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陷入死寂。巴沙盯着少年苍白却倔强的脸,想起方才阿依娜那句“我想嫁给他”。
苍老的面容瞬间浮起复杂神色。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将额间的蛊纹映得宛如活物般扭曲蠕动。
“你可知这压制”巴沙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需每月用活人血喂养冰魄蛊,稍有差池,连施救者都会被反噬。”他故意忽略阿依娜突然绷紧的脊背,目光如刀剜在朱允熥身上,“值得吗?”
朱允熥勉力撑起身子,却因剧痛跌回枕间。他望着屋顶晃动的蛛网状裂痕,想起祭坛崩塌时阿依娜背着他奔跑的模样——少女单薄的脊梁明明在颤抖,却固执地将他护在怀中。
“值得。”少年轻笑出声,带出一串破碎的咳嗽,“只要她活着”
巴沙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攥紧腰间的骨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烛火突然剧烈摇曳,映得满室药香都染上了血色。
许久,老蛊王终于重重叹出一口气,骨笛敲击药柜发出沉闷声响:“去准备朱砂和活人血。”
他转身时,衣摆扫落桌上的青铜蛊铃,铃铛落地发出清脆的哀鸣,“一个月后,若圣蛊未归”
话音未落,阿依娜已扑到朱允熥身侧,将脸埋进他染血的颈窝。
少年颤抖的手抚上她凌乱的发丝,在巴沙转身的刹那,两人交叠的指尖闪过玉笛残片的幽光……
不一会儿不良人就送来朱砂和活人血。药庐内烛火摇曳,巴沙枯瘦的手指如鹰爪般扣住青铜药臼,捣杵起落间,朱砂与活人血翻涌成赤黑色漩涡。
空气中弥漫着腥甜与苦涩交织的气息,阿依娜跪在榻前,死死攥住朱允熥的手,发间银铃因颤抖撞出细碎声响。
“屏息!”巴沙暴喝一声,颈间缠绕的冰魄蛊银链骤然绷直。
幽蓝色蛊虫破链而出,在空中划出冷冽弧线,直扑朱允熥肋下伤口。
少年闷哼一声,伤口处的黑紫色纹路突然如活物般扭动,与冰魄蛊撞出刺目蓝光。
阿依娜指尖的金纹突然发烫,不由自主地按在朱允熥手背,两股力量在肌肤下轰然相撞。
巫黎手持淬毒骨针疾步上前,针尖挑着一缕活人血,在空中凝成血色丝线。
巴沙双掌翻飞,蛊咒声震得满架药罐嗡嗡作响,冰魄蛊化作蓝光钻入伤口,所过之处皮肉泛起霜花。
朱允熥的衣衫瞬间结满冰晶,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喉间腥甜翻涌,却强撑着不发出半分痛呼。
“好小子!”巴沙眼中闪过赞许,将剩余药泥拍在伤口,暗红药泥与幽蓝冰纹轰然交融。
朱允熥只觉一股寒意自伤口窜入经脉,所到之处,如万千冰刃刮擦骨髓。他猛地弓起脊背,苗刀刀柄被攥得吱呀作响,刀身竟在烛火下泛起妖异的紫光。
阿依娜的银铃突然发出刺耳嗡鸣,与冰魄蛊的震颤形成诡异共鸣。巴沙脸色骤变,急结手印:“快!按住他!”
巫黎抄起麻绳要缚住朱允熥,却见少年周身真气暴走,麻绳尚未近身便寸寸崩断。朱允熥的瞳孔泛起幽蓝,伤口处的冰层开始龟裂,黑毒顺着裂纹向外渗出。
“破!”朱允熥突然暴喝,掌心拍出一记黑色掌印。这掌裹挟着九幽玄天神功独有的霸道内力,与冰魄蛊的寒毒轰然相撞。
药庐内狂风大作,烛火尽数熄灭,唯有伤口处爆发出刺目光芒。阿依娜被气浪掀翻在地,却仍死死盯着榻上的身影,发间金纹光芒大盛。
待光芒消散,屋内一片狼藉。朱允熥瘫在榻上,伤口处凝结着蓝黑相间的冰痂,黑毒已尽数被冰封在剔透冰层之下。
巴沙抹去额间冷汗,捡起落地的银链重新系在颈间:“这功法真霸道!常人早被冰魄蛊冻成冰棍,你竟能凭内力将蛊虫驯服。”
朱允熥喘息着撑起身子,指尖轻抚过冰痂,感受到皮下蛊虫微弱的脉动:“多谢前辈。”
他转头望向阿依娜,见少女发间银铃仍在微微震颤,染血的指尖正不自觉摩挲着断笛——那是圣蛊残留的力量在呼应她血脉中的躁动。
“这一个月内,毒素与你内力相抗,倒与未中毒前无异。”
巴沙将装着续命药的瓷瓶抛给阿依娜,“但每月朔月,必须以活人血养蛊,否则”老蛊王的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
“若有差池,冰魄蛊反噬,你们谁都活不了。”
药庐外传来夜枭长鸣,阿依娜握紧药瓶,发间金纹突然发烫。
朱允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窗棂外夜色如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那是圣蛊的气息,也是更大阴谋的前兆。
阿依娜攥着朱允熥的衣袖,发间银铃随着急促的呼吸震出杂乱声响,玉笛残片在她掌心烫得发红:"小锅锅,我们现在就去找大洞主抢夺圣蛊!”
朱允熥按住她颤抖的肩膀,苗刀刀柄上的赤龙纹在烛光下泛着暗红。
"欲速则不达。"
他突然扬声喝道:"来人!"话音未落,两道黑影如鬼魅般破窗而入,青面獠牙的面具下,寒芒在瞳孔中流转。
巴沙与巫黎同时起身,袖中蛊虫蠢蠢欲动。却见朱允熥从怀中掏出一枚鎏金令牌,盘龙吞月的纹饰在月光下流转。
"见过吴王殿下!"两名不良人单膝跪地,声震屋瓦。
"全力搜寻大洞主的踪迹。"朱允熥将令牌重重拍在桌案,木匣震颤着裂出蛛网纹,"此事我已与二叔说过,他允诺调动关中暗卫相助。"
他余光瞥见巴沙皱起的眉头,故意加重语气:"二叔虽远在应天,却心系西南安危。"
阿依娜突然拽住他的手腕,玉笛残片抵住掌心:"你何时与秦王"
"圣蛊异动,苗疆三十六寨已乱作一团。"
朱允熥转向巴沙,受伤的肋下隐隐发烫。
"蛊王前辈的追魂令虽能号令苗疆,但中原势力介入,或许能更快找到大洞主的老巢。"
他说罢解下腰间玉佩,羊脂玉上的蟠螭纹与令牌遥相呼应,"这是信物,若有疑虑,可派人去应天查证。"
巴沙凝视着玉佩上的皇家徽记,苍老的手指摩挲着边缘的缺口——那分明是与胡虏作战时留下的战损。
药庐内陷入死寂,唯有阿依娜发间银铃仍在轻轻震颤。巫黎突然开口:"不良人擅长追踪,但圣蛊气息会干扰"
"这有何难?"朱允熥扯下染血的布条,缠绕在令牌上。