触手温凉,上面雕着半朵并蒂莲,"这是母妃临终前塞给我的,能开紫宸殿最深处的密室。
里面有镇北侯当年参张俭通敌的密折,还有北境商队的账本。"他将玉佩塞进她掌心,"你现在去密室取证据,我引开禁军。"
"不行!"麴云凰反手攥住他手腕,触到他腕骨上那道旧疤——是三年前为救她挡刀留下的,"你伤还没好,张俭的人要真下狠手......"
"我是皇子。"牛俊逸打断她,指尖抚过她发间那支木簪——是她女扮男装时随手插的,"他们要的是你的命,我的命,得留着在金銮殿上敲醒皇兄。"他忽然低头,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头,"你记不记得十岁那年,你爬镇北侯府的老槐树摔下来?
我背着你跑了三条街找大夫,被老夫人抓包时,你还往我怀里塞槐花说俊逸哥哥不疼。"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像是有人拿铁棒猛砸景阳钟。
麴云凰耳尖微动——是禁军紧急集合的信号。
她透过窗缝望去,灯笼的红光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潮水般漫过御花园的汉白玉桥。
"云凰。"牛俊逸抽出软剑,剑鞘拍了拍她后背,"去密室的路我画在玉佩内侧了,贴着西六宫的夹墙走,避开巡夜的。"他转身跃上窗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等我在承天门放三盏孔明灯,你就带着证据去宣政殿。"
"牛俊逸!"麴云凰追过去,却只抓住他半片衣袖。
风卷着他的声音飘进来:"镇北侯的虎符在我这儿,麴家的冤,我们一起洗!"
她攥着玉佩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直到那抹青衫彻底消失在朱墙后,她才咬着牙撕开密探的衣襟,将银鱼牌别在自己腰间——皇城司的服饰或许能当个护身符。
后巷的青砖缝里长着青苔,她贴着墙根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转过御膳房的角门时,鼻尖突然窜进股焦糊味——是方才偏殿的烛火没完全熄灭?
她刚要回头,幻音诀突然在耳中嗡鸣,像有无数细针在扎。
有人。
很轻的脚步声,混着靴底蹭过青石板的沙沙声,就在她身后十步远的地方。
麴云凰的心跳陡然加快,手心的玉佩被捂得发烫。
她摸向袖中淬毒的柳叶刀,脚步却故意慢下来——是牛俊逸派来的暗卫?
还是张俭的余党?
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她的影子在地上缩成团。
身后的动静突然停了,像块石头沉进深潭。
麴云凰屏住呼吸,幻音诀运转到极致,终于捕捉到极细的金属摩擦声——是袖箭上弦的动静。
她猛地转身,柳叶刀破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