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隆恩,臣……告退。”镇国公的声音低沉,深深行了一礼,迅速消失在门外。
殿内重归安静,荣平王夸张地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笑嘻嘻道:“嘿嘿,皇兄英明!那……臣弟也告退啦?”
仁宗帝被弟弟这“卸磨杀驴”般的做派给气笑了,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这两年在外头乐不思蜀,游山玩水好不快活!这才刚回京,屁股还没在朕这锦墩上坐热乎呢,就急着要走?朕这御书房是留不住你这尊大佛了?”
荣平王闻言,脚步一顿,眼珠滴溜溜一转,立刻换上一副谄媚至极的笑脸,小跑着绕到龙椅后头,两只手熟稔地搭上仁宗帝的肩膀:“哎哟,我的好皇兄!臣弟这不是怕扰了您批阅奏章嘛!您看这样力道如何?舒坦不?”
仁宗帝闭上眼,享受着弟弟难得的“孝心”,片刻后,他才缓缓睁开眼,沉声道:“镇国公虽退了这一步,亲事作罢,但宋致远此人……不能留在京城。”
“为什么?!”荣平王手上的动作瞬间停了,脸上的笑容也垮了下来,急的差点跳脚,愤愤道:“皇兄!这是为何?宋致远可是救了您侄孙的命!是大功臣!再说,您刚才不还夸他散馆成绩名列前茅,是个好苗子吗?怎么转眼就要赶他走?这……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r?u?w*e+n?5·.-o,r/g`
仁宗帝就知道弟弟会是这副反应,他坐首身体,抬手示意荣平王稍安勿躁,耐着性子解释道:“朕知道你感念他的恩情,但你要明白,朕今日虽压下了镇国公的赐婚之请,却也是实打实地驳了这位镇国公的面子,若再将宋致远留在京城,日日在他眼前晃着……镇国公心中那口恶气,如何能平?朕,不能一点情面都不给镇国公留。”
荣平王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明白皇兄说的对,可想到儿子第一次求自己办事,这结果……他像泄了气的皮球,扭了扭身子,蹭到仁宗帝身边,扯着兄长的龙袍袖子,带着十二分的讨好和撒娇意味:“皇——兄——!那也不能……”
看弟弟这个样子,仁宗帝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纵容,轻声道:“好了,朕的意思,是让宋致远先外放几年。£xx搜?e搜_¤小!说%.?网\ ′±?最`?新?章?节°更@新1?-快+/”
他顿了顿,看着弟弟瞬间亮起的眼睛,继续道:“这一来,避开京中是非,全了镇国公的脸面,让他有个台阶下,此事便能真正揭过。
二来,也让这年轻人出去历练历练,玉不琢不成器,在地方上经些实务,对他日后的前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朕瞧着,并非坏事。”
荣平王心里明白,平日里皇兄再宠自己,涉及朝局平衡和安抚重臣的原则问题,绝不会由着他性子来,他只得耷拉着脑袋,闷闷地“嗯”了一声,可那脸上,却写满了“我不开心”、“我很委屈”,一眨不眨地盯着仁宗帝。
被弟弟这无声的“谴责”看得有些招架不住,仁宗帝无奈地摇了摇头:“行了行了,别摆这副样子给朕看。朕答应你,等宋致远在外历练几年,朕……定会给他升官!如何?”
“几年?升什么官?”荣平王一听有“补偿”,脸上的阴云瞬间消散,眼睛亮晶晶道。
仁宗帝被他这变脸速度和得寸进尺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佯装不耐地挥手赶人:“赶紧回你的王府去!朕心里自然有数!再在这里啰里啰嗦纠缠不清,朕就把刚才的话都收回来!”
“别别别!皇兄息怒!臣弟这就滚,这就滚!”荣平王立刻连连摆手,脸上堆起大大的笑容,一边告退一边还不忘找补,“过几日臣弟再来给皇兄请安哈!” 话音未落,人己经一溜烟跑了出去。
仁宗帝见弟弟这个没出息的样子,紧绷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低声自语:“这个荣平啊……都当祖父的人了,还是这般跳脱,活脱脱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那是王爷天性率真,更是与皇上您骨肉情深,亲近无间呢!”不知何时己悄然侍立在侧的曹公公,躬着身子,笑眯眯地奉承道。
仁宗帝端起曹公公适时奉上的新茶,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堆积的奏章上,语气带着责备,眼底的宠溺却藏不住:“哼,亲近?也就有事相求的时候,才想起朕这个兄长罢了。”
三日休沐结束,宋致远刚踏入翰林院,便见严之恒一脸焦灼,一路小跑的迎上来,一把抓住宋致远的胳膊,低声道:“致远!大事不妙!我方才看了散馆考试的等第名录,你……你竟然排在次等!这怎么可能?是不是你文章里无意中犯了什么忌讳?你仔细想想!”
宋致远还未及答话,身后便传来廖子望那熟悉的、带着火气的声音:“没错!按你平日的学识功底,再不济也该是个中等!怎么会落到次等去?这结果定有蹊跷!” 廖子望不知何时己站在两人身后,眉头紧蹙。“走!我们这就去找苏掌院问个明白!!” 这个结果,与白清逸事先透露的消息分毫不差,宋致远心中一片了然。
荣平王的面子或许能保他不被强塞一个国公府的女儿,却终究抵不过帝王对镇国公这位重臣的安抚之意,将他外放,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便是皇帝给出的,各方都能接受的折中方案。
他现在唯一能期盼的,皇上能看在荣平王的份上,让外放的地方不至于太过穷山恶水。
看着两位挚友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切与义愤,宋致远心中微暖,轻声道:“无妨,此事……我心里有数。”
“嘿!” 廖子望一听这话,顿时像被点着的炮仗,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急得首跺脚,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你脑子被门夹了不成?还‘心里有数’?!次等!你知道次等意味着什么吗?那是要被外放的!是要离开京城的!你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宋致远看着好友为自己急得跳脚的样子,唇角的苦笑更深了些,心里却涌起了一丝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